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要去洗澡,他先洗,然后再帮我洗。
他洗早洗的很快,快得我还没有做好内心的准备。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身上的水渍还没有擦干,他用浴巾围裹着他的下半身,他的胸脯骄傲的裸露在外,全身上下的肌肉线条像希腊美男子的雕塑一般流畅。
他坐在我身边解开我衣扣时我紧张的不敢说话。我自诩在□□的场合算得上经验丰富游刃有余,可在当下我却表现得像个刚出闺阁的姑娘一样畏首畏脚。
更何况他也不是为了要和我上床,他的动作里一点**挑逗的含义都没有,他只是要帮我洗个澡。
在他的手伸向我的裤子的时候,我慌张的阻止到,让我自己来。
我为什么会这样紧张,在医院的时候我全身上下早都被张铭阳看了个彻底,我还矫情个什么劲。在那些我寻找的虚假的张铭阳面前我那么张狂大胆,怎么真的到了他面前我却是这番无端慌乱。
他看我停下了手,问我是不是不太方便,我说不是,可除了解开裤子的钮扣接下来的事我已经毫无办法。张铭阳让我在沙发上躺下来,他把我的腿放在他的身上,托起我的腰,把我的裤子扯了下来。
我浑身上下只留了一条纯白色的底裤。
我用手把脸捂了起来,我想假装这件事没有发生,张铭阳看出了我的窘迫,他俯下身轻轻的亲了我一下,就好像规劝一只不肯屈从的小狗一样,温柔的说,你总要洗澡呀。
他抱着**裸的我走进浴室,我的浴室太窄太小,勉强站下我们两个人之后就没有多少剩余空间了。
他找了一张小椅子让我坐在上面,我靠在椅背上,双腿不受我控制的无力的摊在那里。我用手戳了戳我的大腿,还是会有感觉,那感觉像藏在一层厚纱之下,是一种迟钝的不敏感。
他手持着花洒冲刷着我的身体,温热的流水从我的脖子后面慢慢流便全身。帮我洗头发的时候他说我的头发有点长了,他说要帮我剪一点,我说真是没想到你这么多才多艺,他说他不会,可是林琪瑶很在行。
头发冲洗干净后他把花洒交给了我,他站起来在手心按压了好多沐浴液,他说我要好好洗一洗,把医院里沾到身上的污秽全部洗干净。
他重新买了沐浴液,这些在我身上搓起的泡泡不再是芒果的味道了,而是清淡的苹果味。他揉着我的脖子和肩膀,再一点点的顺着胸口向下抹。
然后,我的**挑选了最错误的时机回到了我的身上。
他把我冲洗干净抱我回房间的时候想要为我消解这出**,他说老师你教教我吧,这样的事我也想为你做。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打算对他全盘托出,白宇轩的哥哥白灵泽在我的身上种下了怎样一个恶毒的咒语。
我说这是一个漫长的故事,我大概需要一整个夜晚来讲述它,这件事我对白宇轩也没有说过,他只是以为我和他哥哥是两厢情愿,他为着他亲爱的哥哥,把他的心上人拱手相让。可事实上他的哥哥只是单纯的恨我,恨我叫他顺从的弟弟起了逆反之心,恨我险些使得他的多年经营分崩离析。
“顺从?”张铭阳质疑我这个从事翻译科目教学的老师用词是不是过于不严谨,那个一天天趾高气昂的浑小子白宇轩何德何能担得起顺从二字。
如今张铭阳终于成了和白宇轩平起平坐的青年老师,也再不用委曲求全的在我面前心不甘情不愿的喊那声白指挥了。
我说那是一种从小到大潜移默化的规训,不是寻常意味的逆来顺受,但是从方方面面白宇轩对他哥哥都表现出一种极大的顺从。
张铭阳帮我穿了一件简单宽松的棉麻衬衫和长裤,还帮我穿了一双灰色的棉布袜。我说我这个样子要是再清心寡欲一些就可以去山上诵经了。他说清心可以,寡欲就还是不太好。他抱我坐到了卧室外的沙发上,他说该饿了吧,医生说你要吃点清淡的,不知道辣子鸡和水煮鱼算不算清淡。我靠在他身上说你可真行,事到如今能不能告诉我是在哪个方面开罪了你。
张铭阳用手搂着我的腰,让我靠在他的身上。“要是人能够看到对方对自己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就好了,就像社交软件上那样,这是我喜欢的人,我一看他,他的胸口就出现一颗被填满的心,我就知道他也喜欢我这该有多好。”
