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晃了,头晕,”宋昭远把陈理的手拿下去,“先想想怎么跑。”
陈理沉思了一会儿,问:“你会打架吗?”
“以前学过一段时间的巴西柔术,防身倒是没什么问题。”
“那你有信心能打晕外面的那个人吗?”
宋昭远摇摇头,“不一定,他体型比我大太多了。偷袭的话倒是有一定的几率。”
“他们绑架更多的是为了钱财,肯定不想让我们死得那么轻易的,而且也没有对我们动手。”陈理一点点捋清思绪,“我们可以这样。”
他贴在宋昭远耳边絮絮低语。
两人计算着时间,听着门外守门的男人呼噜声响起又消失,如此循环两次后,确保此时是人意志最薄弱的时候,宋昭远终于站起身,疯狂拍打着门背,“喂,快帮我拿点退烧药来!”
这动静让门外的男人瞬间醒来,粗着嗓子大骂:“小兔崽子,嚷嚷什么!”
宋昭远十分焦急地朝那人解释,并试图从里面打开门,“他发烧了,请拿点退烧药给他。”
“又烧不死!叫什么叫!”门外的人不甚在意地回答。
“不,他心脏不好,每次发烧都会烧进icu,而且两个月前他刚动完搭桥手术,这几天一直低烧,要是没有退烧药,再这样烧下去,他真的会死的!”谎言的精髓就在于细节逼真,宋昭远说得情真意切,好像再迟一秒陈理真的会烧死一样。
几秒过后,门外响起窸窣的开锁声,宋昭远站到一边,在男人进来时一边说话一边指了指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陈理,“不信的话,你可以测测他的体温。”
陈理能感觉到男人的手离他的额头越来越近,他后背机械僵直,血液停止流动,睫毛不由自主地颤动起来。
就在一刹那,他听见男人喉咙里传来闷闷的嘎吱声,他猛地睁开眼,拳头塞进男人张开的嘴里,将所有声响全都堵了回去!
几秒过后,男人渐渐失去挣扎,宋昭远却还没放手,反而发了狠地夹紧自己的大小臂。
“还,还没好吗?他,他好像已经晕过去了。”陈理磕磕巴巴地问。
又过了十来秒,宋昭远才松开手,转身从门口拿了块石头往男人头上砸好几下,一把揪住地上的陈理,“跑!”
没几步两人就跑出门口,陈理眼疾手快捡起地上的手电筒,宋昭远反手把门锁上,拽着陈理往前跑。
“往左边跑,”陈理上气不接下气,“往原来的路上跑会被发现的!”
陈理方向感奇差无比,只能草草地扫一眼周围,迅速判断出哪边的草木更密集。
宋昭远拉着他飞奔,夜间的刺骨山风裹挟着夜露与草木混杂的气味扑面而来,汹涌着翻滚进他的鼻腔胸膛,让他喉咙干涩、心脏刺痛,耳边只剩下粗重急促的呼吸声,视野中只有手电筒晃动的光线照射出来的一小片动荡的土地。
在繁茂的树林间,他们根本不敢慢下脚步,每当陈理要摔倒就会立刻被宋昭远拎起来,露水打湿了裤脚,时不时碰上尖锐的野草钻进裤子,让陈理感到自己的脚踝被鞭笞得又痒又疼。
“宋,宋昭远,宋昭远,慢,慢,一点。”陈理实在抵不住,不由得出口恳求。
“不行,现在停下来很容易被抓回去的。”宋昭远毫不犹豫拒绝,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腕。
不知道又跑了多久,体力几乎要消耗殆尽,两人脚步才逐渐慢下来。
呼吸慢慢平复下去,林间各种虫鸣在耳边逐渐清晰,同时一阵寒意随着脊髓侵袭而上,陈理身体不自觉地一颤。
他甩了甩脑袋,逼自己清醒。宋昭远的手掌像冰块一样裹在他手腕上,陈理眉心一跳,觉得他的手掌未免冷得过分了。
正常情况下,人的掌心都是温热的,不好的预感袭来。
发觉陈理扭头在看自己,宋昭远盯回去,“干什么。”
“你先放开我,我要看看周围,”陈理的手终于从手掌中解脱出来,拿起手电筒照了照周围的树,看不出所以然。
他又站了一会儿,一阵风吹过来,扭头对宋昭远说:“这里是背风坡,我们现在附近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等体力恢复一下再继续。”
宋昭远低低回了一声嗯。
“你是不是觉得很冷?穿我的外套吧,你的体温好像有点太低了,可能会失温。”
宋昭远干巴巴地拒绝:“……不了,你穿吧,我还能撑一会儿。”
就陈理这个身板,要是脱了外套,肯定会受不了。
陈理不再说话,低着头往前走,时不时蹲下来拽一把地上的野草。
转了大概十来分钟,终于找到一块巨大的石头,石头下面地势稍微平坦些,周边又有很多树木遮挡,两人脱力地坐下。
陈理谨慎地关掉了手电筒,手电筒的光越来越暗淡,他们需要保留一点电量赶后半段的路程。
两人倚着石头,靠在一起,用彼此的体温取暖。
不知道那几个绑匪发现了他们跑了没有?会追上来吗?被抓到真的会被杀掉吗?陈理漫无边际地思考着。
他抬头,透过树缝看天上的月亮,只有很淡的一抹,折射出来的月光非常微弱。
“现在可能是半夜两点左右。”陈理喃喃自语。
沉默了半响,宋昭远问:“……你怎么知道的?”
