爱有疾 第4章 第 4 章

樊凡一口恶气堵在心里，越发觉得不能轻易放过江远。先稳住他，然后再给他沉重一击。不要以为她爱得更多一点，他就可以为所欲为。必须要给他一点教训！

这就是“七年之痒”吗？以前樊凡很少在意的小情绪在这一年有要发酵的趋势。她原来总指望相处久了，江远会越来越爱她。她给了江远那么多的空间和自由，一来是因为她要操心的事情很多，不想在爱情中那么小器，一来也抱着一点隐隐的期待，她的放手能让江远更加依恋和信任她，主动地袒露自己。

可是结果并不是她想的那样。她不能说江远不爱她，爱人间该有的亲密举动，江远从来都是有的，有时还会很热烈。身为丈夫，江远各方面都是非常合格的，特别在两性关系上，江远从没有利用自己的魅力沾花惹草，这点属实难得。身边的亲友，包括一向宠溺自己而格外挑剔的父母，也都觉得樊凡的“姻缘运”实在太好了。

樊凡自然是得意的，但又因此而隐隐不安。因为太完美，所以觉得不真实，这样的不安是无法宣之于口的。樊凡不是觉得自己不配完美，而是她不相信完美的事情。她自己也是不完美的，虽然她对自己的聪明才气一向深信不疑。她也许不是最聪明的，但人生前二十来年的体验表明，无论过程怎么曲折，最后她总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是的，大家都说她运气好，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很少有事情是完全顺利的，她只是努力让结果圆满而已。

所以樊凡总觉得，江远这样的男人，是要被诱惑，要闹出点绯闻才正常；而她会以战斗者、救赎者的姿态，让江远身心臣服，取得最终的胜利。可她在江远身上，看不到这些弱点。在一起这么多年，他始终如一，行事都是依着自己的原则和规划，极少因为别人而改变什么，也没有因为樊凡而改变什么。两人的关系中，樊凡看起来是强势的一方，但她总感觉，江远愿意跟她在一起，不过是因为她愿意放任他，只在一些江远不甚在乎的小事上独断专行，却从没在原则问题上勉强过他。这样看，二者关系中，江远才是支配者，进退自如，游刃有余。这种想法往往会让樊凡觉得不太舒服，所以她平时也不太去想，因为她的人生中并不只有爱情，还有更多值得她花心思去想的事情。

现在想起来，樊凡不禁怀疑，江远真的是她的运气吗？或者她是江远的运气吗？毕竟运气是个玄学，从哪儿得来，有时也会从哪儿失去。

婚后初期两人的运气确实不错。江远如愿读了博士，而樊凡也在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成功入职了一家颇有些名气的网红公司，收入一下翻了几番。但江远博士代课期间却出了麻烦，有女生因为恋慕江远反复骚扰不得，最后闹到自杀。虽然江远言行并无过失，但高校里这类问题最为敏感，尤其涉及人命，因此江远也被停了课，连带着博士课业也受了影响。

江远气闷，樊凡也不好过。事情刚刚发生时，江远并没有告知樊凡——他婚后桃花虽然少了很多，但也没有完全阻绝，江远觉得没必要件件交代。他上报院系领导，由领导出面跟女生沟通，然后换了班，觉得此事己了，直到后来女生开始骚扰樊凡，才意识到事情有些失控。

樊凡忍不住跟江远吵了一架，然后私下约了女生面谈，本以为凭自己三寸不烂之舌，足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结果女生完全不为所动，一口一句“你配不上他”“他总有一天会离开你的”，说得樊凡冒了火，狠狠甩了句“再配不上也是我老公，也是要我不要你！你不要太自轻自贱了！”结果当天晚上，就听到了女生自杀的消息。虽然人最后是救回来了，却落了后遗症退了学。

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最终触发了这种极端行为，但女生的家人认定樊凡需要为此负责，跑到樊凡家大闹了一场，樊凡的父母也受了影响。樊凡的父母虽然喜欢江远，但事关自己的女儿，难免怪罪江远。江远也觉得这样的事情就应该公事公办，通过正式渠道解决，樊凡本不该私下找那个女生，自找麻烦，结果还适得其反。

这个事件中，似乎人人都该负责，但人人也都有自己的不得己，人人都是受害者。樊凡一腔怨气，又不知要向谁发泄。

这件事情以后，两个人的关系有些微妙的紧张。樊凡满心怨忿，江远不笨，对此不可能毫无知觉，但却从来不问也不解释。樊凡有时觉得江远沉默的时候太多了。外人看来他内敛高冷，配合他的外在，甚至还有几分清贵神秘，可是作为日常相处的亲密伴侣，感受就全然不同了。

江远读博后，因为樊凡不常回去，所以基本都是住在学校宿舍，不时还要出去做田野调查，只是放假的时候会去看看樊凡，两人结婚几年，实际聚少离多。樊凡虽然有时也会觉得愧疚，但两人婚后开始自己承担房贷，再加上樊凡近年有心自立门户，日常交际应酬频繁，每月又有固定商务支出，大大小小，财务压力极大，实在无心旁顾。江远曾说过想要个孩子，但也只有一次，之后两人都很有默契地不再谈及。这些事，她不提，江远也不会提，很有些心照不宣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