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娜离开书房前,还体贴地为迦南关了书房门,她明显在接受了许多信息后有一种头重脚轻的晕眩感。于是,她后面的话听起来显得很没有分寸感。
“你真的很讨人厌,我一点都不喜欢这里,也不喜欢你和你弟弟。”
迦南坐在象征着主位的座椅上一动不动,阿芙娜这时才发现就连那张有着雕花古老刻纹的书桌椅上都盘旋着一条闭眼蛇。
“希望你能在费尔蒙多家度过安稳的日子。”
阿芙娜听见迦南这样说。
回房间的路上,阿芙娜遇见了伊诺。
他又变成了刚刚见面时的那副笑里藏刀的样子,阿芙娜已经感觉到有些恶心了。
伊诺微笑着想要说些什么,阿芙娜立刻打断他,“你先闭嘴——”
伊诺愣住。
“迦南总说我没有贵族礼仪,现在看来你们所谓的贵族礼仪也就是一坨狗屎,尤其你,伊诺·费尔蒙多,你简直就是我见过最没有种的男人。脑子被下半身掌控,毛都还没有长齐就敢骚扰你未来的嫂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什么特殊癖好结果仔细了解只是个发情的野狗,哦不,狗狗还很可爱能为我守门,你能干什么呢?”
阿芙娜说完这话就立刻回房间了,房门被她猛地一震发出巨大的声音。
伊诺站在原地,气得脸色发青。
阿芙娜住的房间很大,面积是自己在小镇上的那个石屋的三倍大,她拉开衣橱柜看见白天所见的那些不符合尺寸的裙子已经全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批衣裙。
阿芙娜随便拿出来一件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尺寸完美匹配。
她叹口气,把裙子又塞进衣柜。
阿芙娜开始思考自己现在的处境。首先离开费尔蒙多家显然是不切实际的,她虽然不懂政治,但是就迦南今天和自己说的那些很明显就是自己被卷到帝国政治斗争里面去了。
那么自己的敌人是谁?
答案是不知道。
阿芙娜悲哀地想,也许自己只是里面的一枚小小棋子。
而棋子的死活一点都不重要。
阿芙娜躺倒在床上,她从来没有睡过这样软的床,又因为今天她过于疲惫,所以阿芙娜理所当然地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的自己显然是个在襁褓里的婴儿,而趴在摇篮边的一个人影朦胧梦幻。阿芙娜听见他趴在自己耳边说,“等着我,我会去找你的,温莎……”
天刚亮,阿芙娜就被女仆们摇醒,她挣扎着睁开眼,然后意识清醒时发现自己已经坐在梳妆台前了。她皱眉开始回想昨晚做的那个梦,结果什么也想不起来。
阿芙娜看着一位女仆给自己又梳公主头,于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玛丽。”
“好的,玛丽。”阿芙娜细声细气地和她商量,“我可以把头发全部梳上去吗?”
玛丽惶恐,“当然可以,夫人。”
另一位女仆给阿芙娜化妆,白色的粉在空中飞来飞去,阿芙娜止不住地咳嗽,“咳咳咳,你……你又叫什么名字。”
化妆的女仆停住动作,然后捏起裙摆施礼,“夫人,我是阿雅。”
“好的,阿雅,谢谢你给我化妆。”
阿芙娜这样说道。
两位女仆对视一眼,然后明显松口气了。
阿芙娜从镜子里看她们,发现她们不约而同地嘴角抿起笑容,“你们笑什么?”
玛丽很开心道:“我和阿雅是最近才被分配到阿什兰庄园的奴隶,因为听说过贵族庄园里规矩很多……所以才一直很害怕……”
阿芙娜心里叹气,原来是把自己想成跋扈难搞的女主人了。
“庄园的奴隶……都是从哪里来的?”阿芙娜有些好奇地问道。
阿雅有些奇怪地看着这位年轻的女主人,但还是耐心道,“一部分是女王的赏赐,一部分是家族继承的遗产,还有一部分就是被卖的奴隶。”
“我就是最后一种。”
阿芙娜抬头看她,阿雅看起来比玛丽要小一些,但长得非常好看,她的右眼眼尾甚至有一颗妩媚的痣。
“你是被家里人卖掉的吗?”阿芙娜轻声问道。
“不,”阿雅给阿芙娜的脸颊搽上一层裸粉色的腮红,淡淡道,“家里人都饿死了,我是自卖为奴的。运气比较好,在奴隶市场被庄园管家看中了,所以来了这里。”
玛丽知道阿芙娜有些一知半解,于是细心解释道,“外来奴隶进到贵族家里,是有外貌要求的,阿雅愿意自卖为奴,也是因为过分的美貌对她而言也是一种威胁。”
玛丽看见阿芙娜情绪明显下降了,不由得想,阿什兰庄园真是活久见了,新夫人竟然这样单纯不谙世事。
“瑞贝卡夫人什么时候会到?”阿芙娜在玛丽给自己束腰时担忧地问道,“她会是一位很好相处的夫人吗?”