“根据下弦月的月出时间和现在月亮的位置推算出来的,月亮每天的月出时间大概比前一天晚五十分钟左右。不过我算的只是一个大致的时间。”
宋昭远难以置信,“……你每天还看农历时间啊?”
陈理说嗯,因为他想清明回去看看他妈,便每天掰着手指头数日子。
最后这两句他没说出来。
突然想起了什么,陈理在自己的校裤袋子里摸出一个棒棒糖,打开了包装袋后碎成两半。
他伸手递过去,“呐,给你。”
宋昭远只听到一阵细微的声响,不知道他干了什么,问:“什么?”
“棒棒糖,今天中午凡稚给我的,一人一半,补充一下体力。”
宋昭远接了过来,塞进嘴里,苹果味儿,及时的糖分为他蓄起了一丝体力,精神好了一些,看在这颗棒棒糖的份上,他决定减少和赵凡稚斗嘴的频率。
嘴里的甜味顺着舌根下肚,刺激到了味蕾,饥饿便后知后觉地袭击而来。
宋昭远肚子响了一下,原本手臂动来动去的陈理动作瞬间停止,空气里只剩下一阵无言的尴尬。
“……你忍一忍,等天亮说不定我们可以找点野果子吃。”陈理说得很真挚,没有嘲笑的意思。
宋昭远问:“你在做什么?”
“用草药敷我的伤口。”
“能管用吗?”
“能的,茜草,可以止血,我的膝盖有点流血了。”
“哦,”宋昭远无力地应了一声,又问:“你为什么懂这些东西?”
陈理疑惑地“嗯”了一声,反问:“懂什么?”
“算时间,草药,还有一些别的。”
“我小时候喜欢观察月亮,后来在书上看到的可以观察月亮来推测时间,就学会了。我妈说我算得挺准的。”陈理顿了一下,“草药是以前经常去公园拔草,我妈带我认的。”
“其他的可能也是从书上看来的吧,我记不清了。”
“……你是书呆子吗?”
“不是吧,我只是爱看书,毕竟知识是不会辜负人类的。”
宋昭远怔了几秒,没想到还能从呆头呆脑的陈理嘴里听到这种富含哲理蕴意的话。
过了一会儿,陈理停下了手上动作,把裤腿卷了下去。
“你害怕吗?”陈理又突然开口。
“还行。刚刚挺怕的,现在还好,都跑出来了。你呢?”
“有一点。希望能有人早点来救我们,”陈理困了,语调低下去一些,他脑袋抵着宋昭远的肩膀,半是抱怨地说了一句,“首都一点都不好。”
宋昭远没有推开他,问:“为什么?明明有很多人向往首都,想要在这里立足,学习、工作,甚至安家。”
陈理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说:“……月亮一点都不亮。”
要是亮一点,他们都不用打手电了。他迷迷瞪瞪地想,闭上了眼睛。
宋昭远对他的回答匪夷所思,刚想再问两句就听到耳边传来了均匀平稳的呼吸声。
陈理睡着了。宋昭远不再纠结,也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昭远胳膊被人小幅度地摇晃着,耳边是急促的叫唤声,“宋昭远,快醒醒!天快亮了,我们要赶紧走!”
宋昭远猛地清醒过来,嗓子黏糊着,“现在吗?”
“对,我感觉他们要过来了,”陈理十分着急,信誓旦旦地说,“从小到大,我的直觉从来没有出错过!快走!”
宋昭远对他莫名其妙的直觉不置可否,迅速站了起来,陈理打开手电筒朝着斜坡走过去。
没走出五分钟,走在前头的陈理突然关掉了手电筒,扭头紧抓他的手,加快了脚步。
紧接着,从不远的地方照射过来一道微茫的白光,是手电筒的光线!
陈理拽着宋昭远一把扑到杂草丛里,呼吸在一瞬间停滞消失!
他们追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