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来不像是13区的人,你来自哪里?”程然饶有兴趣的问。
“我的家在陆地上,Z市47街。我和埃勒一起坐船来到了这里。”应铎低声道。
程然看向应铎身边,“除了他,你还有其他同行的朋友吗?”
“有个朋友,但……他是研究所的收容物。”应铎的声音有些低落。
程然听了摇摇头,“研究所……那里面可没有好东西。”
程然叹息一声,折下了手边殷红如血的玫瑰,今夜月色如此清亮,让程然难免想起旧日的回忆,“我曾经也是研究所的收容物,每天接受着痛苦的实验,感受着永无宁日的压抑。我以为我会一直承受这种折磨,可突然有一天,一位年轻的科员来到我的面前,她告诉我,她爱我,她希望和我共度余生。”
折断的花枝乱颤,带刺的枝条划伤了程然的手指,但程然浑然不觉,手中的玫瑰那样鲜活艳丽,就如同某人那双美丽的眸子。
“我当然知道她在骗我,可当我轻易的杀死她之后,我开始后悔了。”墨色的叶片随风摆动,夜风温柔拂过程然的脸庞,银白的长发随风飘动着,如同一条不息的月牙色长河。
黛青色的眸子微微眯起,程然继续说,“我痛苦,我嘶吼,我当然无法接受。我不想一个人承受孤独,我讨厌那种痛苦,于是,我选择雕刻出属于我的伽拉忒亚。我期盼着她能成为真正的玫瑰,她也没有辜负我的期待。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我,我再也不会孤独,她会一直追逐着我,直到我的生命结束。”
程然的幸福简直要溢出眼眶,应铎对程然的描述有点发怵,不知为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对于这种追逐,应铎有些接受不了,但应铎还是强行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微笑。
应铎有点不确定道,“真替你高兴?”
“谢谢,总有一天,你也会收获属于你的幸福。”程然将折下的玫瑰别在了胸口的口袋,见应铎眼神有些躲闪,程然主动对应铎道,“可以帮我去拿些朗姆酒吗,应铎?”
“当然。”应铎转身向外走去,踩着湿冷的石砖小路,应铎离开了静谧的花园。
推开那扇橙红色的木门,应铎走进了喧嚣的舞厅,将身上湿冷的雾气都丢下。
优雅的乐曲传入应铎的耳朵,应铎抬眸看去,在舞会最中心两两成对的舞者们手牵着手,在新的乐点开始前,他们互相行礼,微微颔首。
舞裙翻飞,宝石被暖色的灯光映照的流光溢彩,女士环绕着她的舞伴,欢快的跳着小步舞,笑声交谈声融入进乐曲中。
如同一颗始终环绕着星球的卫星,两人在乐曲中旋转,眼神交织。
应铎将呈有朗姆酒的玻璃杯拿起,被舞池中忘情舞蹈的人们绊住了脚步。
“你想要在这里停留,跳一支舞吗?”见应铎久久停留,菲拉德尔出声问。
“这里多美丽,他们眼里只有对方。”应铎低声说,“在乐曲结束前,他们不会移开视线。”
“乐曲不会很长,舞会总会结束的,他们不会一直跳舞的。”菲拉德尔能感觉到应铎在期待些什么,但菲拉德尔不是很理解那种感情。
“你听过不休轮舞的传说吗?”应铎转身向外走去,步伐缓慢。
橙红色的门板再次被推开,这回应铎将身后的喧嚣都忽略,抬眸向着远方的寂静走去。
深色的叶片完美融入进了冷色调的夜晚,高悬在天空上的皎皎白月为石板路铺上一层银色,应铎踩过那团银白,面无表情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位傲慢的公主……”
“不,应铎,我不想听故事。”菲拉德尔对那些传说向来不感兴趣,被打断话语的应铎皱起眉来,斥责道,“你从不考虑我的想法,当我想讲故事的时候,你应该乖乖聆听。”
“我不。”菲拉德尔不再说话了。
应铎试着呼喊两声,但菲拉德尔始终没有回应。
好吧,看来菲拉德尔打定主意不理会应铎了。
凭什么菲拉德尔能随心所欲?应铎在心中骂了几句,看向不远处冲自己招手的程然。
“有本事你就一辈子不和我说话。”应铎加快脚步,将手中的朗姆酒递给了程然。
程然微笑着接过玻璃杯,将清冽的酒水饮下。
“你看起来好像不喜欢这场舞会。”程然放下酒杯,主动问起应铎的目的,“来这里的只有两种人,寻欢作乐的酒鬼和想要攀高枝的蠢货,应铎,你是哪一种?”
