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樱忽然觉得他的颜值也不那么高了,淡然从容地看着他:“年龄和能力并不一定是正相关的,从业时间长、年纪较大的前辈当然经验更丰富,但也不代表年轻的译员就一定无法胜任同传工作。
“就好比,方总今年才二十七岁就当上了集团董事长兼总裁,而我一直以为像方天这样的知名企业的董事长兼总裁起码也得五十岁了。”
方凌远手中动作一顿。
一旁的范博听了,眼镜片后瞳孔一震:佟小姐居然敢怼方总!没听错吧?
他们这些下属平时可被方凌远的毒舌毒怕了,没人敢当面怼他半句,这会儿不禁暗戳戳觉得又刺激又过瘾,忍不住想笑。
方凌远幽幽望着他,见他快憋出内伤了,才把目光转向佟樱:“那是你的刻板印象。”
“彼此彼此。”佟樱淡淡一笑。
方凌远放下笔,拿过手机搜索出了一篇娱乐报道,半举着手机将屏幕对着她,面无表情:“看看,眼熟么?”
佟樱定睛看了看,标题说的是方凌远劈腿,深夜密会廖艺洁的事,配图是去年他在KTV外和廖艺洁手牵手的照片,很明显是偷拍的。
她想起来,那晚之后,第二天似乎是有过类似的爆料,她在手机网页上的热点推送看到过。
不过,那时她刚和封琰分手,心情一团糟,正恨着劈腿的渣男呢,哪有心思再看那些八卦?只瞥了一眼就忽略了。
她又严肃地强调:“不是我做的。
“图片上一张正脸都没有,看那角度,应该是有人在停车场抓拍到的,也许是躲在某辆车里。”
“那么巧?不是同伙?”方凌远又拿起笔来,笔帽“嗒、嗒、嗒”一下一下叩着桌面,“毕竟这种爆料也能挣不少外快。”
佟樱很想说自己没兴趣赚那种外快,但估计他也不会信,深呼吸了一口,淡淡道:“方总没听说过‘隔墙有耳’吗?
“说不定别人早就在那儿蹲了好几天了,或者长期在那儿蹲点,那天晚上就正好让我碰上了而已。”
“你当时为什么不敢给我看云空间?”方凌远凝着她双眼。
佟樱不免有些来气:“不是不敢,是根本就没有偷拍你们。”
方凌远双肘撑在桌沿,右手缓缓转动着左右小指上的黑金尾戒:“佟小姐这种态度,我们接下来还怎么合作?”
佟樱微抿桃唇,平了平心气,直视他:“不管方总信不信,我跟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也没从中得到过半点好处。
“如果方总因为这件事,牵扯到工作上去,不想让我做陪同,那我只能说很遗憾。”
方凌远勾起一边嘴角:“哦?说我公报私仇?
“我如果公报私仇,你今天就不会出现在我办公室。”
方天集团有自己的翻译团队,但精通小语种希仑语口译的只有程蕙一个。
公司原定由程蕙来负责四天后希仑项目谈判的翻译,可她昨天上午突发急性阑尾炎,做了手术,现在还在住院。她个人体质较弱,等过几天出了院还需在家休息两周,她的工作只好暂时找人代替。
因为她以前在国外做国语希仑语同传时曾和佟樱搭档过很多次,了解佟樱的实力,而且佟樱可胜任国语、希仑语和国际通用的E语三种语言之间的同传,是她第一个想到的最合适的人选。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方凌远心知程蕙在公司任专职四年,素有职业操守,既然她力荐佟樱,那佟樱的实力肯定是没问题的。
他也并非质疑佟樱的能力,他只是一看到她就想起了一年前的事。
当时他相信了她,没跟她计较。可她走了之后不过几个小时,便有人爆出了他和廖艺洁的照片和视频,拍摄角度和她那时所在的位置差不多。太过巧合了,让他很难不怀疑她。
原本他也不在意这些绯闻爆料,以前经历得多了去了。但这次炒作得太猛,薛冰的粉丝纷纷群起而攻,不仅把廖艺洁骂得不敢出门,不敢上网,顺带也去他的社交账号下骂了个狗血喷头。
关键他早就“渣名在外”,但凡认识他的都听说他游戏花丛,对女人来者不拒,他就是想辩解想澄清,也没人相信,只会越描越黑。
他那时很想去找佟樱算账,可他没有证据,而且那爆料人是个专业狗仔,本来刚入行不久没什么名气,这次倒让那人在圈内一炮走红了,名利双收。他越想越火大。
现在佟樱站在他眼前,一年前的那种感受又袭上心头,他多少有些不舒坦。
佟樱也看出来了:他就是还对去年的事耿耿于怀,记了仇,想冲自己发泄一下。
人都有喜怒哀乐,她能理解。这次她是答应了程蕙的,只要方凌远不是太过分,倒也没必要撕破脸,毕竟方天集团也是一个潜在的大客户。
因此她也没再反驳。
方凌远见她不说话了,不禁便有了一种占了上风的感觉,心情莫名舒畅了不少,给范博递了个眼神:“让人资部准备签合同。”
范博应声,领着佟樱出去了。
方凌远垂眸睨着佟樱简历上的照片,心下轻哼:就这脾气,哪个男人受得了?
