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曜哪里是乖乖听话的主,他才离开张潮的视线就给易旸打了电话。
易旸奇怪于这些天躲着自己的弟弟的主动,还打算好好嘲笑他的胆小,却不想竟然得知了秦寒云的新动向。
“你说秦家那位早见过小潮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有些失态地问道。
易曜也很气愤,但他细细回想,发现他也不了解前因后果,便有些支支吾吾。
易旸叹了口气,知道问不出什么,只好挂了电话,去联系易琮。
再说宋婉玲在拍卖会那晚回去后就心神不宁。她确实没办法把心中的天平摆正,对于新来到的家庭成员,她的同情怜悯是大过了爱意的。
她半夜里辗转反侧,为某一刻的松了口气而懊恼忏悔。她无数次在脑子里回忆张潮对她说要守护的画面,又无数次心疼他的际遇。
是怎样的人生经历,会让张潮选择把一切扛在肩上,而不去思考借助他人的力量呢?
易琮察觉到了妻子的异常,自然要询问是为什么。于是,夫妻二人一整晚都没有睡觉,翻阅着张潮的资料,想要从中看出他们的孩子可能会有什么想法。
那薄薄的资料如何能够看一整夜,补充进去的又何尝不是深刻的爱。
只是两人到底年纪大了,轻易熬不了夜,一番折腾下来,眼圈黑了,眼睛红了,人也倒了。
所以接到易旸的电话时,易琮正在艰难地呼吸着,因为着凉堵住了他的鼻子,迟缓了他的动作。但是,才听了个大概,他就立刻直起身来,说:“你现在去找秦寒云,不计任何代价,都要把你弟弟带回来!”
易旸得了准信,也就放心往前,一个电话打到了秦寒云那里。不过,他拿到的也只是公司的电话,对面是秦寒云的助理。
助理不想说出自家老板的行踪,尽在那里绕弯子,一会儿不了解,一会儿不清楚,东拉西扯,耗尽了易旸的耐心,他索性挂了电话。
正在他愁眉不展的时候,易曜又打来了电话,说:“我现在在丽景街这边,找到了秦寒云的房子。大哥,你给我句准话,冲还是不冲?”
易旸赶紧制止,说:“你就在那里,不要轻举妄动,把地址发给我,我这就过去。”他不是不相信易曜,实在是怕这小子莽撞的性子坏了事。
易曜焦灼地等在离秦家不远处的一株榕树下,任由烈日斜斜地打在他裸露的肩颈处,心里的火是越烧越旺。
这时,一辆银白色的小汽车突然停在了他的面前,朝他降下了车窗。
他起初并没有注意到对方,只是低着头在路边急躁地走来走去,直到听到对方朝他说:“易曜,你怎么在这里?”
他抬头看去,是他的好朋友肖志谨。他眼珠子一转,走向肖志谨,说:“我过来找人,你呢?你这里有房产?”他记得,肖志谨素来不往丽景街这边走。
肖志谨还没回话,他副驾驶座上的人就凑过来,说:“你就是易曜啊?长得确实漂亮。”
这话对易曜来说可不是什么好话,他放弃了原先留人下来当帮手的想法,回道:“那你还真是奇怪,这么大个人了,语文都还没学好,连‘漂亮’怎么用的都不知道。”
那人哈哈笑起来,说:“我叫周膂,你想必听说过我。”
易曜确实听说过周膂其人,她可真是个奇人。小小年纪就能一个干倒七八个,关键她那时还是没有正经练过的。后来正经练了才更可怕,十几个小伙子都拿她没办法。不过,不是说她进部队了吗?
肖志谨把周膂推回座位,让她别乱动,然后对易曜说:“我是‘奉命’接这位祖宗回家的,以后她可就不走了。”
易曜顿时八卦起来,在俩人之间看来看去,说:“哦?那你们这是要发展发展了?”
肖志谨“切”了一声,说:“我又不是自讨苦吃,小时候还没被打够吗?是我姐,跟她一个部队的,非让我行行好,让这位‘祖宗’如同惊喜般回到老家。”
易曜听明白了,正要回话,却被周膂抢了先,她说:“肖志谨,你这人忒记仇了些。至于易曜,你是看不得男人和女人处在一处又清清白白吗?”
易曜被周膂盯着,渐渐不好意思起来,只好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吃点瓜……”
周膂却笑了,拿出手机翻出微信二维码,递到车窗边,说:“帅哥,加个微信呗,我不介意年下哦。”
只见她眉毛一挑,微风轻拂,短发往后退去,露出完整的五官。虽然皮肤有点黄,她那艳丽的容貌依旧是能抓人眼球的存在。
易曜的心里顿时弹奏出一曲温柔的情歌,他愣了神,时光在这一刻停滞了。
肖志谨笑起来,一把拍在易曜身上,说:“你小子,回神了!”
易曜在身上左右摸索半天,才想起来是要拿手机扫码加好友。他愣愣如木头般拿出手机,对着一个图标点了好几遍,想要加好友又不知道该点哪里,折腾许久才看出来那不是微信APP。他慌忙退出,眼神无光地左右巡视,好不容易才定位到手机屏幕上那鲜明的绿色。
周膂自然是看在眼里,但并没有嘲笑他,说:“果然是帅哥,就算是发呆也让人恼不起来。”
两人加上了微信,肖志谨在一边说:“你俩要是成了,可得请我吃饭呀,我算是中间人了。”
这时易曜已经恢复正常,瞥了眼周膂,冲肖志谨说:“得了吧你,不就是一顿饭嘛,还能少了你的。”
周膂也看向易曜,说:“那我们先走了,我急着回家,改天约你。”
肖、周二人才离开,易旸后脚就带着人到了,易曜赶紧走上去,说:“大哥,现在怎么办?直接冲进去?”
