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登法环—水火交融 第8章 赐福点

无法否认，是月公主拉妮启发了褪色者。

总有什么东西比他人降下的使命更重要

暗月的公主拉妮，为了她的自由和尊严，宁愿舍去她的肉身，“背叛”一切，包括她深爱的伊吉和影子布莱泽，也要拒绝双指给她的使命，那成为继承黄金律法神人的使命。

在月光祭坛的地底，在看见满身血污的雪魔女人偶和被扭曲折断的双指后。褪色者像是被狠狠地敲了一棒，下一秒她混乱不清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她必须，现在，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往封印三指的地下。

马蹄声如疾风骤雨，托雷特带着她急行在亚坛高原的路上，风夹杂着黄金树的落叶像刀片划过她的脸颊，再卷走她止不住往下滑落的眼泪。

她知道，或许梅琳娜就在暗处冷冷地看着她，就像看一个即将亵渎她灵魂的敌人，这或许也是褪色者之前从未想过阻止梅琳娜成为火种的原因。

她害怕梅琳娜恨自己。

但是现在，一股比之前更加汹涌的胆怯席卷而来，她浑身都在惊恐地颤抖，思考今后要如何面对没有梅琳娜的世界。

她发现，她已经习惯了女巫的陪伴，即使梅琳娜有意识地疏远她，以免未来的分离太过艰难而悲伤。

她本应该把女巫带往黄金树的树脚，用王者的气概坦然面对一切，然后在今后的某一天举着酒杯怀念为交界地牺牲的少女。

可是，爱是无孔不入的空气，当莫名的情愫诞生，她无法再理智地完成女巫与她的交易。

她甚至因此感到一丝愤怒，对自己的软弱和无能，以往面对何种恐怖敌人都面不改色的褪色者，现在连一个小小的委托都完成不了。

然而这种愤怒还在蔓延，连绵不断地烘烤她的内心，她想，她对梅琳娜是有些怨怼的。

梅琳娜啊，梅琳娜，我的女巫。

你曾说过，达成使命是出自你的意愿，并非只为完成母亲的命令，你为让世界变成希望的模样而行动……但是为什么？梅琳娜，你从来不叙述你希望的世界是何种模样呢？

忠诚于黄金的柯林和金面具，为了修复黄金律法以往的光辉而游荡。

死眠少女，怀抱死者的无私者，期盼不死者横行的世界。

鲜血王朝，古怪的白面具，渴望鲜血淹没人间。

无数生灵顶礼膜拜，寻找与渴望圣树，为了那传说的丰饶律法。

而梅琳娜，什么才是你期盼的世界，你从未说过，有的，只是在她的耳边不断复述玛莉卡女神的箴言。

“所以我凭什么帮你？”褪色者流着泪恶狠狠地说，也不管是否会被女巫听见，她几乎咬牙切齿，“想完成什么狗屁使命？想都别想。”

如果有一种东西，比梅琳娜的使命，比褪色者的使命还要重要的话，那无疑就是梅琳娜璀璨的灵魂和生命。

她终于懂得了准王者维克那颗不被理解，又义无反顾的心。即使被囚禁在监牢中，也要化作红灵守护已经死去的指头女巫。

幽影之地，恩希斯城的赏月地中，在癫黄之火代替眼泪涌出眼眶时，褪色者想，

癫火怎么会比一颗爱人之心更加炙热，更加痛苦呢？

那是叫人心甘情愿的诅咒。

未着寸缕的身体被狰狞的烧疤缠绕，如同沉重的枷锁，记忆中封印三指的大门外，梅琳娜似乎用一种哀伤而冷漠的眼神看着她。

褪色者回头，伸出手，艰难地张了张口，试图挽留不会再为她停留的少女。

“梅…梅琳……”

“你要说什么？褪色者。”

虚幻的过往如雾消散，像做了个让她恍惚的梦，褪色者慢慢睁开眼睛，她看着眼前的女人，女人银色的长发垂到眼前，那双雾蓝色的眼眸正担忧地看着她。

“我只想说……”

“May chaos ta———嗷呜！！！”

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痛呼，托雷特用后蹄撅了一把刚刚醒来就玩心大发的褪色者。

“……抱歉，托雷特。”从地上坐起来，褪色者在托雷特的鼻息下讪讪地讨饶。米凯拉的十字记号就在一旁，飘荡着金光的赐福点近在咫尺，她突然一笑。

“双月骑士居然愿意放过我？我的错，不该怀疑水精灵女士的人缘。”

“但是……”她看向水精灵，“你怎么找到赐福点的？”

“………”水精灵纠结地张了张口。

自称是褪色者曾经的女巫，暗粉发色的少女在即将天明时离去，在离开前，她帮助看不见赐福的水精灵寻找附近的赐福点，在暗沉的夜色，和赐福的柔光中怀抱着昏迷的褪色者默不作声。

她像是在观察什么，在亲手将震出的金针重新深入血肉之后才在水精灵略带紧张的注视下放松了紧握匕首的手。

“感谢你对褪色者的出手帮助，水精灵女士。”

