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玦衍从试炼场下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到季修的房间,询问他的伤势。
“少主。”季修已经把破损严重且沾了血的衣服褪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穿上,见花玦衍进来,他立即从床榻上站起,准备相迎。
花玦衍迅速出声制止他:“坐回去,把上衣脱了,让我看看你的伤。”
季修便听话地坐回床上,将衣服一层层扒开,露出上身。季修脱下最后一件里衣时,花玦衍恰好站到他跟前。
花玦衍仔细地打量起季修,发现他身子前后左右均有伤痕,全是被那群杂碎用注入灵力的招式所致。
尽管这些伤口已然快速结痂,可花玦衍望见布在季修身上的这些大小不一的口子,仍是心疼不已。
“有没有受内伤?”花玦衍又问道。
“没有,都是些皮外伤,您不必担忧。”季修摇头。
不一会儿,花玦衍便一边问,一边坐到季修床上:“擦药了吗?”
“没……”季修闻言愣了愣,而后侧身望向花玦衍,“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应当无碍。”
“擦点药,这样好得更快。”花玦衍却一脸认真,从衣襟内取出一小巧精致的药膏罐,指尖轻巧一转,盖子应声而开,他的指尖抹上药膏,随即就涂到了季修身上。
花玦衍涂药的动作极其轻柔,生怕一丝一毫的力道均会弄疼季修。
他细心地、耐心地,把药膏均匀涂抹在季修的每一寸受伤之处,从胸前到身旁,再细致入微地绕至背后,每一道伤痕都不曾遗漏。
季修则是安静地坐在床榻之上,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态,眼神却紧紧追随着花玦衍。
“好了。下身你等会儿记得自己涂。”擦完背后的伤疤,花玦衍又绕回季修面前,出声叮嘱他。
季修连忙应道:“多谢少主。”
正当花玦衍准备合上药膏罐之际,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注意到了季修嘴角那一丝细微的破损,心中不由一紧。
“这里,还没擦药。”花玦衍身形一顿,随之微微倾身,眉眼低垂,视线紧盯着季修的嘴角。
随后,花玦衍慢慢伸出一只手,轻触起季修的一边脸颊,他的四指抚摸着季修的脸庞,拇指则按压在季修嘴角的伤口处,似在试探伤口的深浅。
季修没忍住,“嘶”了一声。
“疼么?疼就长点记性。”花玦衍利用掌心的力度缓慢托起季修的脸,两人的距离瞬间近得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紧接着,花玦衍的拇指再度沾上药膏,然后表情正经而专注地,将拇指所沾的药膏涂抹在季修的嘴角。
季修仰着头不说话,乖乖地看着花玦衍为自己涂药。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花玦衍掌心传来的温度,如同烈火般炽热,灼烧着他的脸颊。以及能感知到,少主大人的拇指指腹正一遍又一遍地……
摩挲着他唇边的伤口,有时还会碰到他的唇瓣。
陡然之间。
季修看见花玦衍抬眸,端详着他的脸,轻声呢喃道,“幸好没有伤到脸,不然我真的会杀了他们。”
季修闻言稍稍睁大眼睛:“……?”
他莫不是听错了?方才少主说,要杀谁?那群欺软怕硬的宵小之辈吗?
季修来不及细想,花玦衍便向他抛出了新问题:“你今日说自己知错,那你可知自己错在何处?”
“我错在,不分轻重,没有顾及都主府的颜面……”
季修的回答令花玦衍长叹一声,手从他嘴角移至额前,轻轻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大错特错。”
“你今日错在不应该与人斗殴。我跟既之教授你功法,目的是让你在危难时刻有能力自保,而不是让你用功法和人打架,记住了吗?”
“记住了。”季修回应道。
花玦衍说完转过身似要离开:“把我刚才说的话抄三百遍,没抄完以前,不准来见我。”
“是,小的知道了。”季修便也从床榻上站起来,目送少主。
在踏出房门前,花玦衍还是忍不住回头,定定地望向季修,嘱咐道,“修……记得照顾好自己。”
虽然,此前,少主也曾多次叮嘱过自己,可季修却隐约觉得,少主这次的叮嘱,格外的郑重。
就好像,他们这一别,今后便再也见不到彼此似的。
“少主慢走。”季修在心里告诫自己不可胡思乱想,而后对着花玦衍离去的身影缓缓行礼。
当花玦衍远离季修房间一段距离后,黄既之突然从屋檐落至他身侧,“少主打算何时出发?”
