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维亚的曙光 第4章 迷失城的自由之歌2

五楼街所有的“鬼”基本都堵在应急通道内，池未洲等人下来的路上意外地顺利。

路上不再像来时一样摸黑狂奔，有了光照方便了无数倍。

右耳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标识：“天桥就在这层楼。左边往五号楼，右边往三号楼，二号楼和一号楼都要从三号那边走。我得一个人往那边去了。”

说罢，他向其余三人招招手，便冲着左边的天桥奔去。

四号楼的通道内仍回响着“鬼”的叫声，五号楼的天桥上只有右耳急促的脚步声。他一刻不曾停歇，一刻不曾回头，很快抵达了五号楼的应急通道内。

就在他即将赶到顶楼时，原本耀眼的灯光却在闪了两下后暗了下来。

五楼街再次恢复为原本尘封的模样。

右耳动作一顿，望向窗外，却见四号楼原本开着备用能源的顶楼也暗了下来。

“有效时间到了吗……”

此时再赶回去也没用，他只能接着奔向顶楼，推开控制室的门，朝控制屏幕跑去。至少先用通讯设备与其余三人取得联系。

他边跑着，边在脑中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而分神的后果就是，眼前忽然异象横生，他直直地撞了进去。

五号楼控制室内变得空无一人。

与此同时，四号楼漆黑的控制室内，右耳一脸茫然地站在屏幕旁。

控制室的布局都没有什么区别，但他敏锐地意识到环境不对劲。比如已上锁的，不断传来响声的应急通道。

他花了一会时间来适应周遭黑暗，在看清自己身处何处后——

沉默。唯有沉默。

安静了半晌，右耳终于接受现状。

他崩溃抱头：“‘断圈’一片混乱也不至于用在这里吧——！”

……

不久前，池未洲三人刚与右耳分开时。

他们同样朝右边的天桥跑去。此时灯光亮着，几人能看到来时被他们推翻后踩得乱七八糟的衣服堆。

一路上没遇到多少“鬼”，但几人却是不敢停下来，担心四号楼的备用能源关闭，启动装置也关闭。尤其百万，他实在担心自己整个人被分成两部分，拿去凑数。

在抵达三号楼时，百万独自一人前往顶楼，池未洲与甘礼几蚀则是接着朝二号楼前进。

……

二号楼是一个巨型迷宫，设计人为了增加趣味性，在里面安装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机关。在五楼街变成“断圈”后，难免有“鬼”误入里面，而后因机关困于其中。

眼下，迷宫内黑暗一片，池未洲和甘礼几蚀正缩在一个死胡同里。

由于这次情况没那么紧急且狼狈，池未洲愿意提及过程。

她扭头看一眼抱着自己的膝盖并垂头丧气的甘礼几蚀，开始反思二人为何会落到这种境地。

首先，二人刚进入二号楼的迷宫里时，迎面而来的就是一只冲着自己发出嘶吼声的“鬼”。它出现得太过突然，再加上原本亮堂堂的灯光忽然熄灭，这一系列闹剧给甘礼几蚀吓得不轻，因此，尚未搞清楚状况的池未洲便迷迷糊糊地被他拉住逃跑。

然而甘礼几蚀从没有来过这里，没跑多久就彻底忘了来时的路。二人不出意料地在其中迷路了。

池未洲平静说：“出不去了啊。”

甘礼几蚀一面牵着她，一面紧张地在黑暗中探索走出迷宫的道路。池未洲无比心大，看向自己伸出的另一只手，目之所及却只有一片漆黑。

感受到脖子上阵阵不适的窒息感传来，她这时才想起在四号楼时，缠在自己围巾上的衣服。她三下五除二解下了那缠了自己许久的衣服。甘礼几蚀已然适应了这黑暗，听见这动静回头看向池未洲。

“不热吗？”他问，“我说的是围巾。”

池未洲想到，此时的蓝星是夏季，这个时候系围巾显然不正常。所以她说：“热。”

“那为什么不脱下来？”

池未洲认真说：“有用，不能脱。”

“……”

“为什么？”

为什么？

这个理由可以是离奇的，也可以是刻意温情的。

池未洲想，成年礼结束之后，二人恐怕不会再有接触的机会，那么告诉他也无妨。她正要说点什么，却先瞧见前方拐角处出现一个黑影。

她微微睁大眼，怔怔道：“看路——”

话音未落，那东西发出的叫声盖住了她的尾音：“喀……你，你们……”

那是沙哑的嘶鸣声，奇怪得像是拼凑出的声音。

王子忧忧瞧了一眼那东西，带着池未洲跑了。

接着就是当下的情景，二人触发了某些机关，只能缩在这个死胡同里。不幸中的万幸，这里是“断圈”的缝隙，那些东西进不来，也就找不到二人。

但这个角落实在是特别小，二人并肩坐在地上就已经占满了空间。

回想到这里，池未洲什么也没反思出来。她认为二人并没有作出什么错误的选择，困在这个死胡同也只是一时失误。这样想着，池未洲打起精神，觉得自己能理直气壮地面对此时此刻。

