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最后先来的不是小雯,而是齐助理,他一个人提了好几袋东西过来,打开来全是冰袋,陆羽洁看着漂亮的包装盒,有些诧异道:“这些都是蛋糕?”
齐助理尴尬地笑了一下,林越给的那家蛋糕店在A市,这些都是做好之后连夜走国内空运过来的,慕斯蛋糕这个品类每种口味都订了一遍,也不知道老板怎么想的。他放下东西,打了个招呼就赶紧带上门溜了。
季凭说:“你上次不是说喜欢吃吗?”
陆羽洁:“……”
要不是知道杨先生的意思,陆羽洁简直都要误解他是在对他上次吃了林越的生日蛋糕心怀不满,在故意拿捏他。
齐助理送过来的蛋糕足足有十个,全都拆开了放在桌面上,整个室内霎时充盈着一股属于慕斯奶油的甜腻香气,季凭站起来看了一眼,“这东西是凉的,你吃一点就行了,不然会胃痛。”
陆羽洁抿了抿唇,他上次说喜欢吃也只是为了赌气随口一说,事实上他也不可能放纵自己在拍摄期间吃这么多甜品。但因为这是季凭特地给他送来的,陆羽洁根本不好意思拒绝,“我吃不了这么多,就尝一个吧,剩下的我可以送给别人吗?”
季凭当然没有异议,“随你处置。你要吃哪一个?这个好像是巧克力的。”他指了指一个咖啡色的蛋糕。
陆羽洁眨了眨眼,“那就它吧。”
季凭把剩下的蛋糕收起来,塞回冰袋里,宾馆里其实也有一个小冰箱,但是只能放点啤酒饮料,放不了这么多蛋糕。季凭按照陆羽洁的意思切下来很小一块,估计是两三口就能吃完的份量。
陆羽洁尝了尝,蛋糕是非常浓香的巧克力味,甜腻中泛着可可的微苦,味道很不错,估计在送来的路上也没有化冻过,因为细腻的慕斯体里一点冰晶也没有,就是冷得太过头,陆羽洁的牙都被冻倒了一下,他揉了揉腮帮子,听见杨先生在一旁轻轻笑出了声。
蛋糕送到之后季凭没有再待太久,因为齐助理一直在门口等着,他今天就要回A市的总公司,明天还有一个高层会议要开。杨季枫在这个世界的人设是个可怕的工作狂,也不怪乎他能把自己的身体生生消耗到能量溢散,要不然季凭也不会来这里了。
他嘱咐了陆羽洁离开云山市的时候给他打电话,陆羽洁乖乖应下了,季凭走后,室内又重回寂静,他看着那一堆蛋糕盒子出了一会儿神,才想起来打电话给小雯叫她帮忙把这些蛋糕送到片场去。
经历了陆羽洁受伤的那次短暂波折后,《云山乱》剧组后续在云山市的拍摄很顺利,只剩下一些要回到A市取景拍摄的戏份,陆羽洁和剧组一起回了A市,但是没有回望京茂府,而是和剧组一起住在了片场附近的宾馆里。
电影是乱序拍摄的,等到最后一个镜头顺利收官,全剧组人员都舒了一口气,副导演大手一挥,“晚上去有宾来贺楼,龚导买单!”
有宾来贺楼是A市有名的高档酒楼,大家很给面子地发出一阵欢呼,起哄似的感谢龚导大方,有心思活络的已经开始想办法怎么混到主桌上去,杀青宴上说不定制片人和群星高层也会来,是个结交人脉的好机会。
陆羽洁穿着戏服默默揉按着自己的腹部,他感觉他的胃今天不是很舒服,不过大家都喜气洋洋的,他面上也就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就连小雯都没发现异样。
应酬无非就是觥筹交错,陆羽洁身为男主演免不了被轮番敬酒的命运,他喝酒不上脸,越是喝面上反倒越是冷沁沁雪白一片,小雯知道他胃不好,见情况不对忙出声道:“陆哥!你胃不好,别喝太多。”
陆羽洁感激地冲她点了点头,旁人听见也就识相地不来劝了。陆羽洁咖位不大,但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能够一跃成为龚正源的男主演,已经足够让人忌惮,至于他实际上是试镜通过的,这点小细节早就被若有若无地忽略了。
这顿杀青宴几乎喝到了第二天才结束,陆羽洁找准机会便立刻提出了告辞,这群人之后肯定还要去续摊的,毕竟在夜景繁华的A市不闹到凌晨两三点怎么能回家呢?这里又不是云山市那个出了影视城就鸟不拉屎的地方。
小雯只是个艺人助理,晚上又一直跟在陆羽洁身边,旁人也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给一个小姑娘灌酒,故而她算得上是散场时全场最清醒的人,见陆羽洁要回去,便尽职尽责地把他送回了家,见他住在望京茂府也丝毫不显意外,一路把他送回了家门口。
陆羽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醉了没,他整个人都有些昏沉,但是意识却很清醒,只是胃疼得厉害,他想等会吃了药会好受些,便强打起精神道:“要不要我叫人送你回家?”