少女的语气平淡而有礼。

“你认识我？”水精灵有些诧异。

“我一直在附近，从未离去……水精灵女士，虽然冒昧，但可以请求你一件事吗？”

女巫竖起食指，轻轻贴上唇间，说出来的话却半是请求，半是威胁。

“为了褪色者的生命，对我的存在三缄其口吧，不要让她知道我曾来过…… ”

说实话，有一点点的凶。

但水精灵完全不为所动，事实上，不管是那一只闭起的眼睛，还是现在的此情此景，褪色者的女巫都让她想起了梅瑟莫，那位身份高贵的女神之子，过去总是不满于她的一举一动。

用眼神瞪她，长矛敲在地上表示不悦，梅瑟莫用那种阴沉沉的命令口吻来让自由过头的水精灵收敛性格，有时候脾气上来了，即使痛苦万分，也不愿接受水的抚慰。

但尝试违背一次就知道了，火焰不会燎伤她，长矛不会刺穿她，蛇欲佯装怒容，以此避免他人的靠近，但如果你真的靠近了，才会发现杀人的蛇也会有柔软的皮肤。

离开幽影城，在那场远征的圣战中，士兵与骑士在外面点起篝火，而灰暗无光，无人敢打扰的主营帐内，水精灵代替生命泉水用怀抱包围痛苦的梅瑟莫。

妥协无奈地缓缓叹出一口气，宽容的梅瑟莫终于在难以启齿又无法抗拒的水的温存中，学着对得寸进尺的水精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水精灵忍不住笑了一下。

梅琳娜看着突然就笑起来的水精灵，颇为疑惑地歪了歪头。

“褪色者的女巫啊，在答应你的请求前，我想确认，你是否会对你的褪色者不利呢？毋需对我隐瞒，我看见你不肯放开的匕首。”

愣了一下，梅琳娜把手中的使命短刀藏进袖口。

“我不想……不代表我不会。”

“……那是最糟糕的情况，请帮我看住她吧，女士，金针不是万能的封印，如果再次脱离身体，她会成为真正的癫火之王。”

女巫的话真诚且残忍，最终答应了请求的水精灵在褪色者好奇地询问下，纠结了片刻后扭头看向了平原尽头的幽影城。

她语气略带感叹地道，“快看，褪色者，那就是幽影城…”

“………”

太过欲盖弥彰了，水精灵女士。

原本只是单纯的好奇问问，但这下褪色者几乎可以确定，在她昏迷的这一段时间内肯定发生了什么，而且一定和她有关。

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摸了摸胸口，突然瞳孔放大，声音颤抖，“…我的卢恩呢？”

“你没帮我捡起来吗？水精灵女士！！！”

从来没有为钱担忧过的水精灵女士投来轻飘飘的一眼，丝毫不知她对她贫穷的朋友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傲慢之罪。

“卢恩怎么会有你的生命重要呢？”

褪色者感动且悲痛地摇头，然后就被水精灵突然化成的水雾扑了满脸。

身后传来斗篷在风中翻飞的杂音，姗姗来迟的金针骑士蕾妲和那位追随着米凯拉的角人看到了先他们一步找到十字记号的褪色者。

“你的实力不容小窥，我的同伴。”蕾妲将褪色者从地上拉起来，像是误会了褪色者因为卢恩而苍白的脸色，她又加了一句，“…看来是场恶战。”

褪色者有气无力地点点头，而后面的角人则目中无人地越过她们，在不远处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目不转睛地望着正前方的幽影城，他脸上那张像布满蛆虫的面具让人无法看见他的表情，但显而易见的，仇恨和怨恨充满了他的全身。

“充满仇恨的人总是看不见除了仇恨以外的事物。”蕾妲喃喃自语了一句，像是在说服自己，“…但只要他的仇恨不会妨碍米凯拉大人，我想一切都可以容忍。”

说完，她顿了一下，看向身旁的褪色者，“我的同伴，跟随在你身边的那位女士呢？自从鲜血王朝一别，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恕我多问一句，我必须确定，所有通过米凯拉大人前来幽影之地的人是否别有居心？”

“……别担心，蕾妲女士，我的朋友只是比较怕生。”蕾妲不加掩饰的试探让褪色者从悲痛的情绪中清醒了过来，“水精灵女士是正统的黄金信徒，她不会对玛莉卡女神的孩子不利。”

“…也许你说的对，但愚昧的情感总是妨碍人做出正确的选择……请不要在意，只是感叹一句。”

蕾妲在褪色者不满的表情下笑了笑。

一瞬间，褪色者还以为蕾妲在讽刺自己，但很快她就摇了摇头，将这夸张的想法从脑子里驱散。蕾妲并不知道她和梅琳娜的事情，更何况用一些模糊的话来嘲笑褪色者为了火种少女受赐癫火的愚蠢之举。

太过在意就会变得敏感，褪色者告诫自己把过往暂且抛到脑后，在正式潜入幽影城前，先寻找米凯拉的足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