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求助
接下来的几天,严肃一直浑浑噩噩,在办公室里经常朝着一个地方发呆,好在几乎没人注意他,更万幸的是他没当班主任,否则的话,他的身体一定吃不消。
回到家里,他惧怕走进书房,因为走进书房,他就会有意无意的去看那个角落,虽然他已经用浴巾把那个行李箱很好的遮盖起来,但他知道那块浴巾下面盖着的是那个人的行李箱,里面放着那个人用过的物品,还有一个枕头,过去的那一年,他就是靠着那个枕头熬过来的。
严肃想着,尽快把行李箱送走吧!可是让谁帮他呢?想来想去,想到了蔡巍。严肃擦了擦脸上的泪,鼓起勇气给蔡巍发了条短信,麻烦蔡巍周六来他家一趟,有事要拜托,而且特别强调,只他一人来,别带常歌。
蔡巍没回短信,一会儿打过电话来,问严肃发生了什么事。
严肃强打精神,说没什么,就是想跟蔡巍聊聊,有事麻烦他。蔡巍也没听出严肃有什么不对,一口答应了,并答应说不会带常歌,他自己一个人来。
严肃木木的想着,早结束吧!别再痴心妄想。
他刚一想这件事,便又开始头疼,严肃只好让自己忙起来,他身上没力气,却不停的干这忙那,他就是不想让自己有时间再想。他刚刚好转的身体,经过这几天的折腾,又回到了原样。
终于盼来了周六,听到门铃声,严肃急急的打开门。蔡巍本来是满脸带笑的,可一看严肃,蔡巍整个人愣在当场。
这才半个月啊!严肃怎么变成这样了?半个月之前见面时,严肃虽然看上去又黑又瘦,脸上还带着那个地区特有的红,但严肃的精神状态还是好的。只半个月,严肃又经历了什么?怎么变成这样了?
蔡巍紧紧的抓着严肃的胳膊问:“严老师,你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严肃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蔡巍,快进来,太感谢你了!我,我又要麻烦你了。”
蔡巍走进屋,把给严肃带的东西放到桌子上,两眼盯着严肃,继续追问:“严老师,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是不是夏黎那混蛋又找你麻烦了?”
严肃的身体颤了一下,他低着头,轻声说:“蔡巍,我,我们去书房,我有事要拜托你!”
严肃已经没有力气跟蔡巍客气,他也没有给蔡巍倒杯水,更没让蔡巍去沙发上坐坐,而是直接把客人领进了书房。
蔡巍望着走在前面的严肃,鼻子一酸,泪差点流下来。
那么精神的一个人,那么洒脱儒雅的一个人,两年不见,变得黑瘦不堪,再不见往日的风采。可不管怎么样,半个月前,这人身上还带着一点精气神的。可现在呢,仅仅两周多一点儿的时间啊,整个人木木的,痴痴的,呆呆的,身上的那股精气神不见了。
蔡巍在心里又开始骂夏黎,能让严肃变得如此颓废不堪的,只有夏黎。夏黎又怎么伤他了?夏黎怎么这么混蛋啊?
蔡巍跟在后面默默的想着。
严肃把蔡巍引进书房,让蔡巍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他取下浴巾,拉出行李箱。还没开口的,严肃只觉胸口痛的厉害,他强忍着眼里的泪,把行李箱拉到旁边。
蔡巍不解的看着严肃,问:“严老师,这是——谁的啊?”
严肃的自控能力越来越差了,他没能忍住,眼泪哗哗的流着,一个字未说,已是泣不成声,他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夏黎的那个电话,让他重新失眠;而夏黎面对面揪着他的衣服对他辱骂,已经将他彻底钉进了深渊。如果有一天夏黎再来这样一次,不用揪着他的衣领骂,只是出现在他面前,严肃就能崩溃。
蔡巍紧张的站起来,走到严肃身边,双手用力扶着他的肩膀:“严老师,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你别这样,我被你吓到了。”
严肃知道,蔡巍胆小,常歌又护得他那么好,自己不应该这样,这样会真把他吓到的。
严肃擦了擦脸上的泪,哽咽着:“蔡巍,对不起,我,我是没有办法了,我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能帮我,只好找你。这是他的东西,他留在东溪二中的,去年我离开的时候,想着我应该带它们走,要不然他不见了,这些东西会被当成垃圾丢到一旁,时间久了,就没人知道它们最终会被丢去哪儿,所以我就带去了沙子镇,今年回来的时候又把它们带回来了。我奢想着,有一天我能跟他成为普通朋友,我,我想我们能在一起吃个饭,聊个天,然后顺便把他的东西还给他,或许我们就能真正成为新朋友。可是,不用了,蔡巍,麻烦你,你帮我还给他吧,不要告诉他东西曾在我这里,你就只说这是他的东西,有人还给他了。”
蔡巍已经哭了,他永远都是那么善良,他见不得别人伤心,更何况像严肃这么好的人呢?他猜对了,夏黎来过,而且一定对严肃做过什么过火的事,或者说过什么过火的话。
蔡巍流着泪,颤声问:“夏黎他找你了,你告诉我,严老师,是不是夏黎找你了?”
