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陛下,此幅浮屠绘屏风,乃微臣精心命匠人所制,其上覆盖之布料,轻薄若蝉翼,非比寻常,实则是微臣自身皮肉所化。于那阴森恐怖的六轮鬼域道中,饱受扒皮酷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此肤之存,乃是被他人拾起,以示世人慎行之戒。” 阿蒲女语毕,满堂皆惊,激起在场众人无尽的唏嘘。
屏风缓缓展开,其上所绘场景,瞬间将众人拉入六轮鬼域道的奇幻世界。那光怪陆离的画面,色彩斑斓却又不失邪魅诡谲,每一笔都是无尽的恐惧与绝望,让人观之不禁汗毛竖起,心生寒意。
当他被人搀扶着走到屏风的第一面时,映入眼帘的正是他当初在天人道所梦见的场景。那天人道,金玉满堂,光华璀璨,柔软的地毯如同云朵般轻盈,云蒸霞蔚,霞光满天,整个大殿熠熠生辉,令人目眩神迷。在这绚烂的景象中,巨大的紫藤树巍然矗立,树下躺着一个人,那人的梦境既奇幻又复杂,美与恶交织,如同磁石一般吸引着人的目光,让人既想逃离又无法抗拒。而躺在树下的那人周围,还聚集着一群人,形态各异,有的手持锋利的尖刀,有的高举燃烧的火把,还有的紧握牢固的绳索,各自的面目与意图在光影交错中显得模糊不清。
手指轻柔地掠过画卷,画中的人物竟奇迹般地鲜活起来,跃然皮上。画面中的人群随之生动起来,这群人面带凶相,意图对树下之人不利。树下之人见状,惊慌失措,迫使他踏上了一条逃亡之路,最终逃向**道。
**道,一个被瘴气笼罩、深不见底的罪恶渊薮。在这里,人性的阴暗面被无限放大,私欲如同瘟疫般蔓延,导致无数生灵因贪婪与暴行而陨落。正是在这片被**腐蚀的土地上,画中人意外地与当时身为歓虹王的太子殿下重逢。起初,两人的重逢如同画卷中绽放的绚丽花朵,充满了美好与希望。
然而,好景不长,太子殿下逐渐被六轮鬼域道的瘴气侵蚀,心境扭曲,变得冷酷无情。他将画中人囚禁于暗室内,剥夺了他的自由。此时,天帝正凝视着屏风之前,目光如炬,对太子殿下的所作所为心生不悦,微微皱眉。天帝不悦地瞥向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心知有愧,羞愧地低下了头,无言以对。
一旁的阿蒲女,虽然目不能视,但他却能感知到太子殿下的愧疚。他轻轻地扯了扯太子殿下的衣袖,脸上绽放出温柔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春日暖阳,温暖而明媚,让太子殿下的内心得到了些许慰藉,减轻了他的自责。
大天太后满含心疼,温柔地将阿蒲女拉到身旁,轻声细语道“我可怜的乖孙儿啊,你受委屈了,真是让祖母心痛。”
“老祖宗,您别这么说嘛。其实,我现在还好啦~只是心里有点过意不去,觉得连累了太子殿下。”阿蒲女以轻松的口吻回应。
“怎会是你连累他呢?他呀,就是个死心眼、榆木疙瘩,就算你不让他去,他也会偷偷溜去的。这心智受扰,说到底还是他自己心性不够坚定,怪不得你。倒是你,我的乖孙儿,真是受了不少苦啊。”大天太后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点了点太子殿下。
在大天太后身后,天后不合时宜地翻了个白眼,而后说道“母上,您可不能这么偏袒他。如果不是他执意妄为,杀害了娲陀迦殿下的后代,他又岂会遭受贬谪,落入六轮鬼域道受尽苦难?更不至于让我的孩儿也受尽了苦头。”
天帝听罢,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眉头紧锁,低声在天后耳边斥责道“你若是不会说话,大可以选择沉默。今日乃是碧天接风宴,是个喜庆的日子。你若再口无遮拦,休怪孤不客气,将你再禁足于宫内,让你反思己过。”
天后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异常难看,她满怀怨恨地瞪了阿蒲女一眼。随后,她转身,带着一股怨气,气鼓鼓地坐回了自己的后位之上。望着他们几人摆出的母慈子孝、祖孙和乐的温馨场景,这画面本该是温暖人心的火光,却莫名让天后心中燃起一股无名之火。她索性不再多看,倚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假憩,实则心中五味杂陈,难以平复。
三殿下神蠡王帝玉山,缓步至天后身旁,温言劝慰道“母上大人,何须为区区此人动气,伤了凤体呢?”
