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线［相声娱乐圈］ 第3章 没希望

“你，你回来找我吗？”江乐言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这个。

叶知谨应该是出来时就看见自己了，所以才没走大路。至于为什么走出去又回头……

叶知谨没回答这个问题，但江乐言透过昏暗的月光，能看见对方正盯着自己。

过了许久，叶知谨吐出几个字：“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我……”江乐言虽然打小学相声，但其实在台下嘴皮子并没台上那么利索。

台上那是工作，大部分台词都有文本的，正活前的垫话[1]两人也会事先商量出个大概来。但生活中可没谁会给他时间打草稿，就显得他不太会说话了。

就像此时，江乐言觉得自己是有许多话想说的，奈何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愣是总结不出个所以然来。

于是，他打算单刀直入，早死早超生，“我接到个综艺，但他们让我参加的前提是……是带上你，你去吗？节目组之前已经联系过你了，但被吉悦社的人直接拒了，你估计不知道。”

“……”

黑暗中传来长久的沉默，几分钟后叶知谨终于动了动，似乎是叹气，但没说话。

江乐言摸不准他现在什么态度，又补充道：“那综艺制作组里有个咱俩以前的cp粉，她看见我去面试就想到这茬了，可能，可能是想看咱俩发糖？”

“呵。”叶知谨往墙上一靠，“我说你是不是得青年痴呆了，大少爷。”

江乐言能从对方的语气里听出一丝难以置信，自己刚好像把他气笑了……

果然下一刻，叶知谨更尖锐的话语就如利剑般朝江乐言刺了过来，“咱俩分手了吧？贵人多忘事啊，不是您自己提的吗？这会儿不嫌我累赘了？这会儿不怕我耽误你飞高枝了？”

叶知谨看起来比他清冷些，偶尔带着眼镜时很有种斯文败类的感觉，但却不是少言寡语的类型，实际上嘴巴比他快得多。

要论以前的事，那确实是自己理亏，分手也是自己提的，江乐言无言以对。只是后面那些话，他从来没说过。

“我没这样想。”这解释极度苍白无力，江乐言也知道叶知谨不会信，但还是忍不住说。

果然，对方回道：“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你多牛啊，拍那么多戏还在乎一个综艺？”

这话一出来，江乐言就知道叶知谨这些年也没怎么关注自己消息了，不然怎么连他已经成了糊咖都不知道。

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

“我，我需要这个工作。我很久没戏拍也没曝光了……”

要按平常，在极高的自尊心驱使下他绝对说不出这种话，但此时恰到好处的黑暗笼罩着他，也保护着他。

况且对面的人是叶知谨，以前的叶知谨不会让他陷入这种境地。

江乐言惴惴不安地等着，等对方的最后通牒，但面前的人又不说话了。

江乐言也再没话可说。

南方的三月温差还很大，加上倒春寒，半夜十一点多的气温简直堪比冬季。冷风猛地吹来，灌进他没拉拉链的外套里，他下意识缩起了身体。

许久后，叶知谨再开口时已没了先前的剑拔弩张，反而平静下来，淡淡地没什么情绪。

他说：“江乐言，你既然选了去演戏，那后果你就自己受着。刚才在园子里你听到的那些，就是我的态度。”

叶知谨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发现他进了园子的，江乐言无从知晓也不敢问。

对方太了解他，知道他心高气傲脸皮薄，所以发现他后故意让上场的演员砸挂他，有心让他难堪。

半途退场时江乐言早都料到了这些，只是听他亲口说出来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好在叶知谨也没等他的反应，撂下这句话就直接走了。

