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登法环—水火交融 第7章 番外一

“保藏馆的石板书籍，连同一草一木都归属于王朝，严禁带出以及恶意损毁之举。”

水精灵提醒从各地聚集而来的民众。

“开放保藏馆是王的善举，何时何地都请抱有崇敬之心。”

她旁边的梅瑟莫就没有那么平易近人了，手上的长矛像仪仗一样颇有气势地敲在地面，无数的星火溅起让他看起来像颗随时随地都会爆炸的大壶。

阴沉又略显沙哑的声音和带翼蛇的嘶鸣响彻整个保藏馆。

“若有违反禁令的无礼之人，我发誓，梅瑟莫之矛会将其立于城门之外，以此警醒那些心怀不敬，想要以下犯上的恶徒。”

那些原本还兴致勃勃想要一睹幽影之地知识宝库的人们顿时泄了气，有些惊恐和胆怯地低头看着保藏馆大厅的地砖，不敢直视穿刺公审视的蛇瞳。

关于王位的战争刚刚结束还没有多久，在新任艾尔登之王的带领下，重新过上安稳生活的交界地民众终于回想起梅瑟莫是何等人物。

那可不仅仅是保藏馆的主人。

特别是那些亲眼见证过“圣战”的人们清楚，梅瑟莫曾经是恐怖的化身。

鸦雀无声的大厅让水精灵意识到场面恐怕要因为梅瑟莫的一句话而变得僵硬和沉闷了起来，她拍了拍梅瑟莫的肩，唯一完好的一只手攀附着红色的斗篷贴上他的脸。

她就坐在梅瑟莫的右臂上，比他人更加修长的五指隔着一层衣物稳稳地箍住她的大腿，让不够高大的她可以轻松地触碰到他的脸。

“黏腻的血腥不适合保藏馆，应召王的旨意，除却王朝法律判决的恶人，不会有人因为破坏规则而死亡。”

梅瑟莫顿了顿，垂下了眼睛，水精灵安抚地用手指轻触他带有鳞片质感的皮肤。

“但是……不感念王的仁慈，且不珍惜来之不易的知识，那样的人，我与我的火焰都不会轻易放过。”

人们大多不认识这位浑身雪白却身体残缺的女人，她的左手断裂，双脚没有足部，肢体的末端像一柄融化了的洁白蜡烛，向下滴落的蜡油瞬间凝固，宛如被时间静止的水。

但毫无疑问，这位可以高坐在穿刺者手臂上的陌生女人给了他们一颗定心丸。

最起码，不会有人莫名其妙地死在保藏馆里。

不再多言，只留下一个警告的眼神，穿刺者带着他的女士转身回到暗室。

令人毛骨悚然的蛇的攀爬声慢慢消失。

目送保藏馆的两位主人离开，众人终于纷纷松了一口气。

…

水精灵的视力越来越不好了，原本还可以辨认出远方的人影，现在却只能凑得极近才可以清晰地看见身边人的神情。

她的手描绘着梅瑟莫硬挺的五官，火焰侵蚀过的上半张脸扭曲而粗糙，她掠过他的鬓角，他的眉心，最后落在了他眉下曾经代表着深渊的眼眶旁。

梅瑟莫总是对自己那么残忍，所幸，那被他亲手捏碎，造成的空洞，被王归还的烙印重新封印。

恶之蛇已然奄奄一息，无力挣扎。

可她的那可怜的红蛇好像还是不太高兴。

于是她亲吻上那狰狞的伤疤，只轻柔的一碰，她就感觉扶在她腿上的手猝然收紧，而手的主人却神情自若地垂眸瞧了她一眼，既没抗拒，也不鼓励。

但带翼蛇一如往昔地背叛他的主人，类似龙翼的翅膀止不住地扑闪，翠绿的蛇瞳舒服地眯起，在看不见的地方，悄悄用蛇信划过水精灵后颈光裸的皮肤。

“………”

梅瑟莫的心情更不好了，当然，主要还是因为她们的王，曾经的褪色者，现在的新任交界地之主，今天又向幽影地传来来了新的信件。

一日不曾停歇，在繁忙的工务之余，仍要亲笔写下堪比骚扰的文字。

而水精灵，他的泉水，即使双眼无法正常视物也不曾感到厌烦，反而饶有兴致地请人帮忙读信。连累毫无兴趣了解褪色者生活的他也要被迫跟着旁听。

……

坐在暗室的王座上，听命前来读信的火焰骑士是新晋的年轻人。

他第一次来到暗室，此刻拿着印有王室印章的信件，有些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眼旧神玛莉卡的雕像。

怀抱着幼子的女神笑得温柔又慈爱，而雕像下王座，坐于君王膝上的女人也朝他露出一个微笑。

火焰骑士的心定了定，前辈语重心长的话还被他记在心上

——只要露丝玛瑞女士在场，无论王朝送来的信件内容有多么的离奇和诡异，都请大胆地念下去，露丝玛瑞女士会在梅瑟莫大人的怒火下无私地保护每一个念信人的安全。

深吸一口气，年轻的火焰骑士展开信封。

【王的友人水精灵与将军梅瑟莫

展信佳

交界地已经不再下黄金的树叶雨，取而代之的，是四季更迭的缤纷落叶。

不知落叶可有借罗德尔的微风向幽影之地传达故土对于二位的思念。

但盛宴在即，为纪念初始之王与他荣耀的孩子赐福王而建立的双王庆典马上就要在史东薇尔城举行。

届时，众民同乐，畅饮，也希望在庆典中能够看到二位的身影。】

读信的声音适时地停了下来，留足了消化信件内容的时间。

“………嗯”水精灵沉吟了一会。

“不太像是王的口吻。”

