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天叫上你那个弟弟,跟我们一块儿玩呗!”周膂说。
易曜此时没了追在后面的论文,无事一身轻,约着周膂去爬山了。
“他忙着完成导师任务,一时半会结束不了。”
其实,还有秦寒云偶尔的约会,他不方便说出来罢了。
周膂找了个长条石凳坐下,拍拍剩下的半边,示意易曜坐过去。
易曜才坐下,周膂就一把擎住他的脖子,说:“你这一头黄毛,在山上的光照里,看着就跟一只猫似的,好不可爱!”
易曜被她捏住的皮肤微微发烫,确实就像被抓住了脖子的猫,一动不动。
周膂也不介意他不回话,自顾自地说:“我听肖志谨说,你这个人最活泼了,怎么今天说不出几句完整话来?是为你弟弟担忧吗?”
易曜心说,是也不是,嘴上却说:“跟你在一块儿,总觉得自己哪哪儿都不好。”
这是实话,周膂啊,毕竟是大家口中的厉害角色。
周膂开心地笑了,说:“秦寒云算是肖志谨姐姐那一堆人里的,我以前也接触过,人不坏,就是容易走极端。若是有个人能拉着他,他能一直不做坏事。就说他结婚那几年,可不是老实本分得很,商业圈里一群人上赶着夸他行事稳妥。他呀,就要个寄托,你就别为你弟弟担心了。”
易曜被她戳破,还有些不好意思,说:“其实,我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初我答应了,是不是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事了。张潮,也能活得自在。”
这样的话,他从没有在家人面前说过。
周膂有些心疼他,起身抱住他的脑袋,说:“我在部队里学会了一点,那就是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要往前冲。因为生活的前行远比你想得要快,慢了就会赶不上。易曜,这并不是你的错,现在要往前走了。”
易曜抓住周膂的手,抬头看她,笑得灿烂,说:“别说这些了,咱们继续往上爬吧,等会还要去找你妹妹他们,别让他们等急了。”
周膂拉着他起身,笑说:“行,走吧,等会介绍他们给你认识。我那妹妹,其实不是本家的,隔得有点远,我小时候就喜欢她那性子,现在正想着把她拐进我家的公司,你等会可要帮帮我。”
易曜有点好奇,问道:“你家这么厉害,她还不愿意?”
周膂摇摇头,说:“她呀,觉得自己不是我们这一路的人,一直就想着靠自己闯出一片新天地来。这种脾气,比我本家的那些个兄弟姐妹可要强多了。”
易曜想到自己这些年的浑浑噩噩,惭愧起来,说:“我从小就活在蜜罐子里,从来都只想着靠大哥撑起一片天。和你那个妹妹比起来,我还真是太菜了。要是我能厉害一点……”
周膂甩甩他的手,说:“你这人怎么别扭起来了?不是说了吗,你那弟弟绝对没事,相信我。他呀,这是走了大运了。我知道,你们总觉得秦寒云很不是东西,可你想想,他对他儿子多好呀,你难道没见过?”
易曜叹了口气,说:“可是潮弟他……心里有人……”
周膂愕然,停了下来,说:“那这确实是为难人了。可惜我不能掺和这样的事,不然定是要跟你联手,搞秦寒云一顿狠的。”
她原以为,秦寒云好歹会考虑先跟人两情相悦再做打算,不想这次竟然是横刀夺爱,好不野蛮!
没过多久,他们顺利登顶。此刻阳光太盛,灼热的光线和清凉的风反复作战,终究还是阳光败下阵来。
他们顺着一条小路继续前行,终于看到了约定好的店名——茗酒居。大树旁边,招牌上悬着彩灯。
才进店,他们就被一群人拦住,打头那个笑着,还有些害羞,说:“周膂姐,你可算是来了,咱们去三楼。”
周膂摸摸她的脑袋,说:“早知道让你们等了那么久,我们就坐缆车上来了。”
对方说:“咳,不算什么,我们来得早,到处玩,也算开心。”说着就开始说起身边的小伙伴姓甚名谁。
周膂一边往上走,一边给她介绍,说:“这是易曜,你未来姐夫。”
易曜顿时惊诧地看向周膂,脸也红了。他是这么想的,可没想到这么快呀!
周膂心里暗笑,对他说:“这是周亦,就是我那个妹妹。”
周亦看向易曜,没有像以往那样看见小情侣的起哄,反而是充满了打量。
在三楼落了座,周亦专门坐在了易曜对面,趁着周膂点餐的时候,问道:“你就是那个与真假公子有关的人吗?”
易曜以为周亦是想下他的面子,抬头一看,她眼里并无半分看热闹的意思,纯然是疑惑,便说:“我就是。”
周亦笑了,说:“那你肯定认识张潮,我上次约他去玩,他还说要带上你来着。结果后来他说有事,就没见着。看来,该见面的人,终归还是会见面。”
易曜也想起来了,说:“原来他约的人是你?你跟他是怎么认识的?”
周亦还没说话,她身边的陆璐就先开口了,说:“我们是张潮的高中同学,见过他吃苦的样子。”
易曜抬头看去,见对方眼神坚定,毫不露怯,便说:“看来,你们跟他关系很好。”
周亦拿手肘戳了下陆璐,才说:“也不是,我们这群人里还有他的情敌呢。”
周膂点完了餐,把菜单递给对面的周亦,说:“你们几个也点点自己爱吃的,酒就别喝了。这里的茶不错,可以让他们先上一壶。”
孟槐坐不住了,他这些天从周亦那里知道了秦家和易家的故事,很为张潮不平,便对易曜说:“你们家是不是不喜欢张潮,怎么这么快就让他联姻了?”