江乐言拦了一下没拦住。

他原地待了一会儿很快受不了刺骨的冷风，原路返回退出了巷子。

回到有灯光的大路，思绪才渐渐回拢。

早料到对方不会答应了不是吗，现在不过是坐实了这一点。至于综艺，丢就丢了吧，急也急不来。

紧张了一天一晚的“大事儿”就这么猝不及防过去了，江乐言本以为自己会如释重负，但此刻却忍不住难过，若有所失。

吉悦社园子就在身后，他不允许自己回头看，低着头快步向前走去，等再抬眼时竟然已经按着本能的习惯都快走到师父家小区了。

大概是心死透了，连带着脑子也不清醒。江乐言自嘲一笑，拐了个弯没进去。

吉悦社散场一般都得十点多，江乐言很有先见之明地把自己回云湖的高铁票定在了第二天。

今晚就只能找个附近的酒店或旅馆先对付一宿。

等办完入住进了房间，他终于有空闲下心来打开了微信——刚才付房费时就看见苏林林轰炸般的消息了。

她几乎是隔几分钟就发一条。

[怎么样了]

[人呢]

都是差不多的内容，江乐言直接定位到最前面才终于有几条不一样的。刚才对方说有什么不情之请，被他直接堵了回去，但消息还是发过来了。

[能不能帮我要个叶知谨的签名]

[申明不是我要哈，我不追星的，是你那个cp粉说想要你们两个的签名]

“……”江乐言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看着看着，看着看着……气不打一处来，签名，签个屁名。

这事儿黄了！

难过失落的情绪被有意锁进看不见的角落，江乐言原本已经平静下来，打算把今晚发生的一切都抛诸脑后，安心回去当众叛亲离的208线糊咖。

但苏林林偏偏在这儿叶知谨长叶知谨短，好像生怕他忘了！

他也不知道苏林林怎么就对他这么自信，能不能不要预设叶知谨一定会答应啊，事实上对方根本！完全！就不想再跟他扯上关系好吗！

还找人讽刺他！把他一个人丢在乌漆麻黑的巷子里！明知道他怕黑，真是操了！

做人怎么能缺德成这样！

难道就不能对前男友好一点吗，就不怕，就不怕他会伤心吗……

生气，气苏林林，气叶知谨，也气自己。

江乐言在微信框里打下一句：不准再提叶知谨这个人。

然后直接将手机关了机。

*

第二天下午，当江乐言回到云湖市的住处时，苏林林已经坐在屋里等着他了。

砰砰啪啪的电视声自客厅传来，他在门口换鞋时还以为家里糟了贼。

“你怎么来了？”江乐言走过去，看了眼电视屏幕，“还在这儿看……枪战片？”

苏林林确实有他家钥匙，但她是个有分寸的经纪人，还从没有不打招呼直接登堂入室过。

“我缓解缓解我内心的澎湃！”苏林林咬牙切齿，“不然真怕自己忍不住枪毙了你！”

“这事儿不成就不成呗，老话怎么说来着,'乐知天命，故不忧'［2］嘛。”江乐言知道她为昨晚的事情生气，好言安慰道。

过了一个晚上，他已经又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今天上午还回清河街逛了逛。

苏林林却没这么好哄，她拿过遥控器关了电视，正色道：“综艺的事儿放一边，你！为什么！手机关机！你要气死我呀，你不知道别人联系不上你的时候会着急吗？你能不能为别人考虑一下？”

苏林林比他还小两岁，一块儿玩笑的时候像个小妹妹，但正儿八经生气起来也挺吓人的。

“……”江乐言依旧嘴硬，气势却弱了下去，“我那时候在气头上，谁让你非要惹我。”

他也知道对方的话句句在理，只是让他道歉却说不出口，因此反而怪起人家来。

苏林林当然知道他是什么德行，把心里的抱怨发泄出来后，也懒得再跟他吵架，顿了顿问：“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了？”

江乐言见她态度有所缓和，才慢悠悠拿出自己在清河街买的小吃，打开来放在茶几上。

香酥牛肉饼、臭豆腐、煎饺、定胜糕、梅花糕……还有一瓶老酸奶。

“吃东西吗？”江乐言问。

苏林林满头黑线，“云湖又不是没有这些，你犯得着从临州带过来吗？”