她们不着调的新王啊，写的信总是条理不清又不太正经，每次一打厚厚的纸，写满了家长里短，通篇都是抱怨黄金时代的遗留贵族是多么的不可理喻，从没有像这次一样正儿八经又字字通顺过。

梅瑟莫对水精灵的疑惑不置可否，只舒缓了从刚才开始就皱紧了的眉头。

“是梅琳娜。”

他朝火焰骑士摆摆手，示意他继续读下去。

【庆典当日，王会随同众臣一同莅临，闲暇时间也可与二位再叙过往。

只是，请原谅王无法亲笔表达即将再见的激动之情。

自新王初登王位，为重建交界地可谓费尽心力，日日宵衣旰食。

前日，因处理种族矛盾而夜不能寐的王因为太过劳累，在清理外神残留余孽的亲征中，不慎被利耶尼亚的螃蟹夹断了手。

因此，此信将由我，王朝律条执行官梅琳娜代为执笔。

为了不曲解王的本意，造成不必要的误解，经过商议，我将在此，直接复述王的箴言。

——我的朋友们啊，请一定要来参加双王庆典，阴冷的保藏馆只会让你们发霉，而史东薇尔城已经做好了准备，由交界地最好的厨子亲自烹饪的虾子与蟹恭迎你们的享用。

不要小看这份大餐，原料来自于敢与艾尔登之王决斗，并夹断王的右手的勇士之蟹。

再次请求，离开那个黑呼呼的暗室吧，那真不是个人能呆的地方。

来晒晒太阳，来吹吹海风，来见见我

极其思念露丝玛瑞的褪色者和托雷特留】

念信的火焰骑士突然停顿了一下，艾尔登之王太过豪迈的话语让他忍不住抬头观察着他所服侍的君主是否对此感到不满。

但半刻后，暗室里响起了清脆而又愉快的笑声。

这才是她们熟悉的，王的语气。

水精灵弯着眼睛嘴角勾起，而梅瑟莫又皱起了他的眉头。

“真是轻浮的王。”他的语气不善，但一想到褪色者的手臂被螃蟹夹断是一副什么画面，又不免觉得滑稽。

“作为王忠实的朋友，或许我们可以带上一些慰问品。”水精灵点了点梅瑟莫的锁子甲，头靠在他宽厚的胸膛里苦思冥想了一会后道，

“一些古遗迹的指头怎么样？在指母死后，这些外来的生命就变得十分温顺，非常适合作为宠物，希望王看到这些和他一样的断手之后就不会觉得孤单。”

“………”沉默了片刻，梅瑟莫欣然而矜持地点了点头。

“天才般的主意，我的泉水。”

“咳……”轻微的咳嗽声打断了他们愉快的交流，王座下，火焰骑士还没有离开，因为来自王朝的信还没有读完。

但是……

火焰骑士看了眼信，表情变得有些纠结，但看着水精灵鼓励的眼神，他还是咬咬牙读了下去。

【另外，我还为你们准备了一份礼物，鉴于你们两个都算半个瞎子（划掉）鉴于你们两个人都凑不齐一双能用的眼睛，这份礼物将会特别的实用——由我的匠人，精心打造的近视眼镜，希望总是喜欢呆在保藏馆的你们带起来不会太像个书呆子

附：梅森莫的那副非常省心，由于他长年缺乏睡眠而凹陷的眼窝，直接夹住就好，并且只需要一个镜片，只要他不睁开另一只眼睛，哈哈哈哈哈哈。千万不要告诉梅瑟莫我偷偷调侃他。

】

新来的火焰骑士太过实诚，他将一切被划掉的，不期望被公布的全部念了出来，包括新王那嚣张的笑声和写给水精灵的悄悄话。

梅瑟莫的火焰悄然地升起

于是带翼蛇真实地表达了自己的情感，它裂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尖牙。

然而下一秒，猝不及防地，被水精灵一把捏住蛇嘴，重新合上。

火焰骑士擦了一把冷汗，在水精灵的暗示下恭敬地退出了暗室，然后拔腿就跑

前辈！

他内心感动，原来您没有骗我！

暗室的门重新掩起，透过那细小的门缝，可以看到柔若无骨的水缠绕在蛇的身上，熄灭了黑红的怒火。

“真是可爱的王，对吗？”她凑近那张紧绷的不露半分仁慈的薄唇。

半晌，暗室的烛火一个个地熄灭，像某种耐心终于宣告投降。

薄唇露出一道缝隙，梅瑟莫声音颤抖地发出一声喟叹。

在暗室完全陷入黑暗之前，他心甘情愿地俯下身，低沉却有些郁闷的声音模糊地在水精灵的轻笑中传来。

“我可不敢苟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