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蒲女回到阿蒲山已经数日有余,他终日沉浸在香室之中,满心都是对妻儿的无尽思念。尤其是想到葵之正怀着身孕,心中更是柔情万千。当他将这个喜讯分享给程思叔时,程思叔激动得老泪纵横,情不自禁地跪倒在地,虔诚地叩拜,满是感激与喜悦之情。
当他听到程思叔突然跪倒在地,传来叩拜声时,不禁诧异地问道“程思叔,您为何如此叩拜呢?”
程思叔满怀敬畏地回答“这是世尊无上大佛的慈悲恩典,让主母娘娘再次怀上子嗣,实乃天大喜事。此事重大,必须尽快禀报给诸鸾王殿下知晓。”
程思叔怀揣着喜悦,刻不容缓地踏上了前往破煞道的路途,急于将这个喜讯传达给诸鸾王。当诸鸾王得知自己又要再次晋升为爷爷时,他激动得热泪盈眶。他深感欣慰,这个孩子从小听他的劝导,选择了一个女子共度余生,而非继续与歓虹王纠缠不清。
然而,当程思将阿蒲女即将返回天界的消息禀报给诸鸾王后,诸鸾王的脸色却沉了下来。他面带不悦,忿忿不平地向程思质问道“阿蒲此次重返天界,你觉得他有几成的把握?”他首先关心的并非是阿蒲女的眼疾能否得到治愈,而是天界是否能被顺利攻占。
“回禀殿下。”程思叔恭敬地弯腰作揖,迟疑道“关于此事,我们目前的把握,大约......大约只有四成。”
“什么?!仅仅只有四成的把握,你们就敢让她回天界?!”诸鸾王闻言大惊,满脸愕然,他无法理解为何在没有做足万全准备的情况下,他们竟敢如此贸然行动。
“殿下,我们也是无奈之举啊。小殿下已经被太子殿下发现,这三百年来,他每日都雷打不动地来到阿蒲山陪伴小殿下,又哄骗小殿下回天界完婚。小殿下为了拖延时间,已经周旋了三百年。再这样下去,我担心太子会察觉到小殿下假死的事情。”程思叔一脸无奈地解释道。
“这么多年都未曾暴露,为何此刻却被发现了?”诸鸾王愤怒地重重拍打着桌子,手掌因用力过猛而泛红,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着。
“殿下息怒,请您务必相信小殿下。”程思叔连忙劝慰道。
相信?我如何能相信?就连我自己都无法全然信服,又如何能依靠那个背负着□□之名出生的孩子呢?
这孩子流淌着他的血液,注定一生都要被打上□□的烙印。他的身体,就如同那糜烂之花,开得如此溃烂却又引人注目。
我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绝不能让我的孩子再步我的后尘。
让他远离那人的孩子,尽管那孩子穷追不舍,欲想之极,克制之极。
………………
天界,麟天宫
“陛下,关于小殿下尚在人间的消息,我们何时向诸神通报为妥?”娑帔挞一边观赏着在天界私下里广为流传的边界仙人悠然荡秋千之图,一边问道。
“就近期吧......不过那孩子这么久都迟迟不肯回天界,想必是舍不得外面的家。”天帝蹙起眉头。
“外面的家?倘若此事被太子殿下知晓,恐怕又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娑帔挞面露忧色。
“唉……那孩子性情清冷雅静,做事果断决绝,确实是天帝的不二人选。然而,他却一门心思地放在碧天身上,非他不娶。可碧天这孩子,真是不让人省心,四处留情,还在外面留下了子嗣。”天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就奇怪,我们都能查到的信息,为何太子却半点也查不到呢?”娑帔挞满脸疑惑地望着同样凝视着画像的天帝。
“显然是有人刻意不让他知晓此事......当初泽天向孤禀报碧天并未去世时,孤就开始怀疑,定是有人故意隐瞒了他的行踪。然而,这个幕后黑手究竟是谁,仍然查不到。”天帝的眼神变得更加深邃。
“那……,我们还需要继续替小殿下瞒着吗?”娑帔挞小心翼翼地问道。