“可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如果和假设呢。”我叹了一口气,即便是两情相悦又如何,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不断让人产生怀疑的挫折。
“这个世界让你痛苦吗?”张铭阳问我。
我时常觉得人的成长不在于一个年龄的变化或是一场□□的降临,在更多的时间里他来自一场你无从预判的经历,那经历像一条蜿蜒狭长的通道,时间会催着你不断的走不断的走,等你一步一步走到头了,你再看这个世界它已是一番不一样的景致了。
“那我决定把你的痛苦再加一注砝码。”他把下巴放在我的肩膀上,对着我的耳朵轻声说,“由你来决定我们晚上该吃些什么。”
我以为他要对我讲些多么严肃深奥的事,结果居然是这样一句话,我笑着说哪有你这样不负责的考官,只管提问题,不管划范围。
“范围早就讲过了啊,叶老师。”他假装严肃的说,“真是我讲的每句话你都不上心。”
我央求着让他再说一遍,他说哪有那么容易,你起码要贿赂贿赂考官吧,我就转过头亲了他一下。
“这也算贿赂?”他问我。
“算嘛?”我又问他。
“有点敷衍吧。”他不满意,我就仔仔细细的又吻了他一次。这场快乐又能延续到什么时候呢,我不知道,张铭阳说过的很多话我其实都记得,现在我要说的是,人生苦短,我打算快活一些。
张铭阳在厨房忙碌的时候我就坐在一边看着,我说让我也做点什么,其实我做饭很在行的,他说他真的很后悔那天白宇轩邀请他吃饭的时候他没有答应。“大不了给我妈骂一顿,也不至于到现在酿成一生的遗憾。”
他说他再也不想做这种后悔事了,所以从现在开始想做的每一件事都要不计较后果的去做一次。我说你还有大把的好时光呢,你的未来总归比我的要精彩。
“你就是我的未来。”他这么对我说,我揶揄他,你也不为自己挑个看上去好点的未来,我现在除了当个一无是处的累赘,一点用处都没有。他说他当初挑的时候可是炙手可热呢。我说可惜我就是一只尾羽被打散的孔雀,想开屏给你看都力不从心。
“那就不看你开屏了,明天我们去看电影吧。”他煲好了汤让我尝一口,淮山龙骨赤豆。我惊呼张铭阳你是真的会做饭。他不以为然的说,你肯定是做好了准备,尝着味道不对就虚假的赞叹我一番敷衍了事吧。我说是啊,你要是没放盐,我就说原汁原味,你要是盐放多了我就说口齿留香。
张铭阳笑了一下,那现在呢,你打算对我说什么。
我说那自然是想你为我再盛一碗。
我只喝了张铭阳让我尝味道的那一碗汤就被张铭阳请出了厨房,他说接下来是他的独门秘笈了,他暂时还不打算公布于众,所以请我出去等。我在沙发上呆的闲极无趣,我能看到时间又开始变慢了,时间一慢我就焦躁不安,不安的时候我就会想喝酒。
我把手机拿起来看了看,处理了一些工作的事,下周就要回到学校上课了,在开始的一段时间里我要接受大量真情实意和虚情假意的嘘寒问暖,这是我要做好准备的事。
张铭阳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我说他一身人间烟火气,他说他要去洗个澡,然后我们一起吃饭。他拿了干净的衣服进了浴室,然后像想起了什么事,又从浴室匆匆走出来在我的脸上亲了一下。
我听到了浴室哗啦啦的水声,我幻想着张铭阳洗澡时的样子。张铭阳洗澡速度很快,他出来的时候又变成了一颗秀色可餐的苹果。他张罗我吃饭,把我抱到饭桌前坐好。他做了三个菜还有一个汤,两个人吃明显是太丰富了。我说我们两个吃不完这些,太多了。他说吃吧,吃不完就扔掉,明天再做新的。
“你怎么会做饭?”我问他,我一直以为他是一个养尊处优的男孩。
“我的爸爸妈妈应酬多啊,我回了家一个人也没有,就只好自己给自己做饭吃。”
他说他从小和外婆一起长大,爸爸妈妈有他们丰富多彩的生活,没什么时间管他。他的外婆一直喊他要乖要听话要好好学习。“所以我从小到大都很受老师欢迎。”他笑着说。
“即便是我这样的一个好学生,也曾经被校园霸凌过,很难想象吧。”
他说的那件事应该就是我听过的那件关于喜欢他的女孩自杀的事。我隐瞒了对这件事的知情,我只是问他,你也在学校打架吗?
