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难书 第12章 危机保障汪珐珆

李芸上完了课，站起来的一瞬间视线里布满灰色的斑点，脸上和手上传来一股振动的麻痹感，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立在原地两秒，走到在门口脱下鞋套，卷好揣进包里留着下次再用。

这种一次性的东西显得干净，只要没破又能装作新的一直用，让家长看着反而比重复用的更好。

出了门，她在楼梯口扶着栏杆站了一会儿，好在没有人，能等那股汗津津的眩晕褪去再下楼。

每走一步，肚子里就搅动一下，在胃肠里发酵了几小时的食物冒着泡，伴随每一次呼吸在她嗓子眼留下一股酸苦味。

外头太阳已经落山，天还没黑，只是失去了日光的点亮，白天的冲劲已经褪去，只剩下嘈杂的疲惫。

昏暗的路灯已经点亮，李芸撑在绿化带边的一棵树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想用干净的空气替换或是抑制住胸腔里那股腥臭味。

小区里有不少散步的人，有牵着狗顺便遛狗的，也有单纯一圈圈走路的，两只猫追逐着嗖一声从李芸身边飞过，一个老太太一手拿着拖在地上的编织袋，一手拿着手电在垃圾桶里翻找能卖钱的废品，有汽车碾过地面的声音，也有外卖员骑着电动车在向散步的人问路，门禁解锁时发出哔哔的声音，单元门不停开了又关，人们来来往往。

李芸只能紧紧攥着冰凉的手心忍耐，挎包危险地悬停在她手腕上摇晃，眼看就要坠落。

她终于没能忍住那股冲动，哇一声呕了出来，酸臭的饭粒从胃直升到嗓子眼，她感受到了那细碎的颗粒感，又活生生咽了回去。

呕了这一下，她的胃里一下就轻松起来，脑门沉重发胀，头上的血管偾张，四肢却轻飘飘失去了气力。

周围的人谁都没有注意到她，又或许是不在意，大家仍旧都在做着自己的事。

李芸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向着地面滑去，眼看就要被彻底卷入混沌之中，这时一双胳膊从她腋下穿过，稳稳架住了她，使她勉强站住。

汪珐珆平时一直坚持运动，只是班主任每天在学校里要处理的事实在是多，但凡有空就要去教室里绕一圈看看，不是总有时间能在学校的跑道上跑步。

于是她经常下了班先在小区里慢跑几圈再回家吃饭，这天也是如此。

她跑到小区花园附近，依稀看到一个女人弓着背站在树底下，背面看起来和李芸很像。

今天下午李芸没来上班，应该是去献血了。汪珐珆正准备继续跑，却眼见树下的女人眼看就要摔倒，汪珐珆急忙几步跑上去扶住了她，用力将她拉住。

李芸感觉自己晕过去了一瞬间，醒过来发现自己几乎倒在别人怀里，过了几秒才想起来自己在哪，周围有人好奇地看过来。

汪珐珆看李芸好了点，问她：“怎么了，要不要叫救护车？”

李芸心里和脑子里都乱糟糟的，嘴里一股怪味，想摆摆手说不用，可是包还在胳膊上，连抬手的力气也无，只是用嘴呼着气摇摇头。

汪珐珆架着李芸往自己家走，想让她歇一歇，李芸也不知道谁要干嘛，眼睛胡乱扫着无法聚焦，身体只有靠人撑着才能不倒下，两条腿勉强跟着迈步。

汪珐珆到了家，把李芸扶到沙发上靠着，问她：“是不是献完血有点难受？”

李芸晕得很，感觉天地都在旋转，耳朵里只有嗡鸣声，嘴唇也是麻的，她仰着不想动，只是哼哼几声。

汪珐珆给她冲了一杯红糖水，她拿着哆哆嗦嗦喝下去，把嘴里呕吐物的味道冲散，这才缓过来一点。

汪珐珆一直坐在她旁边陪着她，看她手凉的厉害，就跑到自己屋里翻出暖宝宝给她握在手里，又找了条毯子给她围在身上。

汪珐珆的妈妈也在家里，正等着女儿回家吃饭，见到女儿搀着个眼看要昏过去的女孩子回来，吓了一跳，问了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赶紧到厨房做了一碗鸡蛋肉末汤，撒了一大把盐，要李芸喝下去。