“继续瞒着,静观其变,看看他什么时候能发现,这也算是对他的考验。如果他足够聪明,能够揪出幕后那人,那便再好不过了。”
“娲陀迦殿下的态度历来保持中立,断不会隐瞒小殿下的行踪。然而,幽冥河府中的那群老阎君,表面上虽已归顺,但私下里却已暗中集结了不小的势力。至于他们是否藏匿了小殿下,目前尚无法确定。此外,小殿下的那位外室,至今仍然是个谜,更是查无此人。”
“嗯,朕对此亦有所察觉。自碧天自六轮鬼域归来后,朕便担忧那些失势的老臣们,可能会借由这孩子之手来篡夺政权。”原来,天帝早已有所警觉,亦深知阿蒲女正悄然积聚力量,一旦羽翼丰满,必定会向天界发起攻势。
“小殿下……难道他真的怀揣着这样的野心吗?”娑帔挞满脸困惑,向天帝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很可能是他背后的势力在操纵,你还记得那位大天鬼吗?”天帝放下手中的画轴,转身步入茶室,优雅地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
“难道……他真的重生了吗?这都过了数百万年之久……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娑帔挞满脸惊愕,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
“世间之事,无奇不有,有心之人盼他归来已非一日之寒。只是,担忧碧天若受外人操控,与我天界生出嫌隙,届时本该携手共进的两人,恐怕真要分道扬镳,甚至反目成仇,那便大为不妥了。”
天帝轻轻颔首,沉声道“娑帔挞,你所言极是。碧天身为未来天妃,理应多加教导,免受他人教唆。”
小炉子上的水正咕嘟咕嘟地沸腾着,发出呼呼的声响,打断了天帝与娑帔挞的谈话。他们的话题也随之转移,不再纠结于先前的议题,转而聊起了远在活死人之地的大殿下以及眷属的近况。
“篁天他们,目前在活死人之地的境况究竟如何了?”天帝轻声询问。
娑帔挞轻轻蹙起眉头,似乎在脑海中仔细梳理着最新的情报,然后缓缓开口“大殿下他们目前正置身于极度危险之中,活死人之地遍布危机,既有凶猛异常的妖兽不时出没,又有各种难以捉摸的陷阱与机关潜伏其间。大殿下已经数次陷入生死攸关的险境,就连随行的天妃和几位小殿下也屡屡受到生命威胁。”他稍作停顿,语气凝重“据闻太子殿下曾开出条件,只要大殿下愿意认错,他便愿意网开一面,放其归来。然而,大殿下的态度却异常坚决,他愤然拒绝了太子殿下的提议。”
天帝闻言,微微颔首,但眉头却紧紧锁起,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心头。“唉,这个孩子,总是这般倔强,非得不见棺材不落泪。就随他去吧,总有一天,他会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到那时,自然有他悔恨痛哭的时候。”
娑帔挞闻言,默默点头以示回应,随后动作娴熟地端起茶壶,缓缓向天帝的茶盏中倾倒茶水,茶香袅袅升起,为这凝重的气氛添上一丝宁静。
在季春以初茂,践朱夏而乃繁。这短短数月,由春入夏的变迁,对歓虹王而言,度过如此漫长的一年,如坐针毡。自寻回阿蒲女后,他们从未分离如此之久。阿蒲女出关后,不幸身染重病,畏惧阳光,亦不愿与人相见。这场疾病,又让他足足半年未能与心爱之人相见,这令他内心煎熬,渴望早日与阿蒲女共迎晨曦。
因此,他丝毫不敢违背阿蒲女的意愿,只能每日守候在寝殿之外,隔着门扉,向他讲述自己在天界的种种趣事。而阿蒲女,每每只是简短回应几个字,只有在心绪稍佳时,才会与他交谈几句。
由于天界得知阿蒲女并未在六轮鬼域道殒没,他们便大肆宣扬天族上神阿蒲王殿下的非凡神迹,这一消息在天界迅速传开,引起了广泛的赞誉。
