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锁 第25章 出门

这张是偷拍，林周锁穿着校服，一手推着行李箱，一手拿着手机，正在车站等车。照片是隔着车玻璃拍出来的，一看就是欧珉义的手笔。

欧珉义把照片放大，有点怀念。

“这张照片是去年拍的，阿锁最后一次穿校服。”

自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去过学校。

他穿的校服是深蓝色的秋季校服，外套袖子朝里翻，撸到手肘，拉链拉到中间，愣是把校服穿成了深v领。

他的眉目俊秀，虽气质清冷，莫名觉得不好接触，但细看下来，会发现这是个很有朝气的年轻人。

“他为什么不继续上学了……”欧珉义把照片发给了我，我在自己的手机屏幕里盯着那张学生照，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欧珉义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一直处于状态以外的楼观岳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识趣地闭嘴吃瓜。

……

这几天过得很快，至少我是没什么实感的。

早上起床先去欧珉义家吃顿饭，之后欧珉义本人会出门下地——当然，很多时候我们压根堵不到他。我和楼观岳有时会跟着他去，有时会自己主动去，不过更多时候还是在屋里上网课。

我父亲期间给我打了一次电话，询问我上课进度和情况，难为他还记得问一句我能不能听懂。

我说都可以。

父亲在手机那边沉默好一会，他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我并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以为电话到这里就该挂断了，他也清楚他儿子是个什么性子，赶在我挂断前补了句：有不会的问题可以问阿锁。

阿锁。

我愣愣地看着电话挂断，明明没什么特别的，但我却总想着父亲喊这两个字时的语气。是有点温柔在身上的，我跟他相处了十多年，我怎么会听不出来。

父亲和林周锁关系很好吗？

这个疑问盘旋在我脑海里，短时间内得不到答案，我也就逼迫自己不再去想。

只是心里不知何时长了根小刺，时不时戳我一下，疼倒不至于，但确实痒痒的。

我和楼观岳整天打打闹闹，虽说连着好几天见不到林周锁，但偶尔隔天起来，能吃到他昨晚带回来的夜宵。

这一周过得没滋没味，学习学得头疼，笔记本上的字越写越多，网课轮着科目看，学累了就看会历史或者政治放松一下，我有了林周锁的照片，这周就忍不住起草，想给他画张肖像。

临睡前我也会翻出那张老旧的照片，看看里面的小林周锁和未曾谋面的大伯。

得是多么好的大伯，才能教导出这么好的林周锁。

“扬错？”

“扬错！”

我倏然回神。

“你最近怎么频繁走神啊。”楼观岳纳闷道。

我含糊道：“怎么了，叫我干什么。”

“周六了，今天就不学了吧？”楼观岳苦着脸，“咱们这周太勤奋了，整整五天，没有一天学习时间是少于8小时的。扬错，吃不消了，真的吃不消了。”

我写了几行字，嗯了声，结果发现笔芯没墨了。

楼观岳凑过来一看，说：“诶，我笔也没墨了，还有笔芯没？”

我和楼观岳来的时候都没有带笔，林周锁放在书房里的笔，能找出来的都让我们用光了。

这会才早上七点，不知为何，周末我们总会起得很早。

“该去买点东西了。”我说。

楼观岳把空笔芯找齐握在手里，疯狂点头，感慨道：“可不是，你爸不是还说让我们去买练习题，我天，我可真是世界第一好发小，追这么远来陪你上网课。”

“聊什么呢。”

客厅的门被推开，欧珉义笑着跟我们打招呼，林周锁在他身后拿着手机发消息。

“小欧哥，哥哥！早上好啊！”楼观岳转着笔挥手。

林周锁发完消息抬头，看见我们摆在桌面上的课本，一愣，说：“你们学习怎么不去书房？”

我说：“楼观岳说客厅有太阳晒着舒服。”

楼观岳耸耸肩，把课本合了起来。

几天不见，我总觉得很想念他。

林周锁还是那副打扮，T恤和休闲裤，他可能比较怕冷，夏天总穿着薄外套。

“行吧，随你们开心。”林周锁说，“本和笔应该够吧？不够今天去买点。”

嗯？我听到了什么？我看向林周锁，嘴唇动了动，似乎要说点什么。

只是楼观岳比我反应更快，眼睛刷一下亮了。

“我们要出门吗！！？”

林周锁刚想回答，手里的手机就响起来，他看了眼屏幕，直接接了。

“乐乐。”他说，“几点回来？”

乐鲤充满活力的年轻声音伴随着嘈杂的说话声，断断续续传进客厅每个人的耳朵里。

“还得一会儿！我天这人也太多了，信号还特烂。总之，阿锁小欧你们先去吧！我后头去追你们啊！”