可惜光有心理上的准备不行，弱不禁风的池师傅和小王子还是只能躲在这里，不敢出去和“鬼”硬碰硬。于是，池未洲看着自己的手掌发起呆。

身边的甘礼几蚀垂头丧气了没一会，把脑袋从膝盖上抬起来。他依稀辨认出池未洲的举动，问：“你在干什么？”

池未洲没头没脑地回了句：“触感，很神奇。”

“……啊？”

池未洲：“刚才经过那只‘鬼’，我摸了一下它。”

说是“摸”，其实是趁其不备狠狠捞了它的身体一把。毕竟这东西可不多见，她从没遇到过，自然稀奇于它的构造。

闻言，甘礼几蚀一愣，随后震惊道：“这东西是能摸的吗？不要随便碰奇奇怪怪的东西啊！……”

池未洲反问他：“你不好奇什么感觉吗？”

这倒是把甘礼几蚀问住了。

身为洛蒂亚的王子，他虽然从出现在这世上起就知道“断圈”，知道“鬼”的存在，知道关于这些的一切，但的确从来不知道“鬼”的触感。

这个狭窄的空间再次变得寂静。

半晌，池未洲渐渐遗忘了那种感觉，终于放下了手。她忽然打破安静说：“有一个人，在一群人里打扮得非常另类且奇怪，王子，你会去接近这个人吗？”

甘礼几蚀一顿，说：“大概……不会，但应该会想。”

池未洲说：“我就是这个人。系围巾，别人会以为我是个怪人，不会主动来接近我。”

还有一个原因，则是这条围巾一直陪着她，也许是一些念旧心理，她也懒得换一条了。

隔了一面墙外，“鬼”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似乎是将要离开迷宫了。

甘礼几蚀低着头，池未洲在黑暗中猜不出他在想什么。她在心底佩服于自己认真记住甘礼几蚀的问题并认真回答这一完美加分举动的同时，听甘礼几蚀迟疑再迟疑后终于开口。

他说：“你有没有觉得忘了什么事。”

“什么？”

池未洲疑惑，并转头看向他的方向。

灯光适时重新亮起，从四号楼，到五号和三号，再到二号，最后一号。有人在四号楼控制室内重新启动了装置。

在蓝调的闪光灯下，池未洲清清楚楚地看见了甘礼几蚀的瞳孔。生机勃勃的绿色，一整片森林藏在他眼底。而那双眼睛也在注视着她。

直到这时，池未洲才有空仔仔细细地观察甘礼几蚀的外表。她只觉甘礼几蚀无比矛盾。

照蓝星的年龄换算，他大概也才十六七岁，按理说这样的年纪应当放肆且张扬，清新如晨雨后的树林，然而他却好像时刻都在担心些什么，眸中总带着散不去的退缩。树林蒙上了雾，叫人分不清包裹其中的细腻心思。

池未洲想，他实在不像一位王子。

兴许是看见池未洲眼底的茫然并逐渐开始走神，甘礼几蚀叹口气，站起来道：“没事，当我什么都没说……既然灯又亮了，我们出去吧。”

说罢他借着灯光找到了开关，带着池未洲走出这个角落。迷宫内没有一点声响，“鬼”已经离开了二号楼。

因着进入迷宫时没有灯光照耀，池未洲这时才发现，墙上原来是有地图的。二号楼的应急通道在前方岔路口直走，往一号楼的天桥在右边。她转头，正要告诉甘礼几蚀，却见对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说：“那个，阿……池，未，洲……”

甘礼几蚀念“池未洲”这三个字时，音量小且语调拖得很长，仿佛对于念出这个名字十分不好意思。

池未洲：“我的名字很难以启齿吗。”

甘礼几蚀：“没有，我只是……”

他兀自苦恼一会，还是放弃继续深究这个问题，转而说：“我们现在得赶紧出发了……”

池未洲便也点头，指指墙上的地图，再挥挥手，朝着前往一号楼的天桥赶去。没有了衣服缠在脖子上束缚自己，池未洲健步如飞，很快来到了一号楼。

她一路不停歇，直奔顶楼控制室。

甫一进去，她就听到控制屏幕上的通讯设备不断传来声音：“救救我救救我！我好害怕啊啊啊！！”

是右耳在疯狂地求救。

中间夹杂着百万的声音：“你好吵啊，能不能先闭嘴，我们总不能马上飞过去救你……稍安勿躁懂不懂？”

“我真的害怕啊啊啊啊！！！”

池未洲冲到屏幕前，说：“怎么了？”

