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结婚,江远大概也算是被“逼上梁山”。大学毕业,江远拒绝了很多人求而不得的杂志社入职机会,选择在本校继续读研,而樊凡凭借自己在杂志社广告部的实习经历,踌躇满志想要转战广告界。可是现实残酷,广告业入职门槛看似不高,但好的公司却是竞聘者如云,单看履历,樊凡的学校非常普通,也没有相关的实习经历,虽然有一部小有名气的网络作品,但对于知名广告公司而言,她的总体条件相对并不算优异。
樊凡倒也不气馁,锲而不舍地在两家低端广告公司摸爬滚打了两年多,自认为累积了一些经验可以发起更高的挑战了,但发现这两年求职市场益发严苛,不单对毕业学校极为挑剔,对于女性就业者也颇多偏见,未婚未育的女性简直集齐了三**ug。樊凡一番思量,宣称要去bug加buff,“找人”结婚——学校和性别无法改变,但婚姻状况还是有改变余地的。
“找人”用得很巧妙,听起来也很符合樊凡的个性——她是很可能热血上头随意找人结婚的。虽然恋爱三年,但二人有心经营——主要是樊凡——此时尚算“热恋期”,樊凡却没打算以情动人。她非常直白地跟江远分析了结婚的必要:对她自不必说,对于江远也是好事。
“我家在琅市,爸妈已经给我首付了一套小房子。你正好想考那边的博士,结了婚你就不用住宿舍了,可以更好地专心学业。我们目前感情应该还没有变动,但如果婚后出现变动,我是说,如果你的情感有所改变,我还是会像以前说的那样,随时放手,绝不会纠缠你。我的一切婚前财产都算共同财产——这些我会签婚前协议——这不是侮辱你,而是我对自己有信心。以后我一定很成功,这点东西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另外,就算不考虑这些好处,起码对你也没什么太大的坏处,反正离婚对你以后的恋爱结婚应该也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这个你应该比我更有信心。”
樊凡分条析缕,细陈利弊,是因为她仍然没有把握。相恋三年,虽然两人感情一直不错,但她觉得主要是因为自己“不细究”。但也正因为如此,她对江远的了解始终有限。他到底是怎样看她,沉默的时候又在想些什么,他渴望什么,需要什么,又憎恨什么,他并没有完全对她袒露。
她知道江远出身小县城的普通家庭,他读书用功,容貌出众,是家族明星。后来如愿考到了A市,远离家乡,平时较少回去。江远很少主动跟她追忆往事,只在她偶尔问起时才回应几句,语气总是不太耐烦的样子,所以她也识趣地很少去问。
凭着这点认知,她是无法了解江远在冷着脸听完这一大段话后,是怎样的感受,他只是终于问了迟到的问题:你喜欢我什么?
三年前的预案在此时派上了用场,樊凡以攻为守:“你先说喜欢我什么,我就告诉你我喜欢你什么。”
江远似乎完全没想到会被反问,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这就是你的求婚态度?或者说是你的谈判技巧?”
其实樊凡也知道自己这说话得太过狡猾,且极缺诚意,但仍然强辩道:“喜欢就是喜欢,如果能够那么理智地说清原因就不算真正的喜欢。你问过那么多人为什么喜欢你,那你问过你自己吗?还是说你其实根本谁都不喜欢?”
“你刚刚说的那段话可就是够理智的了。”江远语带讽刺。
“喜欢是喜欢,结婚是结婚。结婚本来就是很现实的事情,可不只是喜欢就够了。比如我再怎么喜欢你,如果我们的结婚意愿不同,那也没办法结婚,不是吗?”樊凡虽然说得理直气壮,但其实已经开始心虚,她听出江远的不满,她甚至以为江远会马上拂袖而去。
江远若有所思地自语道:“是呀,只有喜欢是不够的。”然后,他礼貌地告诉樊凡需要时间好好考虑一下。半日之后 ,江远给了樊凡想要的结果。
樊凡曾戏称他们恋爱是“才色交易”,那他们结婚似乎也可以说是“财色交易”,虽然她内心深深觉得,无论是她的“才”还是“财”,都不足以易他的“色”,何况江远也不只是有“色”。可是又怎样呢,她喜欢他,看见他就觉得开心。他是她的勋章,也是她的欢喜。只要他在她身边就好,只要他是她的就好。至于他为什么喜欢她,或者他有多喜欢她,相对都没那么重要。万事皆有因果,而她一向不执着于“因”,一心只致力于“果”。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才会发生现在这样的事情吧。
樊凡边想着边开门进屋,一眼就看到了江远。江远坐在沙发上,正拿着手机,看见樊凡,好像松了一口气,但很快换上不耐烦的神色,质问她到底在做什么,夜不归宿还失联。
虽然相恋结婚至今己有6年,樊凡也仍然会被江远的外貌打动。江远真帅啊,眉若峰岩,目含星河,即使不耐烦的时候也是好看的。虽然她一向自负才华,但初见江远时,樊凡觉得自己的才华根本不值一提。
可是此刻看着这张脸,樊凡却别有一番说不出的滋味。你难道不该是担心吗?即使是生气也是可以的,但为什么要不耐烦呢?樊凡最恨的便是江远不耐烦的表情,尤其是现在这种时刻。你凭什么呢?只是凭自己好看吗?因为好看所以觉得自己有资本恃宠而骄,所以6年了也不肯改变吗,所以可以背叛婚姻,跟人暧昧不清吗?一念及此,樊凡不禁负气道:
“两天前你做过什么,昨晚上我就做了什么;你什么意思,我就什么意思。”
“你还在纠缠那件事吗?我已经解释过了,是跟一个认识的人在谈点事情,一起喝了点酒,太晚回来怕影响你休息,就找了个酒店住了一晚。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你一向不问我跟朋友见面的事情,这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樊凡听出江远又开始不耐烦了。好像任何事情让他解释两遍他就会开始不耐烦。可是他在这件事情上有什么资格不耐烦!
报复后的快意很快就变成了气恨——不行,我要控制住,起码现在要控制住。樊凡暗暗深呼吸了一下,尽力调整语气。
“我只是如实回答你的问题。我也是跟认识的人谈事情,喝了酒,然后在酒店住了一晚。你还想问是男是女吗?”
江远目不转睛地盯着樊凡看了一会儿,却问:“那你醒来了怎么不马上回电话?”
“还能为什么,想看你着急呗,”樊凡终于正眼看向江远,带着点阴阳怪气,“也不能总是让我为你急吧。顺便跟你说,一起喝酒的是个男人哦。”
“别这么无聊。少喝点酒,男女都要少喝点儿,”江远并没有追究这个问题,转而又问,“这段时间,工作上没什么问题吧?”
“还不就那样子呗。你平时也不怎么管我工作的事吧?最近这么关心我了?”
“是这样的吗?”江远低头想了想又说,“我也没有不关心,只是我们的工作不太一样。你的工作,我们时不时都有聊吧。倒是我在做的事,你大概了解不多。”话里没有怨气,只是简单地陈述事实,可樊凡却听出了一些不满的意味。可她也无话反驳,一时噎在那里。
江远也没打算等樊凡反驳,不咸不淡地又补了一句:“早知你这么忙,这周末我也不用过来的。我们这一周是有小组作业的。”
樊凡气道:“这么忙你也可以不用回来的呀!谁知道你要回来做什么!是专门为了要气我的吗!”
江远正想说什么,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一边说“小组讨论”,一边接起电话走去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