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子清没有再和我去图书馆了,他又变成了勤奋刻苦听话的好学生,我依然是那个玩世不恭放荡不羁的叛逆少年。
这个结果让所有人都很满意。
除了我。
我说甘子清我还以为你是个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勇敢的人,原来你也怕我哥哥。
他说他不怕我哥哥,他空无一物孑然一生有什么怕的。他说我做过他的英雄,这次换他来做我的英雄。
我笑着说好啊英雄,那你救救我,我不想再见到我哥哥了。
甘子清留我在他家住了一段时间,他家的房子很大,根本就不是想象中的那种中产落寞家庭。我说我被骗了,老师说你爸爸把你们住的房子都卖了。他说是卖了,卖了两套,现在就剩这一套了。
他的家冰冷空荡,我说我来住你爸爸会不会介意,他说他爸爸根本不回来,他爸爸住公司那边。因为这个家是妈妈选的,爸爸回来总会想起妈妈。
我们一起上学,一起下晚自习,他陪我打那些他根本应付不了的架,然后我们狼狈不堪的一起回家。
大部分时间我们都是吃便利店的快餐食物,偶尔甘子清也会做饭,他做出来的食物全是为了生存的无可奈何。
住了一段时间他问我怎么样,高兴嘛,你现在彻底见不到你哥哥了。我说我不高兴,其实我还是想见他。
他说那你就回家去吧,回家把你想说的那些和你哥哥说清楚,你的想法你的忧虑都说清楚。我问说清楚了会有什么转变嘛,他说起码不会比现在更糟。
我回家等了好几天哥哥才回来。
我们在一张餐桌上吃饭,自从我和他打架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他没有问我这段时间去哪里了。他的妈妈一直过问他公司的事,他说一切都很好。
晚上我去他房间找了他,他靠在沙发上抽白色的万宝路,我伸手想去拿,他皱了一下眉头我就又把手收回来了。
我想说很多,可我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他的烟都要抽完了,才说了一句,哥哥我希望你能够理解我。
他说,好。
然后他换了衣服就走了,我问他是不是去公司,他让我别问。
他或许是去公司了吧,也有可能是去他情人那里了,我不知道。
我把这些告诉了甘子清,他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开导我。他给我讲了南非宪法**官奥比萨克斯的事。
他说因为南非前政府特务的炸弹袭击,**官奥比萨克斯失去了一只手和一只眼睛,他为自由和平等呐喊,却被当作囚犯经历了一段极度黑暗的囚禁生涯。
即便是这样他也从来没有放弃在南非建立民主政宪建设,他付出的所有努力最终将一个强权社会驱逐建立了法治社会。
我说你给我讲这些是什么意思,是这学期政治课的考点嘛。
他说如果所有人都在误解你,你还愿意做他们的英雄吗?
当时我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后来我和我哥哥的关系逐渐缓和了。
不是我哥哥又对我有多好了,是我认命了。我哥哥再也不会不顾一切的只心疼我一个人了。我第一次在路上撞到我哥哥和他的情人接吻我还会心痛不已,后来看的次数多了,我也就麻木了。
我哥哥毫不避讳他的性向,因为这对他来说是无足轻重的事。只要公司经营得好,哪怕他的性向是狗我觉得家里也不会有人在乎。
虽然他的妈妈很想让他早日结婚添个宝宝,让她的地位再稳固一些,甚至还可以哄得爷爷奶奶们开心,可哥哥说你已经有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足够听话的孩子,你不应该再贪得无厌的要求更多。
哥哥不会再送我上学,不会再给我说故事,不会再给我晚安吻,这一切都不会再有了。
可那又能怎么办呢,人生哪能尽如人意。何况,我只要在家里,还是能够见到他。
