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 第6章 第 6 章

阿宝见牛婶不肯相信，又脆生生说了一遍：“谢大哥不会害我的！”完了，小脑袋用力一点。

被迫听墙角的谢殊撇撇嘴，本想腹诽几句，胸口却涌过一阵暖流。

有多久没有听到过如此天真纯良的话了，稚子之言，最是能熨帖人心。

也许唐老爹只是不想将女儿教导成世人千篇一律的虚伪模样。令其保有稚子之心，待人以诚，获得的结果未必就是不幸。

这是一场豪赌，阿宝的命运就是赌注。

只是江湖险恶，世事繁杂，找到一个真心护她的人，何其之难？

谢殊觉得自己操的心有些多了。

清水镇就这么点大，民风淳朴，又属千江门势力范围，有谁会不长眼，敢在雁回山下欺负他的“救命恩人”。况且她都安安稳稳长这么大了，身边还有这么些个凶巴巴的牛婶牛伯照看着，怎么着也轮不到他来操这份心。

不信，你听，那边凶巴巴的牛婶又开始说道了：“阿宝，不是婶子说你，你一个姑娘家，这么跟一个陌生男子独处，传出去多少于名声有碍。你还是让他走吧。”

阿宝双手一连摆了好几下，果断拒绝：“不行，大哥的伤还没好，况且他是被扔在后山的，想必也是没处去的。我这房子虽破，好歹也能住人。”

说完，似想到了什么，又添了句：“而且，我还需要大哥帮我找金子呢！”

谢殊嘴角勾起：这小财迷，真是时时刻刻都不忘她的金子！

阿宝虽然天真善良，但极为固执，认死理，决定了的事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的。

牛婶无奈，只得退而求其次：“要不这样，你到婶子家来住。你牛伯伯替你石头哥在京城找了位先生，过几天他就走了，这房间就空下来了，刚好给你住，你看可还行？”

阿宝的心神全放在了“过几天他就走了”上，她有些难过。

石头哥就比她大两岁，因为两家的关系，他们是一块长大的。所有好吃的好玩的，石头哥总会叫上她一起。她被别的坏小孩欺负了，石头哥会替她出头，狠狠揍回去。石头哥是一个比亲哥哥还要好的存在。

现在，他要走了，而她对此竟然一无所觉。要不是牛婶说起，说不定她连石头哥走了都不知道。

自从阿爹病了后，她就不怎么再找石头哥出去玩了，可她也没找其他人玩啊。

之前，石头哥总是看着她，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又犹犹豫豫地不说。彼时她还以为自己冷落了他，惹他生气了。没想到原来是要去京城了。

“以前听说书先生提到过，京都繁华之地，好像离清水镇很远呢！石头哥这一去，应该不会回来了吧？”语气中的低落，任谁都能听得出来。

牛婶摸摸阿宝垂下来的脑袋，安抚道：“傻丫头，你还在这里，他能舍得不回来吗？”

“真的吗？”声音还是闷闷的。

“婶子怎么会骗你？不信的话，我让他过来帮你搬东西，你自己问他。”

阿宝抬头往谢殊的方向看了眼，摇摇头：“不了，我还是住在这里吧。这里有阿爹的味道，我想离阿爹近些。”

“那这个男人呢？”牛婶指着谢殊的后背，火气又开始往上冒了，“你就当真不顾自己的名声了？你可是要嫁人的。”

阿宝拉回牛婶的手，笑着说：“牛婶放心，谢大哥是好人，不会坏我名声的。而且阿宝还小，不想嫁人呢。”

看阿宝的样子，是打定主意要要管这个姓谢的了，好在镇上的百姓大多心善，很少有乱嚼舌根的。

而且，这世道，崇尚武力，名声这些虚的东西，皇城之外还真没那么重要。

这么一想，牛婶也就不再劝了：“真是拗不过你，那你吃喝怎么办？金子丢了，又没什么营生，现在还多了一张嘴，你们总不能喝西北风吧？”

“牛婶忘了吗？我会做点心。阿爹说过，我做的点心是他吃过最好吃的。”

这倒是实话。阿宝从小就最馋，喜欢吃零嘴。年纪稍大些，就经常捣鼓些小吃食，时日一久，不知不觉练就了一双巧手，做的点心吃食比镇上最大的客栈酒楼里的厨子做得还可口许多。

“阿爹的手艺我是不会的，前几日我已经跟千江门的人打过招呼，让他们另外找人供应铁器了。我只会做点心，可以在街市上摆个点心摊子，自己赚银子。”

