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号病毒进化计划 第36章 阴翳·第三十六章

季凭听到齐助理的传话时稍微有些意外，他还以为陆羽洁会打算和他在家里吃晚饭。

说起来他们其实很少在外面用餐，因为陆羽洁身份特殊又不爱出门，他的胃又不好，也不贪这点口腹之欲。

季凭被侍者引去了陆羽洁订好的餐位，陆羽洁早已经到了，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低着头在看菜单，季凭坐下来问：“点好了吗？”

陆羽洁好像才发现他到了，神色恍惚地说：“哦……我都点好了，你再看看有没有要加的。”

季凭顺手接过来看了看，这家是西餐厅，他没什么想加的，便点点头放在了一边，让服务生开始上菜。

虽说是陆羽洁要给他庆祝生日，不过他今天似乎整晚都不在状态，季凭随口问了一句他最近还想不想接戏，许久没有等到回答，抬头见他正看着餐盘里的东西出神，手里的刀叉也不知什么时候拿反了，正在用叉子切割牛排。

“小洁。”季凭叫了他一声。

“啊？”陆羽洁猛然回过神来，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或许是走神了，找补了一句：“他们家这个五分熟做的有点硬，不太好切……对了，你刚刚说什么？”

季凭看着他，忽然放下了餐具，陆羽洁不明所以地检视了一下自己，立刻羞赧地把刀叉交换了过来，“对不起，我刚刚走神了，我……”

季凭却伸手握住了他的左手，陆羽洁低头望去，白皙的手背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片热红微肿的伤痕，他一下子噤了声。

季凭看着他的手，用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这是怎么伤的？”

陆羽洁眼神微闪，他想这应该是他那时候掀翻饭菜被汤羹烫到的，只是他竟然一直都没发觉，直到现在才后知后觉感到火辣辣的刺痛。

“可能是倒水的时候不小心烫到的，没关系，我不疼……”

陆羽洁不知为何被杨先生向来平静的眼神打量得有些紧张，话音也越来越轻，好在他没说什么，只是按了服务铃，叫侍者帮忙找支烫伤膏过来。

侍者闻言还十分忐忑地问了一句：“抱歉，请问这位客人是被我们的餐具烫伤了吗？”

季凭帮他答了：“不是。”

那侍者松了一口气，也没说什么，很快拿来了烫伤药膏。

烫伤药是绿莹莹的清凉膏体，侍者没有拿棉签过来，季凭挤在他的手背上，用指腹均匀涂开，又问：“还被水烫到了其他地方吗？”

见陆羽洁摇了摇头，他才抽了纸巾把手上的药膏抹掉。

“先吃饭吧，”季凭不打算在吃饭的时候教育他，“要是实在不和胃口，可以换一家。”

陆羽洁脸色微僵，“没有……我只是还不太饿。”

“那就慢慢吃，吃饭的时候要专心。”

“嗯……”

餐厅里很安静，只有悠扬的乐声来回涤荡，两人静默无声地面对面用餐，陆羽洁吃得食不知味，他有些沮丧，因为他觉得杨先生好像是不高兴了，他把他的生日搞得一团糟。

他实在是吃不下去，胃里难受得厉害，但又不想让杨先生看出来，便只说是想去洗手间，只是他刚站起来走了两步，就突然腿脚一软，狠狠跌了一个趔趄，吓得旁边的侍者赶紧过来扶住了他，问他身体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

陆羽洁十分尴尬，余光看见杨先生没有注意过来，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婉拒了侍者的搀扶，步履匆匆地去了洗手间。

陆羽洁一进隔间就对着马桶把刚刚吃进去的东西全吐了出来，却被呕出来的胆汁呛到，猛然咳嗽了几声，抬起头来只觉得头晕眼花，眼前一片黑蒙蒙的。

他打开洗手池的水龙头漱了漱口，抬头看见餐厅洁净如新的镜子里有个熟悉的人影站在身后。是杨先生，他不知在那里看了多久了。

陆羽洁瞳孔一缩，吓得连水龙头都忘了关，“杨、杨先生……”

杨先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神情有些复杂，仿佛在看一道解了很久也没有解开的难题。

“吃不下就不要勉强，回家吧。”他说。

陆羽洁扶着洗手台，胸口因为呼吸沉重微微起伏着，他失落地垂下眼，“杨先生，对不起，我把你的生日搞砸了……”

季凭很久都没有说话，直到好一会儿后陆羽洁才听见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似乎十分无可奈何。

“小洁，你的病看起来很严重，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好吗？”

陆羽洁关上了水龙头，又拿起洗手台旁边的毛巾擦了擦滴到下巴上的水，才说：“没关系……我已经去看过医生了。”