易旸为人稳重,沉吟一会,说:“这样吧,我打头阵,如果二十分钟后我和小潮没出来,你就报警,说秦寒云非法拘禁。然后带着他们往里面冲,以结果论。”
易曜对大哥十分信任,自然是按他说的去做。
易旸按响了门铃,屋子里的秦寒云率先知道,看着门内的监控投影,问张潮:“你大哥来了,咱们还要继续吗?”
张潮看了看桌面的文件,放下手头的笔,说:“没想到还是让他们知道了,那就让他进来吧,正好我们也谈得差不多了。”
易旸进来的时候,张潮正在签名。看见弟弟平安无事,他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张潮抬头看向易旸,说:“大哥,你来得正好,我已经跟秦总商量好合作的事了。一个月后,我就要代表易家,和秦家联姻。”
易旸满脑子疑惑还没有解除,此刻又听到这一道惊雷,没忍住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可他又不忍苛责张潮,便将矛头对准秦寒云,说:“秦总,这件事你得给我们易家一个交代。为什么?”
秦寒云侧头看了眼张潮,说:“没什么,我跟他两情相悦,自然想要终生厮守。但为了不给各自的家族带来麻烦,所以先把有关文件签了。”
易旸看向张潮,却听他说:“大哥,这件事我跟秦总已经决定了。以后两家会有更多的合作,你要高兴才是。”
张潮说得平静,且有些事不关己,似乎那些合作才是更重要的。
易旸很想不顾一切地撕了那些文件,但理智告诉他,即使撕了,也改变不了现状。问题的关键不在于那些文件,而在于他弟弟走向了死胡同。
他拉住张潮的胳膊,说:“小潮,先跟我回家。”
秦寒云没有阻止,甚至站起身来,把他们送到门口,对张潮说:“改日再约你,你可一定要来。”
张潮回以一笑,说:“好,之后再详谈。”
秦寒云目送他们离开庭院,走向大门外,这才轻松地笑着,悠哉悠哉回了屋内。
易曜差点就要报警,看见他们出来,连忙上前抓住张潮,把人上上下下看了个遍,甚至掀开衣领往里看,说:“那个狗东西没欺负你吧?”
张潮哭笑不得,说:“我不是说了,会全须全尾地回去。”
易旸却没有轻松下来,问道:“小潮,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潮回到车上,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如果事因在我,那就该由我来解决。秦寒云看上的是我,不是易家,我自然要把易家摘出来,能拿到好处是再好不过。这次合作是利大于弊的,我当然要答应。”
易旸亲自在前面开车,生气地说:“合作合作合作!你觉得你大哥我缺的是合作吗?我才找回来的弟弟,难道不比那些合作重要?!他难道还能让易家倾家荡产不成!就算是这样,你大哥我还不能白手起家,还能让你们吃苦不成?!”
易曜难得看见易旸这样发火,有些害怕,但还是在后座上劝解,说:“大哥,你关心他,就像他关心你一样。你不想用他换合作,他也不想用倾家荡产换自己的平安无事。而且,这事你也不该冲他发火。还不是怪秦寒云那狗东西,自己都是二婚了,还好意思招惹咱们易家。”
张潮降下车窗,直到觉得凉爽了,才说:“难道你们以为,易家没了,我能高兴?又或者,我完全没有依靠了,他能放过我?你们应该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与其拼个鱼死网破,倒不如暂且隐忍,说不定还能杀出一条路来。”
这时,易琮的电话打来,问张潮:“小潮,你现在在哪里?哥哥他们接到你没有?”
张潮笑着说:“我们在回去的路上,马上就到家了。”
易琮放了心,但还是补充说:“如果有什么难事,要跟我们商量,千万不要孤军奋战,爸爸会心疼的。”
张潮回道:“好。”
约二十分钟后,兄弟三人回到了易家老宅。
易琮在床上躺着,显然还没有恢复过来。宋婉玲比他好一些,只是人有些疲累。但因为要照顾病人,所以强忍着保持清醒,哈欠不停地打,眼泪润湿了眼眶。
张潮一出现,宋婉玲就骤然彻底醒了,拉住他上下打量,手也不停颤抖,说:“小潮……”她似乎只能叫叫名字,想不起来该说些什么。
易旸叹了口气,走上前说:“他已经签了合同,说是一个月后结婚。”
宋婉玲抱住张潮,说:“妈妈尊重你的选择,但是妈妈会心疼你,会后悔自己没有保护好你,会日日夜夜活在痛苦之中。即使这样,你也不改变决定吗?”
易曜没忍住,转过头去悄悄擦泪。要是自己能够强大一点,又哪里会由着秦家这么欺负自家人呢?
易琮在病痛中叹了口气,说:“既然如此,老大你就按小潮说的去准备吧。不管秦家那边是何打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能让小潮受委屈。”
张潮说:“其实我挺开心的,能回到这里,能遇见你们。这是我自己做的选择,我会承担起这一切。我只是……只是不想再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