小雯见他靠着玄关直不起来身,以为他都醉成这样了还惦记着送自己回家,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忙摆了摆手道:“不用了,我就住在公司宿舍,这里离群星也很近,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陆羽洁一只手扶着墙,另一只手死死按着胃部,把衬衣攥成了皱巴巴的一团,不过这一切都隐藏在阴影中,小雯没有注意到,陆羽洁无力地半阖着眼,“好,有事给我……或者给齐先生打电话。”他不确定他到时候是不是还是清醒的。
“嗯嗯,陆哥你早点去休息吧,记得喝点解酒茶,我先走了。”
季凭在外出差,家里没有人,陆羽洁扶着墙壁,踉踉跄跄地找到茶几,从抽屉里翻出了平时常用的药,拆开时才想起来自己没有接水,又捏了个纸杯到饮水机旁接了半杯冷水,然后便赶紧和着水将药片吞了下去。
吃完药后,陆羽洁便冷汗涔涔地躺倒在了沙发上,一边忍耐着疼痛一边静静地等待药效的发作。
他抱着肚子出神,暗示自己不要把注意力放在疼痛上,这时他才注意到茶几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支漂亮的玻璃花瓶,花瓶里插着两支鲜花,是两朵鲜红怒放的玫瑰,花瓶里盛着清水,玫瑰看起来还很新鲜。
陆羽洁看着看着,突然感到一股绞心般的阵痛,犹如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击中了他的腹部,喉头顿时涌上一股铁锈味,刹那间他还能理智地想到茶几是檀木的,眼疾手快地抓过花瓶,低头就喷出一口鲜血。
陆羽洁的眼前忽明忽暗,视线渐渐恢复时只看见玻璃花瓶里的清水染上了淡红,玫瑰也被血水染污,滴答滴答地顺着被削了木刺的深绿枝干往下流。
他呆滞了一会儿,抽了张纸巾擦干净脸,走进卫生间把那两支玫瑰连血带水全部倒进了马桶里,花瓶他倒是也想毁尸灭迹,但是这支玻璃花瓶实在是太漂亮了,陆羽洁不忍心扔掉它,便用水冲洗干净,放在了洗手台上。
陆羽洁在洗手池漱了漱口,抬头看向镜子前的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镜子里的人此刻看起来脸色苍白得可怕,甚至嘴唇也有些发青,整个人病入膏肓一般。他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锁屏页面第一个显示的信息是来自季凭的未接来电,陆羽洁动作顿了顿,回复了一个“已到家”的短信。
然后他点开浏览器,输入“吐血是由什么原因引起的”,跳出来的词条五花八门,他认真地看了一会儿,页面底下突然又崩出来一个广告弹窗,地点显示A市第一中心医院。
于是陆羽洁又莫名其妙地下载了一个APP,预约上了明天上午十一点A市第一中心医院消化内科吴主任门诊号。
季凭到家时发现客厅的灯没有关,但是没有人在,他走到房间门口,轻轻推开门看了看,室内一片漆黑,陆羽洁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他轻手轻脚地把门关上。
第二天早上起来,陆羽洁意外地发现季凭居然在家,甚至还做了早餐,是煮得刚刚好的红枣小米粥,还有一碟酱菜,不过这个显然就不是季凭做的。他走进厨房,看见季凭正穿戴着围裙皱眉看着锅里的鸡蛋,好像在做什么化学实验一样。
发现他过来,季凭转头看了他一眼,手下给鸡蛋翻了个面,煎好的一面呈现出诱人的焦黄色。
“昨天喝酒了?”
经此一问,陆羽洁才突然想起来他昨晚漱了口就在床上倒头就睡,衣服没换,澡也没洗,现在身上还有一股浓浓的酒气,他懊恼地“啊”了一声,连忙转头跑去了浴室。
季凭本想叫住他,但是听到卧室里已经响起了水声,怕他在浴室里耽误太久,只好喊了一声:“粥要凉了!”
陆羽洁脱掉衣服的时候才发现昨天吐血的时候在袖子上沾到了一点,他在水龙头底下搓了搓,然后就把衣服扔到一边,先仔细地刷了牙,然后才开始洗澡。
期间季凭过来敲了敲浴室的门,“粥在锅里保温,我去上班了。”
陆羽洁答应的声音夹杂在水流中,季凭这才离开。
陆羽洁吃完早饭,把碗筷塞到洗碗机里,戴上口罩和帽子,全副武装地去了医院,在医院里做了胃镜还有其他的检查,要三四天才能出结果,消化内科的吴医生叮嘱了他不要再喝酒,陆羽洁点了点头,又开了些药回家。
星轮禾艺下周要开艺人大会,王哲知道他已经回了A市,特地在群里艾特了他,陆羽洁百无聊赖地靠在沙发上,动动手指回了个1。
他闲着没事翻手机的时候才知道林越出事了,几日前他在《未来深渊》的片场拍摄时突发心脏病进了急诊,还上了热搜,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他发了条短信,他直到现在才看见,【小越生病了,你知不知道?】
陆羽洁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把消息划了过去。他知道有什么用呢?他又不能去看林越,岳夫人肯定是头一个不愿意的,她只会希望他离她的宝贝儿子越远越好,只有父亲才会指望他这个“哥哥”照顾林越。
林越的心脏病是娘胎里带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遗传,不过岳姗和林骁平一直都没考虑生二胎就是了。
他还记得他那时刚来林家不久,岳夫人便特地把他叫到了跟前,嘱咐他平日里要喊自己夫人,喊林骁平叫先生,不能乱了分寸。
当时岳姗的原话是:“我们小越心脏不好,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爸爸妈妈很恩爱,你平时要轻声细语,也不要乱说话,免得吓到他,知道吗?”所以林越直到现在也不知道陆羽洁跟他其实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也不知岳姗是怎么跟他解释的,他竟也都没问过,只以为陆羽洁是林家收养来的孤儿,毕竟林越是个非常单纯的人,只要是岳姗跟他说过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怀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