天后沉默不语,对神蠡王的劝慰置若罔闻,神蠡王见状,无奈地轻轻摇头,微微一笑,随即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他转向四殿下,投去一抹苦笑,叹息道“唉,母上最心烦人回归,任谁相劝,亦是徒劳无功啊。”
此时,四殿下玄鯥王似乎并未听到三哥的话,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人的背影,心仿佛在滴血,那心疼的目光几欲呼之欲出,满满的哀愁与眷恋几乎要溢出眼眶,让人无法忽视。而他身旁的婆娑炎,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瘪着嘴,一门心思地品尝着桌上的美味佳肴,对周围的一切浑然不觉。
神蠡王见状,不禁打趣道“我说你们俩,何时能成事啊?瞧瞧,连小……哦不,太子殿下都即将成婚,你这个身为哥哥的,也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好好盘算一番了?总不能让人家白白等,不是吗?”言罢,他朝婆娑炎微微颔首。
“三哥,你莫要乱说,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玄鯥王连忙澄清,但他的目光仍旧紧紧追随着阿蒲女的身影,未曾有片刻的游离。
婆娑炎的头愈发低垂,几乎完全隐没在了面前的碗碟之中,那微微颤抖的肩膀,如同秋风中摇曳的落叶,无声地诉说着他内心的汹涌波澜。在这欢声笑语交织的热闹场景中,他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离,成为了一个孤独的岛屿。玄鯥王不经意间侧过头,恰好捕捉婆娑炎这一举动,他眼中的担忧,仿佛在这一刻,能够穿透婆娑炎那看似平静的外表,触碰到他内心最脆弱的部分。玄鯥王轻叹了口气,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此刻,他们已经走到屏风第三面的四谛道,这是汇聚了世间万般苦难的所在。目之所及,耳之所闻,无一不触动着人心最深处的苦涩与酸楚。这里仿佛是巨大的熔炉,熔炼着人间的悲欢离合。
屏风的第四面八寒道,这里白雪皑皑,寒霜遍布,一片银装素裹之下隐藏着刺骨的寒冷。画中人步履维艰,每前进一步都似乎要耗尽全身的力气,无数次被厚重的积雪掩埋,又或是被寒冰凝结成柱,动弹不得。
大天太后目睹此景,心绪难平,老泪纵横,她紧紧抓着阿蒲女的手,声音颤抖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我的乖孙儿啊,你受了太多的委屈,吃了太多的苦,真是让祖母心疼得要命。”
第五面是八热道,与八寒道的寒冷刺骨截然不同,这里是一片酷热难耐的炼狱。画中人衣衫褴褛,衣物在烈焰的炙烤下屡次化为灰烬,最终只得以布条勉强遮体,赤足踏在滚烫的铁地上,双脚早已被烫得白骨森森。更糟糕的是,巨大的饿鬼如影随形,追逐着他,它们形态狰狞,饥饿难耐。画中人惊恐逃窜间不慎跌入沸腾的铁浆中,生死一线。
当被好心人救起时,他已是半人半骨,除了胸口往上的部分还保有肉身,下半身几乎完全白骨化,令人不忍直视。而这位救他之人,一朵蒲公英,自称蒲花。拉着白骨推车,带着阿蒲女,一路风雨兼程,不离不弃。在蒲花的悉心照料下,阿蒲女的伤势逐渐好转,肉身一点一滴地恢复如初。
第六面阿修罗道,画中人误入阿修罗的腹中,经历了难以想象的折磨,随后,又被阿修罗拉了出来,伴随着的是一堆令人作呕的粪便。紧接着,命运并未就此放过他,他又遭遇了食尸鬼的围攻。那些饥饿难耐的食尸鬼,如同疯狂的野兽,扑向他,将他撕扯、咬烂,直至只剩下支离破碎的残肢。
但就在这时,蒲花出现了。她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早已死亡的画中人。在这残肢腹中,还有一具婴孩般的干尸。蒲花强忍着内心的悲痛,小心翼翼地捡起了残肢与白骨、干尸,带着它们走出了这恐怖的六轮鬼域道。当她耗尽最后一丝力气,踉跄着回到阿蒲山时,已是强弩之末。程思叔在焦急中寻找到了她,只见蒲花用尽最后的力气,虚弱地吐出了最后的遗愿“重组小殿下身躯。”言罢,她便安详地闭上了眼睛,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大天太后抚摸着阿蒲女娇嫩的脸颊,老泪纵横,满是怜爱,声音颤抖地道“我可怜的孙儿啊,你在那阴森恐怖的六轮鬼域道中,历经了那么多苦难。”
天帝观后,眉头紧锁,仿佛能拧出水来,连连发出沉重的叹息声。
唯独太子殿下满心好奇地抚摸着画中那具婴孩的干尸,不自主地脱口而出“你……在当时,是怀了我的孩子吗?”