说着，阿宝就开始发愣，眼前俱是卖点心赚来的银钱，一片片的金叶子，看得她直傻笑，一不留神还笑出了声。

不知什么时候转过身来的谢殊被她的傻模样给逗乐了。模样虽傻，那满脸的欢欣快乐却是谢殊见过的最真实的，也是最吸引人的。

牛婶是看着阿宝长大的，对她时不时就开始发愣做些金叶子满怀抱的小财迷梦的日常已是见怪不怪了。喜爱她的同时却也为自己的儿子操了点心。

那臭小子自打两岁时看到刚落地的阿宝的第一眼起，就流着哈喇子说要娶她当媳妇，在猫狗都嫌的年纪里愣是扮演了一个小大哥的模样，年纪稍大些知晓了自己的内心后，收敛了行为，却更加坚定了想法。

清水镇从来都只是胜在地方安宁，有所庇护，却从来不是个富裕的所在。阿宝对金子的痴迷使得许多有上门提亲想法的人望而却步，这对自家那个臭小子来说，却是个动力。推着他一步步走出清水镇，步入京都，考个一官半职。

他想的从来就不是什么光宗耀祖，也不是什么青云直上功臣名就，他想的其实很简单，简单到只是赚到足够多的金子，有一天摆在阿宝的面前，看她欢喜的模样，然后八抬大轿将她娶回家。

而现在的他，身处在清水镇的他，一穷二白的他，没有勇气也不配。阿宝是唐老爹捧在手心的宝，更是他心中的宝，天真纯良干净地仿似天界的瑶池水。而此刻的他还不配，去取这一瓢饮。

牛婶其实是不想儿子离开清水镇的，更不希望他去什么京都。她和牛伯只想儿子和阿宝能像个市井小民一样，泯然于众人，平凡安稳地过一生。

否则当初也不会和唐老爹一起，选择了这么个远离中原江湖势力和皇权中心的小地方。隐姓埋名，一过就是十数年。

可惜，世事难料，最难料的便是这人心。阿宝就是个宝，只要她在，便是欢欣喜悦，没有人不会喜欢，更不用说自家儿子十几年来的陪伴，即便真是石头做的心，也早就被融化了。

爱一个人的力量是强大的，强大到作为父母的他们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劝阻他，只是后悔，后悔没有将他送入千江门，当一个剑法超群的剑客总比满腹诡谲的政客要来得安全和自由。

如今那臭小子武艺不精，一门心思进京去赚那些阿堵物，只希望他能不失己心，将来得与不得，都不会后悔。

毕竟阿宝被保护得太好，养成了如今这般天真懵懂的可爱模样，于男女之悦一事，实在是超出她的理解范畴。倘若某天她遇到了那个令她真正心动的男人，自家那臭小子就有得苦头吃了。

阿宝回过神来，笑得很欢，愈发觉得自己的主意不错。

摇晃着牛婶的手臂，满脸期待地询问意见：“牛婶，你看我这个法子如何？我就在鸿福客栈的对面支一个小摊，卖些糕饼点心。那些来去匆匆的路人肯定喜欢，吃腻了客栈酒楼里的大鱼大肉的客人肯定也会喜欢。”

“鸿福客栈里经常住些配剑的大侠，他们定是没吃过我做的这类点心的。而且许先生说书的茶楼挨得很近，卖点心的时候我还能顺便听故事呢，多好！”

牛婶被打断了思绪，索性抛开不想，日后事如何还得看日后。还是先应付眼前这块磨人的宝吧。

“行行行，你说的怎样都好。趁你石头哥还没走，你将摆摊的东西准备准备，我让他帮你打点好门路支摊子，再陪你摆一天摊，把地方定下来了就稳当了。”

阿宝一张小脸笑开了花：“那我可得好好谢谢石头哥，等我做了好吃的点心，定让牛婶牛伯伯还有石头哥先尝！”

“行，那就这么定了。”牛婶站起来看了眼听了半天墙角，又是撇嘴又是偷笑又是皱眉，脸上神色变化五彩斑斓的谢殊，不放心地又拉过阿宝，语重心长地教导。

“他虽看着不像个坏人，但你也不能掉以轻心，晚上睡觉当心些，不要光顾着做梦赚金子……”

听了半天闲话的谢殊已是没脾气了，端回了闭目养神闲人勿近的姿态。大咧咧地枕着后脑勺呼吸吐纳。只是眼睛闭着，没了摄人的眼神，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

倒是阿宝，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哥明明就是个好人，只是脾气难伺候了点，为什么牛婶看他总是像看一匹狼，而看自己就像一只小绵羊呢？

谢少侠：什么叫看着不像坏人？我本来就不是坏人。

阿宝：对啊，大哥很好的。

作者：这还不算坏？看看把人小姑娘骗得……

咱们的谢少侠和阿宝大眼瞪小眼：这蠢作者在说什么？

蠢作者：以后们就都懂了！（此处故作高深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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