“即刻启程。”花玦衍语气坚决,迈着步子向府外走。
黄既之仍有顾虑:“他明日见不到你,若是吵着闹着,不肯跟我去南域,该当如何?”
“那便让他闹。等他闹够了,自然对我、对都主府心灰意冷。”花玦衍闻言愣怔片刻,却未停下往外走的脚步,他走得极快,应当是怕自己走慢了就舍不得离开,“到那时,他或许就想通了,吵着让你送他去南域。”
“既之,务必记住我接下来交代的事。”
跨出都主府门前,花玦衍回头讲出了最后的嘱托,“此番一去,我不知何时才归,你定要照料好府中的一切。我爹娘那边,你告诉他们,我此次出行,是为寻法宝,不必太过挂念。”
“至于修,你护送他回南域之时,定要确保他的安全,待他在南域扎根以后,你再归。既之,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重逢,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明白么?”
“是。祝少主早日觅得宝物,如愿而归。”黄既之双手作揖,对着花玦衍郑重地行了一礼。
次日。
季修提着一沓写得满满当当的纸张前去寻少主,可他找遍了院子都未见花玦衍的身影,无奈之下,他只能去找黄既之询问。
黄既之却告诉季修一个让他难以接受的消息:“少主如今不在府上,他昨日便离开了。走前,他特意叮嘱我,要我护送你去南域。”
这番话,宛如惊天霹雳击中了季修,他慌忙扯出几张纸,向黄既之展示,“少、少主为何要把我送走?是不是,因为我昨日与人打了架?可我、我已知错,还连夜抄写完少主交代的……既、既哥,你瞧、你瞧瞧看。”
黄既之轻轻摇头,告诉季修实情,“不是。护送你回南域,是少主多年以前便交代给我的事儿。与昨日无关,你无需自责。”
怎、怎会如此?
这些年,他努力修炼、期盼着成长,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成为对少主有用的人。
渴望还可以留在少主身边。
可他没能成为对少主有用的人。
而少主,也依旧想着,将他送回南域。
季修只觉手脚忽地发软,手中的那沓纸张提不住,霎时间散落在地,撒得到处都是,雪白的纸张瞬间粘上了零星的泥土。
他垂着首小声道:“不,我不走。我要等少主回来……恳求他再给我一次机会。”请求他别让我离开。
“少主此次出行,是为了寻觅妖界四域之中的法宝,没这么快回来。”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黄既之见状也于心不忍,便蹲下身替他拾起地上的纸张,并缓缓劝说道,“你若要等,可能会等上千年、万年。”
季修急忙抬头,迫切回应:“我等得了!我一定要见到少主!既哥、既哥,请你、请你别赶我走!”
“好。”黄既之只能先答应着。
黄既之原以为,季修当真会像花玦衍说的那般,对都主府心灰意冷,很快就会吵着要去南域。
可实际却恰恰相反。
季修自从打算留在都主府等待少主归来后,每一日,皆会手抄三十遍少主走前嘱咐他的话,天天抄写,风雨无阻。
此外,季修仍会继续请求黄既之教授他功法,刻苦练习。
在花玦衍离开的第一千年,季修问黄既之,“既哥,你说少主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我也不知道。”黄既之是这么回答的。
当时的他,只希望季修能早日想通,对少主、都主府心灰意冷,然后要求自己送他去南域。
事实证明,无论是少主,还是他,都低估了季修的决心。
这孩子如今倔的,已然令黄既之头疼。
每日抄写、修炼,两不误,坚持了几千年。
在花玦衍离开的第五千年,秦阿牛寿命抵达末期,离世了。
季修因此消沉了好一阵儿,黄既之出言安慰他,“通过自行修炼成人形的妖,少则活几千年,多则活几万年,实属正常。”
“那我会不会,还没等少主归来,就死了?”季修淡淡地问道。
黄既之略微一顿:“不会,你应当能活到万年之久。”
自出生便是人形的妖,按理来说,是能活好几万年的。
至于能活到几万年,可就不好说了。
在花玦衍离开的第九千年,季修又问黄既之,“既哥,你觉得少主他快回来了吗?”
黄既之这次回答:“应该快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已放弃将季修送回南域。现如今,他只盼望少主能赶紧回府,好好瞧瞧那苦苦等待的人儿。
以及,他属实是快扛不住季修的每日一问了。
花花快回来,修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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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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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少主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