没多久,佟樱签完兼职合同、保密协议,拿到了此次合作谈判的相关资料,便回了附近的酒店。
到了酒店便开始熟悉资料,一边看一边整理出一份专业术语词汇表,用荧光笔标出重点,着重记一下不是特别熟悉的部分。
三日后,希仑客户,斯普达运动品牌的代表团如期到达。
对方带了一位专职翻译,名叫默里克,是个十分热情俊朗的希仑男人,与佟樱互相认识后,很快便自来熟地用希仑语聊了起来。
希仑国虽然也普及E语,但他们国人并不喜欢说E语,水平也普遍不高,还有很重的口音。
默里克说他们这次代表团中职位最高的,斯普达集团全球副总裁劳蒙,还有五个年纪大些的领导E语都不好,简单的日常交流还勉强可以,开会、谈判就不行了。
佟樱了然点点头,也将自己所了解的用希仑语告诉他:“方圣集团这几位E语都不错,方凌远先生还会三门小语种,但他们都一点儿也不会希仑语。”
“那我们今天的工作量恐怕不小喽。”默里克笑道。
两人又聊了几分钟,便去做会前准备。
第一天会议原计划用交替传译,但实际谈判时,有几项重要条款没有很快达成一致,为了节省时间,临时改成用便携式同传设备“小蜜蜂”,小声对着话筒进行同声传译。
佟樱和默里克轮流翻译,每二十分钟换一次人,上午两个小时下来倒还挺轻松。
到了下午,现场双方讨论十分激烈,语速也越来越快,会议不知不觉延长了快两个小时,又基本都是无稿同传,非常耗费脑力。
到六点钟结束时,不知有多少脑细胞在两种语言频繁混战中牺牲了,佟樱和默里克累得一个字都不想说,出了会议室只彼此对望一眼,笑一笑,算作道别。
好在第二天比较顺利,大半天谈判完成后,下午三点便去参观工厂。然后,休息两个小时,准备参加晚宴。
晚宴翻译对佟樱来说是最折磨人的,因为要时刻准备好开口翻译,往往只能眼瞅着一大桌美味摆在面前却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安心享用,对她这个经不起美食诱惑的人来说实在不太友好。
下午行程结束后,她照例去蛋糕点买了一小盒新鲜出炉的老婆饼和一个菠萝包,填饱肚子,然后提前去了饭店雅间。
默里克也来了,两人便趁空聊起了客户平时的生活饮食习惯和业余爱好。
“劳蒙爱喝酒,葡萄酒、啤酒、烈酒都爱喝。”默里克笑了笑,笑中带着点点无奈,“喝多了特别健谈,还会跟人谈古希仑历史,古希仑语诗歌,有时还会吟诗几首,他特别喜欢古典诗歌。
“遇到有同样爱好的,他能和人聊个大半天,不过大多时候别人都一知半解,甚至听不懂,只能在一边微笑看着他一边听他说,假装自己很感兴趣。嗐。
“他以前爱说的那些名句我都知道了,没问题,就是不知道他今天晚上会不会又蹦出什么我没听过的句子来。
“哦,但愿不会。”
佟樱听了,当即从平板电脑里调出一个文档来:“我整理过一个古典诗词格言名句汇总表,双语对照的,要不要发你一份?“
默里克看了看页数和字符数,惊叹道:“哦我的天!你整理了这么多?怎么有时间的?发我邮箱吧,谢啦!“
“我个人很喜欢古诗词,发现有的诗句和俗语可以在希仑语中找到意思相近的,留学这几年就慢慢收集了一些。”佟樱按照他名片上的电子邮箱地址发了一份过去。
默里克一面查收邮件一面问:“你对方总了解么?除了他资料里公开的那些信息,还有什么需要我们注意的?“
晚会方凌远也会出席。
佟樱笑着摇摇头:“我也只知道网上能查到的那些,平时跟他几乎没有交集。“
默里克挑了挑眉:“那一会儿就随机应变吧。”
“嗯。”
不一会,方凌远和劳蒙等主客双方十几人先后到达雅间,大家按座次入席。
订的是圆桌宴,方凌远坐第一主人位,劳蒙是主宾,坐在方凌远右侧,再往右是默里克。佟樱的位置在方凌远左手边。
事先佟樱和默里克商量好了,各自负责将自己的母语译成对方的语言,如有意外,互相帮忙。
刚开始还很顺利,大家从眼前的美食聊到两国的风土人情,从运动品牌的前景聊到彼此的兴趣爱好,渐渐相谈甚欢,翻译起来也轻松自如。
半个小时后,劳蒙几杯红酒下肚,不禁说起了二十多年前他刚进入职场时不被赏识,多次碰壁的辛酸经历,末了还引用了两句古希仑语诗歌。
当时轮到默里克翻译,佟樱趁空舀了一勺自己爱喝的鱼羹,一面喝一面留心听,听完发现劳蒙说的诗句默里克都没有翻译,直接略过了。她不由抬眸看向默里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