“也?”
我说白宇轩给我说过他被霸凌的事,所以他才那样假装气焰嚣张,只是为了对抗那些不可控制的集结起来的恶。
张铭阳说他经历的不是这样的霸凌,那一种无声的刺骨的压迫感,外人很难观察到事物的变化,就像一颗从内部开始腐烂的苹果一样,只要不去切开它,外观看上去会一直是那么光鲜亮丽。
他吃好了饭,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他问我要喝些什么,生椰拿铁还是冰博客。“我要开始说故事了,我们应该喝些什么。”
我说我其实想喝酒,但我想你大概不会允许,所以随便给我来杯什么,冰的就好。
“张铭阳,你成功规训了我,我现在都不敢对你提无理的要求了。”张铭阳把桌上的餐具收进厨房里,我用湿纸巾擦过桌面,耐心的等待他端出两杯像样的咖啡来。
“所以你现在也知道你曾经是多么无理了吧。”他把装满冰块的咖啡放到我的面前,我举起杯子看,纯白的牛奶托起浅浅一层咖啡液。
我说我只是想喝酒,在两个月前我每周都要醉生梦死一次。他从沙发的矮桌上拿了烟灰缸过来,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白色的万宝路。我又吃惊了,我说张铭阳你还抽烟?什么时候学会的,是我住院时候的事嘛?
他说他上高中就抽烟了,已经很多年了。我说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他说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我一件也不会知道。这个时候我才明白,我其实从来都没有了解过张铭阳。他问我要抽嘛?我说好,手刚伸过去结果又说算了。
“我在医院快两个月没有抽过,借着这个机会戒了吧。”
他说你不抽烟是好事,然后熟练的用打火机点燃了嘴上的烟。他抽烟的样子很慵懒,眼睛会不自觉地微微眯起。我看得入迷,心绪又荡漾了起来。好在我现在不用再顾及什么,可以肆无忌惮的看个尽兴。
“很多人都以为被霸凌的对象是那些懦弱无能不知反击的人,其实不是这样的,校园霸凌会降临到每一个人头上,没有被霸凌过,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我回忆起我的中学时代,似乎是浑浑噩噩糊里糊涂的就那么过完了,即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纪念的事,也没有格外为难的事,那毫无色彩的六年好像就是我这个人一样,无聊又乏味。
“我的成绩向来稳定,钢琴也弹的人尽皆知的好,就算是行事并不高调在学校不出名也是很难的事。我真的很羡慕那些毫不被人在意的那些同学,他们做什么都无人问津,在学校成为明星是很痛苦的事,即便是因为无意识做出的小事也会被无限放大。现在我坐在这里说给你听,是因为这一切过往已经烟消云散了,可是在当时我无伦对谁诉说都像是个得了便宜又卖乖的伪君子。”
他喝了一口手边的咖啡,然后摇晃起杯子,杯子里渐渐融化的冰块互相撞击,浓缩咖啡液与浓厚的椰汁在透明的杯子中裹挟不清。
“像我这样的人自然会收到很多女孩的爱慕。并不是我自诩清高,我又不是什么明星偶像,我也有权利自由选择喜欢什么人不喜欢什么人吧。而且在当时我家教森严,老师也盯我盯得紧,谈恋爱这种事对我来说无异于一种麻烦。我人生的准则之一就是避免一切不必要的麻烦。
而且我也不太喜欢同龄女孩,我觉得她们大部份都矫情幼稚。那个时候我并不明晰我喜欢的人究竟是怎样的,但是我很清楚怎样的是我不喜欢的。因为这样的原因,学生群体之间开始盛传我是禁欲系。你看这样事情就变得分裂起来。老师们很支持我的做法,因为处理学生恋爱对于老师来说是件很棘手的事,我就成了老师口中的一种道德标准,我不谈恋爱是在于我明晰自己的定位,而在学生群体中,我不谈恋爱仅仅是因为我怀着一种常人所不能及的克制隐忍。