等李芸好点了，道了谢，不好意思地要赶紧离开，母女两个还是开车把她送到了小区外头，再往里车不好进出，汪珐珆一个人把李芸搀到门口，往她包里塞了一把巧克力才走。

李芸到了屋里，脱了鞋直接扎进床里，昏睡到了第二天早上。自那以后，她与汪珐珆更亲近了。

运动会上老师分为坐在班级里看管学生的班主任和在赛场里计时打分的任课老师，李芸和汪珐珆属于前者，两个人亲密地凑在一块聊着天打发时间，随时准备好应对学生的突发情况。

刘竹和袁月旼这样的则属于后者，横竖都被能分到任务，两个人愁眉苦脸地坐在操场正中央，在烈日下眯着眼睛看着一组组学生跳高。

李芸和汪珐珆在侧面的台阶上坐着，看操场正中间两个人怎么看怎么有趣，于是举起手机，远远地给互相扇风的两个人拍照发在聊天群里。

四月底天气已经很热，但刘竹和袁月旼都是长袖长裤，不仅袁月旼，连刘竹也破天荒戴了遮阳帽。

袁月旼平时本来就注意皮肤保养，刘竹则是随意惯了，是个冬天有时早起脸都不洗，擦擦眼屎就出门的人。

此时她如此全副武装纯粹是因为上班后第一次运动会，她为了凉快穿着半袖短裤在太阳底下坐了一天之后，第二天就开始身上发痒，露在外头的地方一块块爆起白皮，从那之后才长了记性。

初中生的运动会并没有什么好看的，一群每天在教室坐十几小时的孩子不受伤就已经是万幸。

唯一的看点大概就是由班主任和体育老师们合力操练过多次的入场式，有的班级花了几百上千，弄出的效果的确好。任课老师们凑在一块，看着一队队学生在领操台前停下开始各显神通、挥洒汗水。

校长是不出席这种场合的，台上不知哪位副校长稳坐在阴凉里，等一个班的学生齐声大喊完“校长好”，就摆摆手，笑眯眯对着话筒里轻轻来一句“同学们辛苦了”。

开幕式完了，他就可以退场，只等晚上闭幕式再来露面。

旁边宣传部主任举着自己宝贝的相机，把台上的领导和学生们留在同一幅画面里。

李芸和汪珐珆靠在一块，日光太晃眼，除了时不时给刘竹和袁月旼拍张好笑的照片发过去，连看手机的心情也没有，只能每隔几分钟回头环顾自己班上每一张脸，凡是有中暑迹象的立马送下去喝水休息。

规定每个没有项目的学生上午下午要各交十篇一百字以上的运动会感想给广播室里念。

两个人一会儿就收到传过来的一大沓稿纸，有不少都是糊弄的，瞎划拉字像鬼画符的、一句话写好几遍的比比皆是。

李芸直接打回去让重写，汪珐珆则自己认真写了几篇放在最上头交上去凑数。

要是让老师们说运动会最讨厌的环节，除了一遍又一遍声嘶力竭的开幕式演练，那必定是教师参加的项目。

本来领导们甚至想要增添一些新意，加入教师一千米，由全体青年教师展现拼搏的风采，在操场上挥洒汗水。

但是突如其来的献血任务中断了这个计划，于是老师们除了无偿奉献的精神，就只用在每年都有的400*4接力上展示一把拼命的合作精神了。

今年接力二等奖奖品是一个运动套装，透明的塑料包里包含：消防演练剩下的干巴小毛巾两条、学生奶三盒、团体采购的秒表一个、不锈钢哨子二只、关爱健康的医用口罩一包，以及印有宣传部主任精心拍摄的学校照片的日历一本，在今年还剩有八个月可以使用。

至于一等奖，是更大一号的塑料包，里面用全新的浴巾毛巾套装替换了小毛巾，其余和二等奖一样，一向被体育老师组拿走的。

李芸看上了那个塑料小包，在家里放着肯定能找到用处。

她们办公室四个人，刘竹和汪珐珆日常跑步锻炼，尤其是刘竹，将近有一米八的个子一步跨得老大；

袁月旼因为生病本身就更注重健康，每周健身不在话下，尤其是最近药越吃越少，身上有了使不完的牛劲；

李芸虽然瘦，却也是从小在村里跑出来的，只是刚好被抽得有点发虚。

除去体育老师组，就是这四个人摩拳擦掌，她们把这两天没劲的李芸放在第二棒，站在起点蓄势待发。

这时等待闭幕式的副校长却突然被勾起了兴趣，或许是每年一样的流程使他厌烦，他竟也来到起点想要一展身手。

几位主任赶忙表示愿意组成一队，副校长坚决不允，只想自己下场玩玩，而且绝不加入体育老师组。于是一队男老师适时让出一个位置，请副校长做了最后一棒。

发令枪一响，老师们嗖一下窜出去，学生在一边偷偷拿着手机，准备拍下自己班的老师做成表情包，留着心情不好拿出来互相开心。

前三圈仍和往年没什么不同，体育老师组打头，汪珐珆紧紧咬在后头，汪珐珆班的学生为她大声加油。

李芸体力实在不支，还没转弯就已力竭，尽力维持也只是夹在中间，好在平时看着柔柔弱弱的袁月旼竟力挽狂澜，又反追上去。

最后一圈，副校长接棒时体育老师组已经跑出小半圈，只是大家的脚被这个世界上的一股莫名力量拉扯，拼尽全力也只能越来越慢，无论使出多少力气也无法挣脱。

只有副校长丝毫不受影响，一路跑到终点，由于其他人实在是落得太远，一眼看上去胜负已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