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号病毒进化计划 第32章 阴翳·第三十二章

季凭最近也在处理林越的事情，医院的诊断结果似乎是由过度劳累引起的心衰，季凭听到时十分诧异，他倒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脆弱的主角，不过这个世界的心脏病也是可以治疗的，除了治疗的费用外还需要找到合适的配型，这个也可以用钱解决，他相信林家和岳家有这个资本。

然而《未来深渊》的拍摄进度却不得不停滞了下来，这次的问题比陆羽洁那次要严重得多，因为林越的母亲岳姗夫人亲自发话要求总导演付晶立即停止拍摄，甚至等林越状态有了要恢复的迹象，她也没有重启剧组的打算。

季凭让齐助理提前准备了违约金合同，他觉得岳姗似乎已经在打算让林越退圈，可惜的是群星名娱前期给林越的资源太好，这有可能会给公司带来很大的损失。

公司还特地为《未来深渊》的后续拍摄方案开了一场会议，好在这部戏是科幻片，后期制作占了一大半，找替身也相对容易，季凭对电影质量其实并不是很关注，而且这部电影的主投资人是岳氏，分散了相当一部分亏损，只是苦了付晶，眼看着自己筹备了一年的作品就这么惨淡收场，面对的又是惹不起的岳氏和林氏，只好做了哑巴吃黄莲，只有财务估约出的高额违约金能聊以慰藉。

陆羽洁拍摄完《云山乱》之后的几天都是在家里当咸鱼，他本来就不喜欢出门，身体也不太好，往常没有通告的时候他能在自己家里躺一个月。

本来他还想过要不要回林家一趟装装样子，但他又想到他这个“马后炮”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现在再去不仅可能讨不到好，还免不了被父亲一顿说教，那还不如待在家里呢。

只可惜舒服的日子没过几天，医院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语气郑重地通知他到医院拿检查报告。

陆羽洁闷声回了句“好的”，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些紧张，他想可能又是胃的那些老毛病，约摸又严重了一些，他有些懊恼地暗暗告诫自己以后一定要注意身体，绝对不能再折腾了。

“……初步诊断是胃癌中期，你还比较年轻，应该争取做手术根治，需要做全胃切除……当然，胃癌手术只是第一步，术后还需要配合规范的抗肿瘤治疗，包括放疗、化疗等等……”

陆羽洁攥紧的手心里出了汗，等听到要把他的胃切掉，他呆呆地问了一句：“那……不做全胃切除手术呢？”

医生本来正在看他的诊断书，听到这句话便很快地从镜片后面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才说：“从你的病理报告来看，完全放弃治疗的话大概只有6到12个月的时间。你还年轻……”他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而且胃癌手术的成功概率很高，配合治疗后至少还有5年的时间可以活，不复发的话时间还可以更长。”

“……我知道你现在的心理压力很大，这很正常，我们一般建议患者叫上家人亲属陪同治疗。”

陆羽洁拿着诊断书，再次确认了一下上面的诊断结果，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似的点了点头。

医生见惯了他这种听闻自己噩耗后一时无法接受的人，哭天抢地的都是家常便饭，便也没把他刚刚说的不做手术放在心上，把他的医保卡一刷，淡定地叫了下一个号进来。

陆羽洁拿着诊断书和一堆纸质报告坐在医院冰凉的座椅上，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他下意识地掏出手机，漫无目的地刷来刷去，屏幕上突然跳出来一条信息，是一条公众号文章的链接，标题是“胃癌越来越‘年轻化’？青年人易患胃癌的五大原因！”

两秒钟后小雯又赶紧发来一条信息：“啊啊陆哥不好意思我发错了！这是我妈妈发给我的”后面跟了一个小女孩哭着跑走的表情包。

陆羽洁很想回复点什么，但是他实在是太沮丧了，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只好也发了一个表情包，表示没关系。

这个小插曲倒是让他终于勉强打起点精神来，他想起医生刚刚跟他说的话，心想生病这么重要的事情要和父亲说一声才行。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细细绵绵的小雨，陆羽洁去医院门口的便民超市买了把雨伞，招了一辆的士上车，“去……兰蕙园。”太久没回去，他差点忘记林家在哪。

“小伙子住兰蕙园啊？”兰蕙园是A市有名的富豪住宅区，司机忍不住问了一句。

陆羽洁心不在焉，“家里人住在那。”

司机从后视镜探了探，怎么也看不清他那张被口罩帽檐遮起来的脸，只好撇撇嘴作罢。

陆羽洁是有林家大门的钥匙的，还好他习惯把钥匙串在一起，不然这个时候不一定会带在身上。到了林家门口，他才想起来今天是工作日，父亲不一定会在家，倒是岳姗有可能在，他犹豫了一会儿，虽然不太想和岳夫人见面，但是来都来了，还不如进去看看，干脆去他之前的房间拿点东西，他觉得自己未来大概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回来了。

林宅今天很安静，想想也是，林越还在医院，父亲去了公司，看来岳夫人应该也不在，陆羽洁松了一口气，打算去自己的房间，余光却瞥见书房的门半合着，似乎是有人在里面说话。

“……配型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吗？”

