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难书 第14章 只有一种应对方式

李芸赶紧道歉，哪怕电话不能传递画面，她还是弯着腰站在地上，脸上挂着焦急又尴尬的笑容。

挂了电话，李芸先给学生发了微信，又打了电话，等了两三分钟都没有回音。

学校自然是不许学生带手机的，前几年是怕学生玩手机影响学习，近几年是怕学生拍下什么东西传播开后会有不良影响，但李芸心里清楚学生凡是有手机没有不往学校拿的，不管成绩高低。

于是她回想平时在班里和这孩子玩的好的几个男生，一个个发消息去问，一个学生很快回了消息说在外头打球，刚刚已经散了。

李芸让这孩子也赶紧回家，以后黑天不许自己在外头，然后立刻回拨那边的家长电话。

这次却是对方一直无人接听，她发的消息也没有回复，过了半小时，才终于有了回信，家长说儿子已经到家了，自己正给他做饭呢，让李芸不要再打了，大晚上怪烦人的。

李芸这才能放下心来，一下跌坐进床里。

度过一个对班主任最提心吊胆的晚上，李芸一晚上都没睡踏实，迷迷糊糊间总是拿起手机看。

到了早上，她又忍着困倦爬起来去给初中生补课，这位家长倒是很好说话吗，觉得李芸教得很好，说趁着五一放假正好多上两节，又说以后有别的朋友要找老师一定先替她介绍，李芸自然是不胜感激。

等下了课，李芸刚想去市场买点菜，掏出手机就发现有个家长发了消息，李芸赶紧点开，一看是学校平时发的学生奶照片，孤零零只有一张照片，也无上下文。

她不明就里，还是赶紧回问怎么了。

对方大概一直守着手机，一看到李芸回信立刻打了语音通话过来，李芸赶紧接听，却迎来另一顿臭骂。

原来是这位家长在孩子书包里看到了运动会那天发的学生奶，运动会不像平时禁止饮料，学生能名正言顺喝饮料自然不会再去喝每天都发的牛奶，于是牛奶被剩下了。

这位家长看到了学生奶时简直觉得触目惊心，赶紧给李芸拍照要她解释，却不想李芸快一个小时都没有回复。好不容易李芸劳动大驾回了消息，这边自然是一下将一腔义愤倾泻而出：“看看配料表，一堆添加剂，香精、白糖，全是科技与狠活。

学校每天发的居然是这种毒害学生的东西，老师也是狼狈为奸帮着宣传，为了利益连孩子的健康都无视掉。

你们这种残害孩子生命的行为简直就是叛徒行径，就应该把你们这种人都抓起来才行！”

李芸也是有口难言，这两年给下的班主任订牛奶的任务越来越重，从名义自愿渐渐变成了由于疾病不订购需要出具三甲医院诊断，这些哪里是她能决定的事。

她就算全班都订也不过是每学期末能收到一袋五公斤的大米，实在是没什么好贪图的。

再说她也是好心：每天七点开始上早自习到中午十二点才放学，她自己都要中间吃点水果零食，不然快到中午必然饿得抓心挠肝。

教室里有监控，为了保证学生的食品安全，学生除了学生奶和纯净水不许入口任何的东西。

李芸觉得能喝一盒奶，好歹不至于太饿，影响最后一节课的听课效果。

班里有些学生定了不爱喝，直接扔进垃圾桶，她还会趁着中午教室里没人捡回来洗干净装在包里，偷偷带回家自己喝。

她每天早饭都喝一盒，各种口味甜滋滋的多好喝！

可是这些话自然不能说，好在家长要的也不是解释而是道歉，李芸老老实实说对不起，退款需要领导亲自审批，可以帮您和副校长申请退订退款。

手机里立刻哑火了，于是这件没头没尾的事最后以李芸吃了一顿骂了结。

混乱的五月就这样结束了，没有一个老师喜欢，就像其它月份一样。

六月有中考，初二眼看要升入初三，也跟着紧张起来，就在这个当头上，突然迎来了校园检查。

这个检查是关于教学的，主要检查学校一下有无严格按规定给学生减负，顺带抽查一下老师的教学质量，是由不知道市里还是局里组织的，所以全校严阵以待，首要就是敦促学生整理仪容仪表。

每学期开学都会严抓学生发型，男生的寸头和女生的前露眉侧露耳超短发都要严格按照走廊墙上挂的标准照片执行，平时每天早上中午上学校门口也都有年级组长检查校服和发型，只是校门前匆匆一看肯定不如开学时抓得严格。