天帝盛情设宴,广邀群仙,几乎所有的尊神与大仙皆欣然赴会,皆欲亲眼目睹那位赤足上神究竟凭借何种非凡神力,能够穿越那危机四伏、难以脱困的六轮鬼域道。
在天宫巍峨的大殿中,天帝满面春风,满心欢喜地向阿蒲女赐予 “阿蒲王” 的封号,赏赐给他数以万计的华美林罗绸缎与璀璨夺目的金银珠宝,每一样皆是世间罕见,价值连城。天帝还特地赐予她一座位于天界、美轮美奂的宫殿,作为他地位的象征。以及训练有素的仆人数百名,随侍左右,以供驱使。此番恩典,无疑是天帝对阿蒲王无上宠爱与器重。
阿蒲女满是惶恐,对于这天降的恩赐,他并无多大兴趣,甚至有些推辞。然而,在太子殿下的劝说下,他还是勉强应承了下来。在行礼之时,黑纱轻轻垂落,遮掩了他大半面容,却掩不住那一抹淡淡的、不易察觉的微笑。
在座的每位上神大仙都怀揣着浓厚的好奇心,皆想亲眼目睹阿蒲女的绝世容颜。然而,他始终佩戴着那顶精致的帷帽,黑纱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将他的面容遮掩得密不透风,让人无法窥见其真容。这难免引发了人们的纷纷猜测,有人好奇她是否真的如同传闻中那般倾国倾城、美艳动人;也有人揣测,还是其中另有隐情,故意以此种方式保持神秘?种种疑问如同迷雾般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让人欲罢不能。
阿蒲女听闻周遭的闲言碎语后,缓缓上前,对着天帝陛下恭敬地行礼,从容道“想必在座的大神们,都对碧天头戴帷帽、黑纱掩面的缘由感到好奇。实不相瞒,我在六轮鬼域道历经生死边缘时,不幸被我的凤骨铜铃所伤,以致双眼受损,如今已是目不能视的瞎子。若众位上神们不介意我的话,我也可以摘去这帷帽,以真面目示人。”
太子殿下听闻此言,急忙上前想要制止,但阿蒲女只是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慰,随后毅然决然地摘下了帷帽。
帷帽被摘下,阿蒲女的面容展露无遗,即便面容与往日成熟些,但容颜依然堪称绝美。然而,令人惋惜的是,在那双本应明眸善睐的眼眶内,竟长满了娇艳欲滴的阿芙蓉。这些阿芙蓉如同妖娆的火焰,散发着一种蛊惑人心的气息,既增添了几分神秘,又让人不禁为他的命运感慨。
众人目睹此景,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着这位昔日美人如今竟落得如此田地。
天帝陛下见状,眉头紧了紧,不禁开口问道“碧天,你的双眼何以会长出此等花?”
天帝身旁的天后,目睹这一幕后,悄悄掩起衣袖,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心中暗自大呼痛快,长久以来积压的郁结终于得以释放。
“回禀天帝陛下,于六轮鬼域道中,我的凤骨铜铃不幸受到蛊惑,将我的双眼吞噬,仅留下空洞的眼眶。后来,承蒙他人相救,将我带回阿蒲山,历经艰辛,方以我最珍视的阿芙蓉填满这空洞。如今,这阿芙蓉虽美,却也成为了我的生命一部分。”阿蒲女在回答天帝的问题时,有意略过了葵之救他的细节,只是简单地叙述了自己在六轮鬼域道中的遭遇与后来的变故。
“阿蒲王的眼睛,可有哪位上神能够设法治愈?”天帝此言一出,殿下的众神又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都希望能找到解救这位昔日美人的方法。
“呵呵,已然过去了数万年,这双眼的存在与否,对我来说已不再重要了。” 阿蒲女淡然一笑。
天帝见阿蒲女如此态度,心有怜爱,但也明白此事已难以挽回,于是便就此作罢,不再继续提起。
大殿内沉寂了片刻之后,阿蒲女摇着手中的摇铃,示意侍从将一扇巨大的屏风搬入殿中。在场众人见状,皆是一脸茫然,纷纷低声窃语,揣测这屏风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