此言一出,犹如晴天霹雳,震惊四座。天后的眼中闪烁着兴奋地光。而坐在席下的四殿下玄鯥王,他的表情晦涩难懂,而这一切,唯有坐在他身旁的婆娑炎,对玄鯥王的了解,才懂他眼神中的变化。
阿蒲女莞尔一笑,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却并未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快说,到底是不是?”太子殿下心急如焚,情不自禁地抓紧了阿蒲女的手臂。
天帝不悦地瞪了太子殿下一眼,语气中带着责备“你就不能轻点嘛?没看到阿蒲女被你抓疼了吗?”太子殿下闻言,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松开了手。
阿蒲女被太子殿下抓得生疼,无奈地点了点头,声音哽咽地说道“这是在六轮鬼域道中,我与你……有的这孩子。但哪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孕期被无限延长。而我......初次怀胎,对此一无所知。当我离世之时,孩子也因失去了母体的滋养,随我而去……哥哥,对不起,我们的孩子……”说到这里,阿蒲女已泣不成声,她的眼眶中,阿芙容的孢子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的悲伤,纷纷喷出,与此同时,眼眶里流出了更多的血泪,令人心碎。
在场的众神一阵哗然,他们一直以为阿蒲女身为男儿身,根本无法生育,此刻听闻此言,无不震惊。众人纷纷猜测,定是阿蒲女服用了孕子丹,才会怀胎。然而,他们却未曾料到,阿蒲女的身体的秘密,能够孕育生命。
太子殿下紧紧拥抱着阿蒲女,将下巴抵在他的头顶,轻声细语地在他耳边道歉,语气中满是懊悔。见状,眼泪更是如断线的珠子般止不住地流淌,她赶忙用绢帛擦拭着泪水,声音哽咽地安慰道“我的好孙儿,没事的,你们还年轻,未来的路还长,有的是机会。”
天帝原本以为阿蒲女的那副身子只是个摆设,却没想到竟然也能够为他的小十二开枝散叶。天帝难掩喜悦,随即提议两人的婚事尽早提上日程。阿蒲女听罢天帝的提议,脸色微变,连忙谦逊地婉拒了天帝的恩赐。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陛下,我如今已是个废人,身体残破不堪,又岂能为太子殿下有所助益呢?我只愿能安静度日,不再成为他的拖累。”
当他婉拒时,太子殿下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变得冷漠无比,紧紧地盯着阿蒲女。然而,这一幕未逃过天帝陛下的法眼,他严厉地瞪了太子殿下一眼。转瞬间,太子殿下的眼神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他轻声说道“阿蒲…… 父上欢喜非常,你就顺了他的意吧。”
阿蒲女终是拗不过,只得勉强应允“啊……嗯……好吧!那臣……就谢过陛下了。”他心里烦闷,口中默念着“顺意,顺意”,似乎是在安慰自己接受这无奈的安排。
随后,天帝下令将屏风摆放在议事厅内。然而,在场的众人大多并未真正关心阿蒲女在六轮鬼域道中究竟经历了多少磨难,唯有太子殿下,始终心系阿蒲女,不时地给予安抚。此外,还有一双眼睛在默默地注视着阿蒲女的一举一动。那目光中既有复杂的情感,也有对阿蒲女深深的关切,只是这一切,都隐藏在无声的注视中,未曾被任何人察觉。
在舞池的正中央,一位身姿曼妙的舞姬正翩翩起舞,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流畅而充满韵律,将观者的心弦轻轻拨动。乐人们也都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中,他们或抚琴、或吹箫、或击鼓,尽情地挥洒着才华,使得整个乐声回荡在空中,与舞姬的舞姿交相辉映,为这场盛宴增添着无尽的激情与欢愉。
歓虹王正细心地为阿蒲女挑选碗中的肉食,每一片都透着诱人的色泽。然而,阿蒲女刚一靠近那肉香四溢的佳肴,荤腥的气息便让她不禁微微蹙眉,几欲作呕。就在这时,恰在此时,才历练归来的吉天祥注意到了这一幕,连忙关切地跑来询问阿蒲女是否怀有身孕。阿蒲女听后,不禁开怀大笑,道“哈哈哈~吉天祥姐姐,您真是越来越风趣了。我呀,只是对这荤腥的肉味有些难以忍受罢了。”
为阿蒲女细心挑选肉食的歓虹王温柔地说道“阿蒲他在六轮鬼域道中历经重重磨难,如今首要之务便是要将身体好好调养一番。毕竟,才大病初愈。”
“啧啧,你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你看,我哥现在又变回了那个温柔体贴的太子殿下,真是让人欣慰。之前误以为你遭遇不幸,可是气坏了身子,整个人都变得消沉了许多。”吉天祥感慨地说道。
“咳咳……吉天祥,不该提的事就不要再提了。现在,阿蒲要好好用餐了。”
“吔~知道啦,你就是觉得我比不上乖巧的小嫂嫂嘛!好吧,小嫂嫂,我先回去了,你慢慢享用美食哦。”吉天祥调皮地眨了眨眼,随即转身离去。
“好的。”阿蒲女轻轻颔首,以示回应,莞尔一笑。
随后,又有几位仙家前来向阿蒲女他们敬酒,阿蒲女也欣然接受,尽兴地品尝了许多美酒,但他的酒量似乎已今非昔比,不再像年少时那般容易醉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