玛丽招呼阿雅过来一起束腰,帝国当下的流行时尚是细腰丰胸,但是显然她们的小夫人还没有长到那个年纪,但是可喜可贺阿芙娜有着盈盈一握的腰围。
阿雅一边和玛丽使了个眼色一边对阿芙娜道,“小夫人,您不必担心这件事,我和玛丽会时刻陪伴在您身边,任何会有错误的礼仪我们都会提醒您。”
阿芙娜感觉腰部束缚越来越紧了,她感觉呼吸有些困难,于是深吸一口气道,“呃,能不能松一下我的束腰,我感觉有点喘不上气……”
玛丽迅速在束腰后面打上漂亮的绳结,然后推着阿芙娜走向全身镜那边,女仆露出满意的笑,“夫人忍耐一会吧,等开始用餐的时候我们再给您换衣。”
阿芙娜看着全身镜里自己的腰部,有些瞠目结舌,“这这这……”
玛丽和阿雅扶着依旧没缓过神的女孩出了房门,只是不管不顾道,“公爵大人已经在楼下等了,夫人千万不能失了礼仪——”
迦南看到阿芙娜身上这件裙子的时候,眉头是深皱着的。
“谁让你们给她束腰打这么紧的,”迦南看向后面拖着裙摆的两个女仆,眉头几乎已经能夹死一只苍蝇,“领着她回去重新打束腰——”
阿芙娜已经走到了迦南身边,她拍拍迦南的肩膀,然后呼了一口气来缓解腰部的不适,“别废话了,迟到了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阿芙娜扭头看见阿雅和玛丽惴惴不安,犹豫不定的表情,明白此刻能做主的只有迦南。于是她只能叹气道,“我不想到时候被你妈妈也追着问我有没有贵族礼仪。”
迦南冷着脸不去看她。
“你应该勤加练习,以后出席宴会的场合不会太少。”
阿芙娜想了一会如何优雅庄重地走出门外,思索未果,只能没好气地问道,“那请问,我现在应该怎么走出门外,以一种贵族应该有的礼仪,在草坪上迎接我未来的婆婆?”
迦南脸色终于缓和片刻,他伸出胳膊,然后另一只手拉过阿芙娜的胳膊,两个人互挽着,然后只听见迦南用没什么起伏的语气道,“就这样走吧,夫人。”
瑞贝卡收到儿子的信件时非常震惊。
她在独居的小院里起草了几乎五封信,最后还是只写了简单的一句:等我去庄园之后详谈。
下马车之前,她还在握着辛西娅的手,“但愿上帝保佑我的儿子。”
她很害怕家族荣誉断在迦南的手里。
辛西娅回握住瑞贝卡,只是以一种静默的力量安慰她。
这种力量很有效,瑞贝卡感受到心情逐渐平复下来,然后笑道,“我真是越来越离不开你了。”
辛西娅望着两双交叠的手,叹息道,“我们罪行累累。”
马车驶进庄园内,在尖子塔前停下。辛西娅首先下车,然后在看见门口的人时礼貌微笑,接着便扶着后面探身而出的瑞贝卡。
瑞贝卡看着向自己迎面而来的两个年轻人。她看见自己的儿子拍拍身边的女孩,然后介绍自己的身份。
直到阿芙娜乖乖地向自己施礼,“妈妈好。”
瑞贝卡实在忍受不了,她扶起来阿芙娜,然后惊呼道,“辛西娅,你看看她怎么这么可爱又小巧?”
然后她又怒视着自己的儿子,“迦南·费尔蒙多,司法院难道没有起诉你诱骗少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