江乐言见她不领情，才又回说：“人家不乐意去呗，都恨死我了，谁会无缘无故来帮大仇人的忙。”

苏林林听了他的话许久没动，过了一阵轻声问：“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为什么离开吉悦社，能不能给我透个底？”

江乐言正小口吃着一块已经冷掉的梅花糕，也不想再瞒着她，终于老实说：“他是我前男友。”

“！！！！！！”

苏林林听了他的话瞪大了双眼，倒吸一口凉气，眼看着下一秒就要发出尖锐爆鸣。

江乐言迅速比了个“嘘——”的手势，等她稍微平静下来才说：“不要扰民。”

“哥，不瞒你说，我早看出来你不直了，不然我也不可能跟你这么好，但我没想到——你和叶知谨是真的啊！！他可不像是gay……”

江乐言从没刻意隐瞒自己的取向，苏林林跟了他一年，看出来也很正常，只是这话听着别扭，凭什么他就一眼弯，叶知谨就不像gay了！

他很想对苏林林说那是你没见过姓叶的以前有多垂涎我的男性□□！

但多说无益，于是只吐出一句：“以前是真的，现在已经成假的了。”

“我们本来感情还挺好的，事业也是蒸蒸日上。可是后来有个八杆子打不着的北方同行因为长得太帅突然在短视频平台爆火，吸引了很多年轻女孩来听相声……”

这人现在依旧活跃，苏林林了然地点了点头。

江乐言接着说：“有些姑娘去不了北方，就拿吉悦社当平替，托他的福，那段时间观众都翻了一番。这年轻观众一多吧，渐渐地我俩也莫名其妙小火了，粉丝暴涨。”

“后来呢，这不还挺好的吗？”

“出名了自然争议多，粉黑争端、同事口舌，那两年里源源不断。但同时机会也多，我们开始接到一些小剧组的邀约，他不爱这些只想专注相声，我却想尝试不同领域，所以经常请假出去拍戏……总之一来二去，我们之间也有了矛盾，等到爆发的时候已经没法挽回了。我跟他吵完架，回家又跟师父吵一架，冲动之下就彻底改了行。”

江乐言说完自己的故事，苏林林沉默半晌，问：“真的没可能破镜重圆吗？其实我刚来的时候考古你，也挺嗑你俩的……”

她的注意力全在这劲爆的大瓜上，一不小心吐露了心声，至于那些纠葛，聪明地没有追问。

说好的不追星呢？江乐言无语，亲自打破她的美好幻想，“要是有可能的话，咱俩现在会坐在这里吗？”

毕竟昨天才刚被对方拒绝。

“哎呀～～烦死了！”苏林林拿过桌上的老酸奶，打开来狠狠吸了两口，“那你又失去一个机会。”

“我现在省吃简用的钱还是够的，你别担心。然后……我看看有什么别的副业能干吧。”江乐言想了想说。

他虽然是徒弟，师父却拿他当亲儿子养。他不到十岁就开始登台演出，那时候虽然年纪小，但师父给他弄了个存折，会把他每个月的“工资”都存在上面，一直到成年交到他手上时已经攒了不少了。后来除了工资以外还有外快，特别火了之后那两三年，接了不少商演和小网剧。

到现在吃了几年老本，手上的钱虽然也不剩多少，但勉强还能撑一阵子。

吃完了梅花糕又拿起定胜糕，都是凉的，江乐言也觉得不怎么好吃，但本着不浪费的原则还是往嘴里塞。

手机铃声在这时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是个陌生号码，但糊咖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潜在的工作机会，于是还是接了。

“喂，你好？”

电话那头很久没有人回答。

江乐言本能皱眉，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正打算挂了电话，叶知谨的声音传了过来：“电话号码就是微信，加回来。综艺资料发我看看，不满意的话我也不会接。”

［1］垫话：表演正式节目前，用以吸引观众注意或引出表演内容的部分。（可不准确但粗暴理解成：入活前胡咧咧的部分）

［2］出自《易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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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