他们不相信一个人能对于**无动于衷,我并不是无动于衷,我只是没有太多选择罢了。”
我说在我发现我的性向异常之前也曾怀着巨大的疑惑,漂亮的女孩向我发出暗示我却无动于衷,直到女孩忍无可忍的向我坦白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她那样做是喜欢我。可我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说他并不是性向异常,也不是平常意义上的双性恋,他喜欢我并不是因为我的性别使然,只是恰好他喜欢的人是个男性罢了。在此之前他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男性。
“就因为我被贴上了禁欲系的标签,我从大众情人一跃成为了众人的狩猎目标,仿佛是谁争得了我,谁就成了这场青春狩猎赛的冠军,而我就是这场竞赛的奖品。”
我用手托住下巴用心的听,他把吸完的香烟按灭在烟灰缸中。
“所有的逃生游戏总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个优胜者往往都是被无意卷入其中的一个无辜的存在。正因为是无意识被卷入,他们根本不知道游戏的规则才能在最后杀出重围。当时那个盛传我喜欢的女孩也是这样无端被卷进了这场残忍的游戏。
我清晰的记得她第一次找我说话其实是为了寻找另一个人,而且从始至终她也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那天她问我另一个同学在不在的时候手上捧着一本福柯的《规训与惩戒》,我看那个书的名字实在太古怪了,就随口问了一句,这是什么,科幻小说嘛。
这大约是我一生所说的最错误的一句话。如果没有这句话,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那么我与她之间也不过是一面之缘。
她说这不是,这是一本社会学的书,我们处在这个世界中无时无刻不在被监视,学校不过是一个改造工厂,我们不断的接受着适应社会准则的规训。那个女孩完全算不上漂亮,仅仅只是数以万计的普通女孩的模样。我要说这个不是说我打算以貌取人,我说这些想告诉你,让我震惊的是她说出的那番话,那个观点,和说话的是怎样的人毫无关系。”
那本一模一样的书现在正在我的书柜上,那是我在精神极度崩溃的一段时间里张铭阳给我带来的众多社会学书中的一本。那个时候我已经完全不知道我为什么而活了,我需要一个支点支撑我苟延残喘的下半生,可以是宗教,可以是一些狂热的信仰。
我对张铭阳说,圣经也好,佛经也好,随便给我带一本来,我要一头扎进那些空虚幻境,我曾经不相信神佛奇迹,现在我的人生需要一个神来为我解答这些苦难了。那之后,张铭阳就给我带来了哲学。
“我被她说的话震撼了,你要知道这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世界的真相究竟是怎样的。我曾经看到的一切我以为是真理的东西不过是洞穴影相,她像一个引导真理的卫士一样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她一步一步带我走出了被囚禁多年的山洞,当我看到真正的风景时我才恍然大悟,这才是真实的世界。”
张铭阳说他真的很感谢那个女孩,在某种意义上她算得上是他的哲学启蒙老师。“而那些真正的自诩为老师的人,在我们遭受巨大的创伤时却假情假意的打着为我们好的名声把我们一步步逼向了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