周亦看向孟槐,说:“你赶紧闭嘴吧,也不怕张潮听见了怼死你。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张潮说他是自己选择的。你替他不平,你就该对上秦寒云。他有多宝贝易曜这个弟弟,你不知道吗?”
易曜脑子转得快,这次抓住了自己最关心的重点,说:“等等,他们告诉你我是他弟弟吗?”
周膂也很诧异,继而笑起来,这是什么兄弟情,也太有趣了。
周亦压根不知道背后的纠葛,便说:“他跟我们介绍你的时候,就说是弟弟。难不成易家还有一个小的?可没道理啊,易家人里他最喜欢的就是你。”
易曜知道自己跟张潮关系好,可被人这样说,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便说:“什么鬼,爸妈去查了,他比我小,我是他哥,他尽在那儿占我便宜。”
万聪突然笑了,说:“这让我想起当年张潮和大佬在那里争哥哥弟弟的事,也是天天让对方叫哥。”
周亦叹了口气,脸上布满忧伤,说:“大佬要是还在,张潮肯定不会答应这桩荒唐的婚事。”
周膂给易曜倒了一盏茶,轻轻推过去,问道:“你们嘴里的大佬是谁?”
孟槐想要说话,却给了自己一嘴巴,没有吭声。
陆璐本来在倒茶,耳边没有听到回答,便说:“大佬是个很厉害的人,优点太多说不完,就用两个最俗气的词来形容他吧,品学兼优,才德兼备。我们这些人,出身并不好,但都是在他的影响下成长起来,才有了现在。他不信命,比谁都努力,也愿意把自己的方法教给别人。他目标坚定,能一路向前,从来不会犹豫。噢,他还有另一个身份,就是张潮的男友。”
易曜想起当初看到的那张照片,喃喃道:“难怪……难怪他说他是他生命中最伟大的人……”
周膂不住点头,点评道:“这样的人才,确实难得,将来肯定有一番大作为。”
周亦摇摇头,说:“周膂姐,你不知道,大佬他……他已经去世六年了。他在本该大有作为的年纪查出了恶性肿瘤,在去做手术前还交代我们帮他看好张潮,他怕自己回不来,张潮会崩溃。结果,他果然没回来。手术其实是成功了的,但是挡不住肿瘤扩散,很快就要了他的命。”
易曜不曾听张潮提起这些事,听完后只觉得这样的结果实在是太令人痛心了。本来,这两个同样优秀的人会有灿烂的未来。结果,一个早夭,一个被迫成婚,这算什么呢?
周膂想起了多年前见过的新闻,便问道:“这个人是叫韩清吗?我记得当时网上有过他的手术筹款通道,我还给他捐了手术费。去年,我收到了返回款,是他爸妈还的。我还以为,他最终获救了。”
万聪没忍住流了泪,说:“大佬的爸妈也是很好的人,虽然家里条件不好,却从来没想过占人便宜。但是那年实在是太苦了,大佬在医院里没了,他们的三轮车放在医院外面,也被人偷了。我们又还是手里没钱的学生,最后只能偷了家里的钱去给了大佬的爸妈,结果他们死活不要。”
这时,服务员上了菜。
周膂听得怅然若失,看着眼前诱人的美食,竟然没法动筷子。她见过太多或美满或忧伤的故事,早已练就了熟视无睹的心肠,但是自己偶然参与过的这个故事,显然太悲惨了。
易曜问道:“那张潮呢?张潮当时怎么了?”
周亦回道:“他彻底崩溃了。连我们这些人,他都不搭理。后来,在网上看到了你发布的视频,他才渐渐好起来。”
易曜感觉自己又错过了什么,说:“我发布的视频?他很早就认识我了?”
孟槐有点吃味,说:“是啊,我们这些人都不能让他好起来,偏—偏—是—你。”
易曜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张潮的场面,那时候的他,还装作不认识自己。原来,他曾经是张潮的救赎,他的手紧了紧。
周膂握住了易曜的手,安慰道:“你看,你也很厉害,你救过他。”
周亦拿起了筷子,说:“我打听这些事可是耗费了不少精力,张潮太能藏住事了。如果他现在能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给你听,那他一定很在意你。如果他不说,那他大概是觉得还没有到安全的线内。易曜,我希望,你能永远成为他的后盾。这样的话,我就带着我的小伙伴加入周膂姐的团队。”
孟槐跳出来反对,说:“我可没答应,你别代表我。”
周亦拿筷子敲他头,凑过去悄声说:“你不答应也得答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什么情敌,装点门面的借口罢了……”
孟槐住了嘴,说:“我答应就是了,你别告诉他。”
斗嘴多年的情敌是暗恋自己的人,这要是让张潮知道了,孟槐觉得自己的脸都没处搁。而且,人家也要结婚了,说出来反没意思。终究还是晚了一时。
周膂算是明白了,便说:“你们今天是给我挖了一个坑,还让我心甘情愿地跳啊!”
周亦不好意思起来,说:“今天我也没想到,来的人除了周膂姐,还有易曜。我们也没别的心思,只是希望张潮往前能走,往后能退罢了。我们能想到的最厉害的人,就是周膂姐了。”
面对四双殷殷期待的眼睛,周膂终究后退一步,说:“好,我成全你们。”
易曜此刻也明白了前因后果,舒了一口气,说:“知道有人在关心他,我心里好受了许多,哪里会有不答应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