百万的声音：“好，现在人到齐了。让右耳说发生了什么吧。”

远在四号楼的右耳一吸鼻子，回头看了眼仍在响着砸门声的应急通道口，惶恐道：“……我刚到五号楼的时候四号楼的机关有效时间就过了，我想着先到五号楼的控制室，但是……我从‘断圈’里的空间裂隙回到四号楼控制室了……！

右耳在极度紧张下脱口说了句脏话，然后说：“我又不敢在这大叫，万一那些‘鬼’把通道的门冲破然后闯进来把我打死呢？！我就不知道怎么办了，想了好久忽然想起先把备用能源打开……你们快想想办法啊啊啊！！”

池未洲哑然，听着右耳的求救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通讯设备中也传来甘礼几蚀的声音：“右耳你看看周围，有没有裂隙能再回去？”

鬼哭狼嚎的右耳一停，池未洲猜测他去摸索周围了。

“有了！”不久后，右耳惊喜的声音响起，“我摸到五号楼的屏幕了……为什么只能过去半个身子！”

池未洲并不同情他此时抓狂的心情，说：“你一个人能开启两个机关，也省得我们逼迫百万交出他的头。”

百万：“……谢谢你右耳，你真是个好人。”

听那气急的叫喊声，右耳似乎并不是很想当这个好人。

不管那么多，池未洲对着自己面前的屏幕，说：“启动装置。”

久违的机械音回道：“捕捉到关键词‘启动装置’，请等待另外三个机关激活。”

此时的三号楼与二号楼，百万和甘礼几蚀也说出了“启动装置”。四号楼的右耳将上半身探进裂隙，启动了五号楼的机关。

“检测到五个机关均已激活，现将统一管理权交给一号控制中心。”

随着这句话响起，除一号楼以外的控制台原本亮着的屏幕都暗了下来。机械音仅对池未洲说：“请说出您的名称。”

池未洲毫不犹豫：“超旋风爆炸仙女。”

说完，池未洲又有些犹豫，嘀咕一声：“为什么还要说名字……”

机械音没给她解惑，而是自顾自地说：“好的。在接下来的三个亚时内，‘超旋风爆炸仙女为什么还要说名字’将暂时成为五楼街的掌管人。”

池未洲：“……？”

什么样的人才才会取名“超旋风爆炸仙女为什么还要说名字”？这人工智能助手的包容性也太强了！

接受能力超强的池师傅罕见地棋逢对手，她再次，面无表情地说了句脏话。

机械音也没给她修改名称的机会，而是在五楼街所有广播中重复了三遍这句话。

通讯设备上的光闪了又闪，终于是响起除甘礼几蚀以外另外两人的笑声。

池未洲用冷酷的沉默回复他们。

一会儿，她问：“现在干什么？”

右耳说：“我想想啊。你看看控制台上有什么看着有用的按键？”

池未洲：“没有。”

兴许是觉得两个字表达不出自己的意思，池未洲隔了一会又补充三个字：“我觉得。”

于是右耳说：“这东西为什么不能投屏？一点不方便！”

百万并不留情地拆台：“你又不是没玩过——你玩得还少吗？按键闭着眼都能想出来。”

右耳：“对不起。”

右耳：“起不对啊，你不也经常玩吗？你敢说每次被棋三追着跑遍整个五楼街的不是你？！”

静静听着他们争论的池未洲恍然大悟，怪不得百万那么熟悉五楼街的路，原来是为了躲避追杀而被迫熟悉了。

想通后，她继续听着通讯器里吵吵嚷嚷的声音。

他们还在吵，剧情进展到是谁把一个臭屁小鬼的宝贵研究成果给搞砸了，结果是被追杀得上蹿下跳。

他们一直在吵。

吵得不知天地为何物，吵得把正在等待他们告诉自己该做什么的池师傅忘得一干二净。

唯一记着池未洲的甘礼几蚀试着唤醒他们，微弱的嗓音夹在里面显得尤其可怜：“先停一下……我们不是还有事做吗？”

等着的池师傅决定不等了。她的大脑自动屏蔽通讯里的声音，研究起这乱七八糟的按键。

事实证明，没有人干扰的决定总是正确的，池师傅很快就找到了一切的关键。她说：“停了，现在，右耳马上去三号楼，越快越好。”

“……好。”右耳总算回过神，应下。

他跑到另一边应急通道口，忽而又转回屏幕问：“等下，你要干什么？”

此时的池未洲已然化身爆炸仙女，那么爆炸仙女上任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

“爆炸。”

池未洲兴趣满满瞧着控制台上的选项。

“鬼”群现在都围在四号楼应急通道里，炸了四号到三号的天桥，多少能阻拦一下它们。

“……”

通讯设备内的三人集体沉默，没有一人发表看法。

等声音再响起时，却是百万和拼命冲向应急通道的右耳异口同声道：“——你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