“是吗？那医生怎么说？”

“就是胃病而已，多吃药就好了。”

季凭不知信了没有，只是一直沉默着，门口有陌生人进来，看了他们一眼。

陆羽洁走过去，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季凭便和他出去了。

两人面对面地站在走廊的角落里，陆羽洁觉得喉咙痒痒的，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他捂着嘴，咳了好一会儿才罢休，期间季凭也没说过一句话，只是轻轻帮他拍着背，似乎在等他解释。

陆羽洁把手放下来，觉得呼吸间都带着腥气，他的心思微动，忽然摆出了一幅郑重其事的架势，“杨先生，如你所见，我的身体确实不太好，可能……我打算退圈了。”

季凭低头看着他，也没问他打算怎么解决星轮禾艺那个流氓合约，只应了一声，“嗯。”

陆羽洁盯着他胸前的衬衣纽扣看，不想自己眼中的不舍流露出来，“退圈之后……我要回家休息一段时间。”

这是他临时做出来的决定，他突然意识到他该离杨先生远点了，他不想他之后做的事情会牵扯他。

季凭这回终于有了动作，抓住了他的手臂问：“为什么？江景佳苑那边什么都没有，你一个人怎么照顾自己？我那边不好吗？”

陆羽洁轻声答道：“不是的，我要回我爸妈家。”

季凭一时有些犹疑，他好像没有什么理由阻拦陆羽洁回自己亲生父母家，“那你父母会照顾你吗？”

“……当然会啊，那可是我爸妈。”陆羽洁不敢看他的眼睛，“再不济，家里还有阿姨呢。”

季凭的手犹豫地松开了。

“而且快要过年了，我要回家陪陪家里人才行，”在骗人这方面，陆羽洁真是有天赋，他抬起头深深凝视了他一眼，将所有情绪尽藏眼底。

“杨先生，来年我们再见吧。”

他们回去的时候，一直关注着他们这桌情况的侍者还特地迎上来把他们送到门口，态度诚恳地询问了今天的用餐体验。

陆羽洁有些尴尬，这家餐厅服务未免太周到了，不过他当时也是看他家口碑好才会特地找人帮忙订位置，只可惜今天这顿饭吃的不算愉快。

“都挺好的……我很喜欢今晚的牛排。”陆羽洁说得有些心虚，因为他吃完之后全都吐了个干净。

侍者终于放下心来，面带笑容地目送他们上车离开。

季凭当天晚上没有回望京茂府，因为陆羽洁说想自己静静，他便也没有回杨家，而是去了誉名御府睡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陆羽洁就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离开，他来的时候没有带太多东西，离开的时候也少了很多负担。

然而等陆羽洁提着箱子走出卧室时，却意外地发现客厅沙发上坐了一个人，是本应该去公司上班的季凭。

陆羽洁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客厅里的电视没有开着，他手里也没有拿着手机或者电脑，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他看不出季凭的表情如何，只能踌躇地上前跟他打了声招呼。

季凭抬头看他，却道：“小洁，你跟我说实话，你的病到底什么情况？”

季凭昨晚也问了006这个问题，006沉默了一会，才说：“检测到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并不算良好，内部肝脏多处有病变趋势，尤其是胃部，有恶性细胞在进行扩散和转移。”陆羽洁的精神磁场也比较紊乱，似乎经受过外界干扰。这一点006还不太确定，便没有细说。

陆羽洁有胃病季凭是知道的，但他不知道陆羽洁的胃病已经如此严重，他好像太相信他了。

“什……什么？”陆羽洁有些紧张，他不知道季凭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你之前去的是哪家医院？有没有可能是误诊？要不然今天我带你去另一家比较权威的机构看看……”

陆羽洁慌张地退后一步，摇了摇头，“不，我不去。”

“小洁？”季凭觉得他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便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想过去看看他，却见陆羽洁立刻像只见了鹰的兔子，吓得马上抱头蹲下，他浑身都在发抖，似乎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杨先生，过年之后我会变得更好的，明年、明年我们再见好吗？求求你……”

季凭的脚步一下子凝住了，只能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恍惚间陆羽洁瑟瑟发抖的身影和曾经洞穴里的那个小泥巴怪重合在了一起，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不明白这股古怪又难受的情绪从何而来。

陆羽洁连行李箱都顾不上拿，头也不回地打开门跑走了，好像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

季凭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客厅里，空气凝固得要让人窒息，他突然觉得手足无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006，我做错了什么吗？”他情绪低落地问。

006想说你从一开始就做错了，最错的是不听我的话，但它还没有见过季先生这么可怜的样子，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唉，季先生这样子，它要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时倾啊，006也有点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