“我哪一种都不是,我来这里只是想找一位向导,搭一趟顺风车去研究所。”应铎摇头,略显失望道,“看来我来错了地方。”
“我有一位合适的人选……”程然看向心口处的玫瑰,眉头一皱。
枪声闷闷的响起,熟悉的场景再次呈现在应铎面前,应铎瞪大了眼睛,看着程然银白的长发晃动,身体向前倒去。
“……她会帮你的。”
程然喃喃着,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应铎怔愣的看着倒在面前的男人,脸色惨白。
是谁?
是谁枪杀了程然?
应铎想要离开现场,但过路的人惊叫一声,直接指着应铎喊叫着,“杀人了!他杀人了!”
现状不妙,应铎转身要跑,舞会的守卫拦住了他的去路。
“不要轻举妄动。”
守卫冷眼看着应铎慌张的模样,大喝道,“你为什么要杀害程然先生!?”
“我没有杀他!”应铎反驳着,但在场的人并不相信。
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原本静默的花园一下子变得喧嚣起来,周围人探究的目光让应铎的心跳越来越快,应铎试着证明清白,但那些守卫自始至终都用一句话噎住了应铎所有的反驳。
“程然先生死亡前,身边只有你一个人!”
独处的两人,偏僻的花园,乡下佬别有目的的接近。
只需要稍加联想,就能为应铎杜撰出所有前因后果。
应铎额前的冷汗岑岑,就在百口莫辩之时,一个声音打破了僵局。
不知道诸位有没有听过《浮士德》的故事?当然我并不想照本宣科的写它的题材、背后的时代背景,以及深意。我只想分享这个故事。
故事开篇,魔鬼与上帝在天庭争论,魔鬼瞧不起地球上的人类,说人类一文不值,可上帝认为,人类虽然有弱点,但是人类的正直是足以信赖的,因此人类不会偏离正义的轨道。
于是上帝和魔鬼就以人间的浮士德展开了赌局,魔鬼发誓要将浮士德诱入魔道,以此证明自己对人类的判断。
恶魔来到了人间,找到了饱读诗书但倍感读书无用精神极度痛苦的浮士德。
在精神极度痛苦的情况下,浮士德与魔鬼签订了赌约,这个赌约就是在有生之年,魔鬼满足浮士德的所有要求,只要浮士德感到满足,那么生命也将结束,而灵魂归魔鬼所有。
在浮士德返老还童入世的过程里,浮士德屡屡作恶,经历爱情、入朝为官、建功立业后,他始终没有满足,最终被忧愁吹瞎了眼睛,在自己的幻想里,说出了“停一停吧,你真美丽。”
按理说浮士德作恶多端,应该把灵魂给魔鬼,然而上帝替他的恶兜底,救赎了他。
上帝为什么要救赎这个灵魂呢?
因为浮士德的满足,来源于不满足——他对永不满足的追求本身感到了满足。
在签订契约前,浮士德这样对魔鬼说:
只要我一旦躺在逍遥榻上偷安,
那我的一切便已算完!
你可以用种种巧语花言,
使我欣然自满,
你可以用享受将我欺骗——
那就是我最后的一天!
我敢和你打赌这点!
假如我对某一瞬间说:
请停一停吧,你真美丽!
那你尽可以将我枷锁!
我甘愿把自己销毁!
那时我的丧钟响了,
你的服务便一笔勾销;
时钟停止,指针落掉,
我在世的时间便算完了。
《浮士德》故事里的魔鬼一直想让浮士德心中出现享乐主义、投机主义或让他变得庸俗不堪。而47街故事里的菲拉德尔也一直引诱着应铎做出交换,抛去所有的顾虑与他永远的在一起。
对应的关系已经很明显了,应铎的原型之一就是“浮士德”,而魔鬼当然是菲拉德尔。当初在看到这个故事时,心中就已经有了一些思索。想写出一点见解,但当我敲下《47街的小混蛋》文章最后一个句号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我好像并没有那么擅长写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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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不休轮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