“嗯好，我们知道了。你挂电话吧，回家注意安全。”欧珉义叮嘱道。

林周锁也不太放心地说了几句，乐鲤那边可能信号确实不好，他说了一半，电话啪一下挂断了。

欧珉义就笑，说：“阿锁你这个老妈子性格，乐乐烦你了。”

林周锁象征性翻个白眼，反驳道：“都说是信号不好。”

楼观岳挠挠头，说：“乐乐哥今天回来啊？”

“对啊。”欧珉义记起来这里还有个新同学，他说，“你还没见过乐乐吧，他和你还有点像，乐乐是个超级自来熟。”

他们在聊远在学校的乐鲤，我一句也没听进去，满心满眼都是许久不见的林周锁。

聊了一会就要出门，林周锁说他要去借三轮车，我赶紧跟上，问他是不是要去二伯家借。

“你要一起去吗？”林周锁手都放在门把手上了，见我追出来，顺口问。

“我去，走吧！”我先他一步迈出了门。

林周锁在背后喊：“慢点，知道你要出门开心，但你也别太着急。”

“我又不是楼观岳那个憨憨，怎么可能因为要出个门就开心。”

我跑出去一段路，紧接着放慢了脚步，还不忘在林周锁跟上来时反驳。

“好好。”林周锁觉得我就是在狡辩，开玩笑道，“那总不能因为看见我而开心吧。”

为什么……

话刚要说出口，我的大脑先一步替我刹住了车。

我要说什么……？

为什么不能因为看见你而开心？

我瞪大眼睛，心中震撼，走路的节奏变得急促，结果忘了自己在走石子路，脚下一个不注意，左脚绊了右脚。

林周锁眼疾手快拽住了我，有些后怕地说：“走路怎么还走神啊，你小心点！在这里摔一跤可不是开玩笑的！”

石子路摔倒，要是摔得厉害，石子万一嵌进肉里，那滋味可不好受。

我却没有心情管这些了，林周锁刚刚的话是无心的，只是听者心怀鬼胎，还自己把自己绊倒了，这可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你怎么了，扬错，要不你先回去？”

我摇了摇头，有些头晕。

“走吧，快走吧，别管了哥，”我撑起精神，用哀求的语气道，“他们还在等我们。”

林周锁诧异地看着我，要收回去的手被我一把攥住，我勉强挤出笑脸，说：“走吧，你不放心就牵着我，快走吧。”

林周锁只好暂且把我的不对劲放下，只是他看上去还有些担心，我能感觉到他握着我的手力道大了一些。

握得有些疼，但我却享受起来这种疼。它让我知道，我和林周锁现在处于一种非常稳定的状态，但凡来一点变故……后果我不敢细想。

“二叔。”林周锁进门连敲都不敲，在门口喊道，“三轮车借我，你要买什么菜我给你捎回来！”

二伯从屋里出来，一边应着好，一边拿东西。

“诶哟，小错也来了，你之前不是想看看阿锁小时候的照片吗？喏喏，这本相册你拿去看！”二伯把手里的相册塞给我，哈哈大笑，“我前几天翻了翻，诶呦，阿锁小时候老可爱嘞。”

林周锁倒是没想到还能看见这么一出，他耳朵尖尖红了起来，无奈道：“本人还在这里呢，你们当着本人的面递照片真的好吗？”

这确实是意料之喜了。

我瞬间忘了刚刚的插曲，连手都不牵了，把相册藏进怀里，说：“哥你就当你什么都没看见吧，求你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发现当我突破心理界限之后，我就能毫无压力地向林周锁妥协低头甚至撒娇。

这些话信手拈来，我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口，顶不住的反而是林周锁了。

“行吧行吧。”林周锁哭笑不得，“我说不过你，走吧，赶集去。”

二伯见我们这么愉快地拌嘴，感慨道：“真没想到居然是我同时看见你们两个，大哥和弟弟的两个儿子。”

我看了一眼林周锁，却发现他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他没有笑，眼神有些冷。只有一瞬间，我诧异地眨了眨眼，再看去时，林周锁弯着眉眼说：“三叔不是也见了，二叔，这话可不能让三叔听见。”

二伯哈哈大笑，说：“哎哎，我说不过阿锁。你们快去赶集吧——阿锁，别忘了给我买菜。”

“您老放心，肯定忘不了。”林周锁承诺道。

说完，他骑着三轮车就要走，还是二伯喊了他两声，他才大梦初醒一样看向我。

我什么都没说，安静爬上了后车斗。

林周锁沉默地开走了车，他没再说半句话，直到看见楼观岳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