于是趁着这件事，除了艺术生，全校学生迎来了大剪发。

几个嫌丑的学生想了从假发片到躲到厕所的各种办法，全都被火眼金睛的年级组长逮住了，当即通知家长头发合格才可以返校上课。

再来就是大扫除。

教室连带走廊的窗玻璃都要用报纸使劲擦得锃亮，地砖缝里的灰也要扫干净，力求能用拖把达到美缝的效果。

粉笔槽里连一丝灰尘也不会有，皱巴巴脏兮兮的桌布也全清洗干净扯平，桌子上除了教材和规定的练习册，其他书本卷子全要放在家里。

平时不得不挂在椅子背上或堆在脚下的巨型书包这下轻盈起来，全部塞进了桌斗里。

每一个办公室都在卖废纸，额外打印的卷子讲完了错题本来都堆在各办公室墙角等着期末卖一次，这下老师们提前叫来了卖废品的全部处理掉。

运动会上四个人接力三等奖得了包口罩和日历，四本日历被一齐进了废纸堆里。

老师们也都得在扫地擦玻璃，收拾堆得战场一样的办公桌，桌面上除了课本教案和一支红笔一支黑笔，连水杯也不许留一个。

不止办公室和教室，就连操场塑胶跑道假草皮里卡的垃圾碎屑都在上操时由班主任带领学生用手一点点抠干净了。整个校园从人脸到地面焕然一新。

由于时局特殊，除了安在校门口的自动测温，又增加了任课老师早晚上课前在班门口给每个学生测温的环节，只要哪个学生表现出一点点不舒服就要立刻回家休息，等检查结束后才可以回来。

整个教学楼里一连几天都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路过教学楼外都能闻到，每天放学后工作三十分钟的紫外消毒灯这几天彻夜长明。

老师们每人被发了一大盒医用口罩，和运动会奖品里那种已经过期大半年的不同，这次到手的是出厂还没有多久的崭新货。

老师们在办公室里趁着没课的时候打扫卫生，顺便调整检查当天的上课内容，打算讲卷子的自然是要取消，提前赶出的课也不能接着上，全体都要复习几个月前的内容。

李芸刚被介绍了一个新的相亲对象，她拿着购物软件里两条裙子问刘竹：“你觉得哪件更适合我？我打算相亲的时候穿。”

刘竹看看衣服，又看看李芸，李芸挺直了身子期待地等着。

刘竹憋着笑问：“你和你相亲的人已经见过啦？”

李芸说：“没有啊，下周才见呢，想正式点，正好趁着网上有活动想买一条裙子。”

刘竹哈一声笑着说：“他又不知道你有什么衣服，你就穿现在这套去，告诉他从头到脚都是新买的呗。”

李芸看她又开始胡诌，只好转而求助其她人，汪珐珆平时坚持实用主义，和不修边幅的刘竹一样被运动服占据衣柜，还是袁月旼仔细比较了两条裙子，给了李芸建议。

袁月旼每天从头到脚都打扮得精致不重样，一头长发顺溜得像明星一样，连指甲都跟着季节换不同的美甲，一看就是审美非常好的人，李芸觉得她的想法很有说服力，于是欣然接受了她的建议。

四个年轻老师凑在一起研究介绍人发给李芸的信息，刘竹嫌弃地说：“他都三十七了，比你大十一岁！”

李芸说：“那又怎么了，又没结过婚，年纪大点比较成熟顾家。”

汪珐珆说：“一个想结婚的这个岁数还没结婚，指定有猫腻。看他现在的工作，应该也不是由于忙着奋斗工作错过结婚。”

袁月旼说：“要是因为忙着工作错过结婚，然后工作还就是这个德行，那更糟糕。”

刘竹说：“我比咱们学校上的初三学生也就大十岁，我要是现在找个初三学生谈恋爱，马上就得被逮去蹲号子。你还上小学呢他都上班了，我反对这门亲事。”

袁月旼说：“年龄差的确是比较大，而且他的其它条件看起来没能弥补你们俩的年龄差，他初中毕业上了个专科结束了，你是本科毕业的初中老师。”

李芸默默反驳道：“他那个时候上学不容易，中专含金量比现在高。”

大家一致无视了这个无力的说辞，表示十年前又不是三十年前，别说得和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似的。

袁月旼又看了一眼介绍人发来的照片，评价道：“看起来长相也没能弥补你们俩的条件差，介绍人怎么给你介绍一个这样式的？”

大家难得听见袁月旼这样毒舌，笑了起来。袁月旼则刚发现自己原来还有如此开朗毒舌的一面，觉得很有意思。

李芸叹了一口气说：“你光看到我们俩的工作学历年龄，没看见我的家庭条件。我是农村的，而且还有一个正上大学的弟弟，眼看要毕业找工作了。”

汪珐珆问：“那你岂不是在村里能分一块地，自己盖房子？”

李芸说：“我们家不是那种几层的自建小别墅洋房，就是住了好几十年的砖头平房，就这么一个房子，肯定得留给我弟，不然他要是搞对象，我们家那点钱不够给他在外头买房子，将来他带着老婆孩子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汪珐珆欲言又止，收敛了表情。

袁月旼问：“可是这和你相亲的这个人工作不如你有什么关系，他家里不也没钱，而且赚的还不一定有你多。”

李芸说：“你不知道这些，反正我这个条件一说出去，在相亲市场上就已经低了一等，这个已经算是我被介绍的人里不错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