严肃嘴唇哆嗦,浑身发抖。
蔡巍急急的扶着他,哭着:“严老师,你快坐下,你坐下,一会儿我带着他的行李箱走,明天我就给他送去,从此,你就跟他没任何联系了。严老师,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好吗?你告诉我,他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严肃瑟缩着坐下,他抬起如柴的手擦了擦泪,心中升起无尽的悲哀。在没有跟夏黎交往的二十多年里,不管多苦多累,他从来都没跟任何人说过,他觉得,就算自己万般不幸,那也只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对别人而言,也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故事,没必要说出来,去扰乱别人的心绪,只要自己不觉得辛苦,就不叫辛苦。
可自从他的生活里出现了那个叫夏黎的人后,他的人生就变了,他的努力一次一次的被那人击垮,他现在几乎连活下去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几天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课的,一直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他很感谢吴清秋,幸亏没有当班主任,如果当班主任,他怕胜任不了。他只觉得好累,整个人总是处于一种游离状态。
蔡巍给他递过了纸巾,严肃擦了擦脸上的泪,又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咽了口唾沫,这才轻声说:“蔡巍,我只能让你来,除了你之外,我再没有第二人可找了。我觉得你能体谅我,我们都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当然,你的情况比我好很多。我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我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以前我跟所有的人都说我在孤儿院长大,过得很好。其实我是撒谎的,我在孤儿院过的很不好,没有人喜欢我,没有人疼我。我之所以说谎,因为我觉得自己的不幸没必要让别人知道,我不想别人怜悯,我也没觉得自己不幸。
“其实,于我而言,一天吃三顿饭和吃一顿饭都没什么,只要能有点东西填着肚皮,至于饱不饱的无所谓。只要有地方睡觉,在床上和在地上也都无所谓,能入睡就行。在没有遇到他之前,我都是这么过的,很开心,一点小幸福,就够我快乐很长时间。
“我有了贪心,是在跟他交往之后,我想永远都过那样幸福的生活,我,我太贪心了,所以,上天才惩罚我。去年四月二十一号,他突然失踪了,没有一点征兆。我从早晨等到中午,从中午等到晚上,从晚上等到第二天早晨,又等到中午,然后无力又绝望的回到东溪二中。
“我两天几乎没吃东西,也不觉得饿,只觉得天塌下来了,我不知道到底怎么了,他为什么会突然这样。我觉得那一年的相处,他对我的情意不是假的。可我又突然想起以前他是那样讨厌我,讨厌到了要掐死我,而就是在他掐着我的脖子时,看到了我眼里的泪,他怜悯我了,然后又很不合时宜的在我洗澡时偷看了我的后背。所以,所以……自始至终是我诱惑了他。
“我真的很贱,他前一刻掐着我的脖子,后一刻就想亲我,我就非常贱的接受了他。而且,而且他说怎么样我就陪着。蔡巍,常歌追你用了一年半的时间,他追我只用了一个半小时,我就心甘情愿的贴上他,义无反顾,的确是很贱啊!”
严肃说着,身体再次颤抖起来,他一边强忍着眼里的泪,一边又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蔡巍已经哭成了泪人,他自己一边擦泪一边把纸巾往严肃手里塞,哭着劝严肃:“严老师,你别伤心了,夏黎就是个混蛋,他不值得你为他如此,他不值得啊!”
严肃摇了摇头:“蔡巍,是我先动了情,先动了心的。我在拉学生们架的时候,被一个学生推了一把,倒退进他怀里了,他只是扶了我一下,我就动了情,动了心。是我不好,我知道,我有病,他骂我变态是对的,我从小就知道我跟别人不一样,他们喜欢女孩,可我喜欢男孩。只是,我从未遇到过让我心动的人,从未遇到过我心仪的人,所以,我原来想的是,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我的情况,这辈子我一个人过,不去打扰别人。可,可我遇到了他,我遇到了他,我就,我就把自己最初的誓言全忘了,所以,我就受到惩罚了。”
“严老师,不是的,不是你的错,是夏黎的错,是他的错,你别这样责骂自己。”蔡巍双手攥着严肃枯瘦的手,陪着他一起哭。
严肃低着头,努力控制着自己,可他已经控制不了了,他的情绪已经彻底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