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睡觉的时候他又抱了我,那个时候他已经睡着了,这种抱是一种下意识的习惯。
酒精的效果比起药物实在是差太多了,他的手搭在我的身上时我就会醒来,然后把他的手轻轻从我身上拿下去,接着继续睡觉。
每一次他的手搭在我身上都是对我睡眠的打断,放下去又搭上来循环了几次之后我也就妥协了。我总不可能和一个睡着的人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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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天晚上白宇轩实在喝了太多酒,我知道他没有睡好,早上我喊醒他的时候他一副浑浑噩噩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吓人。我确定他不知道昨晚他自己干了什么,他从床上坐起来,一脸苦样的看着我,眉头皱的紧紧的问我为什么睡了一觉还是觉得很累。
长相好看的人总有无数的特权,就算是带着起床气一脸凶相的样子白宇轩看起来也依然是好看的。他从床上起来去到浴室刷牙洗脸弄了很久,我也不催他,就是担心难以喊醒,又怕他慢手慢脚所以我特地早早叫他起床。
他洗漱后清醒了一些,但是表情依然不好,我煮了玉米汁和粥,他找我要了两杯热的玉米汁,粥只吃了一点点。
他穿着我的衣服我开着他的车,他在车上又问了我一遍晚上吃饭的事做不做数,我说在你心里我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嘛,他开心的冲我笑了笑,说他很期待,还露出了一颗可爱的小虎牙。把车停好后我就和他分别了,他要上公共课我要去办公室,不出意外我们今天应该不会碰面,我让他上完所有的课就来办公室找我,我载他回家,他点点头,然后我们在停车场告别朝着各自要去的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张铭阳见到我的时候只问我周末去哪了,怎么发信息也没有回。是不是自己一个人悄悄去月球了。我说我的手机在我车上,整个周末我都没有拿到我的手机。张铭阳问我这个周末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说是,但是因为过于荒谬我不知道该如何讲起。
“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把不想说的部分整合成为一个隐喻,再去完善整件事的逻辑。”
我说哪怕我对你讲个谎言讲个故事都无关紧要嘛?他说是,他需要一些解释让他觉得他在我心里还是重要的,毕竟从前他发信息给我我都是迅速回复的。
一个白天我都觉得张铭阳心不在焉,有好几次我都看着他托着下巴望着电脑空白的表格发呆,甚至我喊了他几声他才如梦初醒般醒过神问我有什么事。我说没什么事,我看你对着电脑在发呆就喊喊你,他对我笑了笑,说打开了表格就忘记要做什么了,想着想着思绪就飞到天上去了。我问他是去月亮上了嘛。他笑着对我说,月亮是要和你一起才会去的地方。
张铭阳笑起来总是那么好看。
中午我和他一起吃晚饭准备休息一会,白宇轩敲门进来了我的办公室,他的表情很糟,我觉得他比上午的时候更疲惫了。
“你的手机,还有车,给你开回来了。”
他皱着眉头,把手机和车钥匙摆在了我的面前,我问他你又开车了,他说没有,找学生开的。“你去休息一下,你看着很累。”我对他说,他说没事,然后又问了我一次晚上吃饭的事。他对去我家吃饭表现出一种很强烈的坚持,我说答应你的事我就会去做,所以你不要像一个布谷鸟一样不断不断的问。他说他只是期待,我说我不会辜负你的期待。他转身刚准备走,我又叫住了他,我对他说你今天状态很不好,无论如何都不要开车。他说他一整天都在学校里,不会开车。
“而且我答应你的事说不会做就不会做,你也不要像一只布谷鸟一样不断不断的问。”
他说完就走了,就像往常每一次和我见面一样,表情严肃,没有笑容。
张铭阳敏锐的察觉到有些事在他无从得知的角落悄无声息的发展着,他笑着问我你们两个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我说算不上关系好吧。他说他穿你的衣服还不算好,我说那并不是我意愿之内的事。
我没有对张铭阳说谎,白宇轩是穿了我的衣服没错,那只是因为我的疏忽大意把他的衣服洗坏了我也没有办法。
张铭阳又问我,他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我犹豫了一下,掂量了一番他说的一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是从周五我们分开的时候算起那就说不上一直,毕竟那场戏剧的开端是在周六晚上。
张铭阳看我沉默也就不再问了。语言有时候是非常无力的东西,当一个人心中有了自己的判断,那么说得再多再细致也都是徒劳。
我想张铭阳已经不需要我为这荒诞的昨夜世界杜撰出一套不合情理的故事了,他能够通过自己的想象去丰富所有的细节。我不需要对他辩解,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因为在这世上,事情的真假从来都是最无足轻重的事。
我知道张铭阳心里是不愉快的,他很轻的叹了一口气,就是这口气把我的心都叹碎了。可我能怎么办呢,这世间上有一万件叫人力不从心的事,我们所遇到的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万分之一罢了。
林琪瑶带着她的殷情来到我办公室的时候我和张铭阳正裹在一张不清不楚的惆怅的网里,她向个布施福音的传教者,拿着她做的甜品放在我和张铭阳的面前说,喝一口,宿醉的人,有福了。
张铭阳笑着说我可没宿醉,他的笑永远对林琪瑶有效,林琪瑶欣然收下这个笑容却依然高傲的说,又不是特地给你准备的。她总是倚着一番似火的热情对着自己明明喜欢的无法自拔的人说着距人千里的冷漠话语,把一捧鲜花化作了一把刀子。
“那个小野兽在楼下和人吵架。”
林琪瑶不经意的说了一句,我从椅子上腾空而起,我想白宇轩实在是太疲惫了,不要有哪个冤家这个时候来触他眉头才好。我问林琪瑶白宇轩在哪,林琪瑶惊讶我的冲动,说在鱼池附近。
我都没有想过我这么冒失的跑去兴许白宇轩已经走了。我站在电梯口焦虑的反复按着电梯的下行按钮,我想我要快一点。
我到底是要去干什么呢,是拯救那个被白宇轩当作出气筒的倒霉蛋嘛,我什么时候也成了锄强扶弱的英雄了。
我可当不了英雄。
我一路小跑到鱼池附近,白宇轩正拿着不知道哪来的鱼食往里面撒,一群色彩斑斓的锦鲤围着他张开着贪婪的大嘴巴。
我有多少年没有这么拼了命的跑过步了,我站在他旁边弯着腰夸张的喘着气,他转过身来问我,你要喂鱼嘛?我对他挥挥手,我说我学生告诉我你在和人吵架。
“没有啊,在你学生眼里我是一个很不讲道理的人嘛。”他诧异的说,眉头依然紧皱着。我说那可能是我学生看到你的表情太糟糕了就误以为你是在和什么人吵架。
“瞌睡。”他说着,把头埋向我的胸口。我摸了摸他的头,他的头发软乎乎的,就像刚出生不久的小狗身上的绒毛。我说忍耐一下,一会回家我做饭的时候你可以睡一会。他轻轻嗯了一声,又在我身上靠了很久。
我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林琪瑶已经不在了,她总不爱和张铭阳独处。张铭阳看我回来就问我,你的小野兽怎么样了。我说你至少应该喊他白指挥。没出什么事,是林琪瑶误会了,没有人和他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