而且我的生日他还是会陪我一起过。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我16岁生日那天他来学校接我,他订了餐厅我们两个人一起吃饭。他问我生日礼物想要什么,我说没什么想要的。
除了哥哥我什么都不想要。我觉得他那么聪明,他应该知道。
吃饭的途中他接了电话,他说他很快会来,让对方等一下。对方大概是说了类似你再晚来我就死给你这一类的话吧,我猜想,因为我哥哥烦躁的说了句,想死就去死。我的直觉告诉我那应该是他的情人给他打的电话,如果是商业伙伴他的口气会更尊重一些。
在当下,他的口气里只有厌恶。
今天可是我的生日啊。我心中很不快活,我的哥哥应该仅仅只陪着我。强烈的占有欲燃烧着我,让那个跟我抢哥哥的人见鬼去吧。我说,哥哥我十六岁了,我想要你带我去酒吧,这就是我的生日愿望。
哥哥说好。吃完饭他就带我去了一家很别致的酒吧。我从他的表情看出来他并不怎么心甘情愿让我喝酒。
他帮我点了一杯莫吉托,酒精含量很低。当然当时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我哥哥点的酒肯定是为了打发我,我说我不喝你点的,我要自己点。
然后我给自己点了一杯荔枝马提尼。
那杯酒从图片上看很漂亮,洁白无瑕晶莹剔透,我想它一定是甜蜜诱人的。那个时候我只知道荔枝鲜甜可口,根本不知道马提尼是灼人心脾的烈酒。
我第一次喝马提尼感觉糟糕极了,喝到嘴里只有酒精的苦味。我皱着眉头一口气就把那杯苦酒饮尽,让人晕眩的酒精嗡的一声就掀翻了我的天灵盖。
我的意识很快就变得模糊不清,世界在我的脑海里上下颠倒。关于那一天我只记得一件事,当我从宿醉里清醒过来,我发现我的身旁其实空无一人时,顷刻之间孤独向滔天洪水向我涌来,我手无寸铁无力还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巨浪将我击碎。
高二的暑假我和甘子清都变得忙碌起来,他要为他的高分冲刺,我一心只想出国被我心仪的大学录取。
哥哥也是在那段时间完完全全的忽略了我,一整个暑假他只回过两次家,可两次我都错过了,一次是因为他的爸爸也在家里,我就从家里逃出来了。还有一次是我和甘子清出去玩了。
甘子清是抓娃娃高手,我们在游乐场抓了很多。其实他和我都不喜欢布偶娃娃,可我们却放不下贪婪。
我们抓光了所有我们心仪的娃娃,甘子清不要这些战利品,他说他只是享受得到的那一瞬间,他把那些娃娃全都塞给了我。
我捧着那一堆布偶进门的时候和我哥哥撞了个满怀。我当时还幼稚的想,他马上就会伸手摸我的头然后揪揪我的脸了。可他却只是对我说,你先进来还是我先出去。
我的神经被这一句话瞬间麻痹了,我说对不起,然后退了几步让他从家里走出去。
我居然和我哥哥说了对不起,这是我始料未及的。
在我对哥哥彻底心灰意冷的时候我被他的竞争对手挟持了。他们把我绑架到了一个废弃的危房里。他们说我哥哥做人做事手段太毒,现在也该轮到他体会一些什么叫绝望了。他们打电话威胁我哥哥,他们要我在电话里向哥哥求救。
我当时没想要做什么英雄,我只是害怕,我不过是一个凡夫俗子,恐惧轻而易举就击倒了我。他们扬言要锤拦我的手,让我这辈子都不能再拉大提琴。他们会这样对我,那他会怎么对我哥哥,我怎么敢去想。
我朝电话里对哥哥大喊,你不要来你不要来。这不是英雄主义,这是我真真实实的怯懦,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我的软肋其实就是我的哥哥。
在铁锤砸向我的手掌之时,我痛的直接晕了过去,我再醒来的时候眼前望着的已经是医院的天花板了。”
说到这里白宇轩就沉默了。人在经历痛苦时往往是破迫不得已,而人在回忆当初时总需要莫大的勇气。
面对他的沉默我无能为力,我给他吃了一粒我的助眠药,我们从黎明前夕睡到了午后,醒来的时候世界仍是一片黑暗,窗外连绵的雨就像圣经中所记载的那样。天上的水闸都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