“除了国内有资格的几家医院，我还委托了国外的医疗机构，一有消息就会立即通知我们的。”

岳姗突然抬起头，她的皮肤保养得很好，眼角一点细纹也没有，一双漂亮的杏眼直直地朝林骁平看过来，林越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就是遗传自她。

林骁平温柔地问：“姗姗，怎么了？”

岳姗：“你那个好儿子……他的配型试过了吗？”

“……羽洁？！”林骁平吓了一跳，“他还活着呢，姗姗，你在说什么呀？而且……”他突然有些犹豫。

岳姗嘲讽一笑，“怎么？舍不得你的宝贝儿子？好哇，林骁平，你是指着我的小越没了，还有那个野种给你传宗接代是吧？！”她越说越激动。

林骁平见她气急了，连忙温声哄劝道：“当然不是，我都说过了，只有小越才是我的亲生儿子，姗姗你别着急……好了，明天我就让羽洁去做配型，行了吧？你不是有他那个公司的股份吗？到时候直接让他们公司组织体检，诓他过去，免得他怀疑……你看你，最近为小越的事情忙得晕头转向的，你也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

陆羽洁贴着墙边站着，心随着里边二人的对话越降越沉。

他抬头看了一眼走廊角落的家用监控摄像头，心想他今天来过的事情是遮掩不了了，不过林家人一时半会也不会发现就是了。他失魂落魄地悄悄离开了林家。

A市的雨已经接近尾声，只剩下细细荡荡的雨丝携风拂面，陆羽洁突然想起自己刚刚把伞落在司机车上了，只好任由水雾沾湿他的发梢和面颊，他不知道该去哪，迎着雨默默地往路上走。

他知道林骁平刚刚在犹豫什么，陆羽洁的亲生母亲陆翩翩就是因为心脏病去世的，林骁平估计是怕他也有遗传自陆翩翩的心脏病，换给林越一个坏心脏。

陆羽洁自嘲地笑了一声，就算他真的有，那也说不定是林骁平遗传的，要不然也不会两个儿子都有心脏病。

陆翩翩是直到死前才知道自己做了林骁平的情妇，或者说，她直到死都以为是林骁平出了轨。陆羽洁还记得那时他才七岁左右，陆翩翩病入膏肓，早已到弥留之际，失踪已久的林骁平终于出现在了陆翩翩的病房，彼时陆翩翩拉着他的手，虚弱地问：“阿平，你在外面……是不是有家了？”

陆羽洁那个时候对这个父亲已然十分陌生，只是非常好奇地看着他。陆翩翩不是傻子，她只是为了孩子一直在装糊涂，然而人之将死，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林骁平歉疚地点了点头，“翩翩，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

陆翩翩咬着牙，死死攥着林骁平的手，“阿平，我不怪你，也怪不了你了，我只有一件事求你，小洁是我们的儿子，他才七岁，不能没有父母，你把他带回林家认祖归宗，你要养他到成年……咳咳咳……”

林骁平想起性格强势的岳姗和岳家，有些犹豫，“可是翩翩，我也有难处……”

“林骁平！”陆翩翩陡然发了狠，苍白的面孔此刻显现出惊人的生命力，“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拖着这残破之躯到学校门口，死也要死在那里！我看你这个林教授到时候还怎么做下去！”

陆翩翩的指甲用力得陷入了他的皮肉里，也不知道她一个重症病人哪来这么大的力气。林骁平被她的决绝吓了一跳，连声答应道：“好，好，我知道了，翩翩，你别着急。”

林骁平来探望的第二天陆翩翩就去世了，陆翩翩的娘家人早已不来往，林骁平草草了却了陆翩翩的后事后，竟还真的把陆羽洁带回了林家，只是当天的场面相当惨烈，林骁平的性格圆滑得有些软弱，家底也薄，几乎是入赘了岳家，那时他特地挑了个林越被他小舅舅带去水上乐园游玩的日子，独自带着陆羽洁到岳姗面前坦白，岳姗直接当着他的面让林骁平跪下，把他骂得狗血淋头，陆羽洁害怕地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岳姗从头到尾都没看他一眼。

后面的事就不值得说了，在林家的那些日子一点也不快活，岳夫人虽然大多时候把他当成不存在的透明人，偶尔说话时也不会肆意辱骂，但那些话偏偏就能像一根刺一样深深地在他心里扎下去，比被人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还难受百倍，林骁平只会跟他说要听话，爸爸带你回家不容易，不要让爸爸为难……岳家的那些亲戚，年纪大的对于他的身份心知肚明，跟岳姗一样把他当做看不见又碍眼的灰尘，小的例如岳鑫棋，又愚蠢又自大，陆羽洁小时候没少吃他的苦头，至于林越。

至于林越……

按理说，陆羽洁作为一个比婚生子年纪还要大的私生子，见了林越不说要羞愧得无地自容，至少也应该有几分气短心虚。但是陆羽洁不知道为何，他从他七岁那年见到奶声奶气地问他“你是谁？”的林越的第一面起，他就非常，非常，非常地讨厌他，这份厌恶直到长大也不曾改变。

而现在，陆羽洁决定不讨厌林越了，他要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