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0前的甘泉 第4章 0093

你有好久都没来了。”裘尼过来的时候刚刚做完上一场模拟训练，脸色有些苍白。

卡缪虽然没有军衔，但是出现在MS甲板上时还是穿了藏青色红翻领的军服，她为了看上去像样甚至扎了头发——尽管因为她的头发并不够长，额前、腮边和耳后的卷发还是该怎样就怎样。从裘尼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的脸上就总是看不出什么情绪，此时此刻也是如此，卡缪站在整备台上，肩膀上扛了几圈三只粗的缆线，她朝二层甲板看了看，裘尼这才看到总帅站在那里，想必是送卡缪过来，还没有马上离开，他朝总帅敬了礼，这才抓住整备台的栏杆翻过去脚踏实地。

“裘尼准尉。”尽管两人可以称得上熟人，卡缪还是一贯带他的大名和军衔和他打招呼，随后她朝总帅站的地方使了个眼色，问，“他说你找我，但其实我的演示也做不了多久，是等准尉的机体整备好重新出发，还是就用这台？”说着，卡缪伸手拍了拍身边的这架机体。

“用我的吧，稍微等等。”裘尼说，“等会就在船上吃午饭？演示完就让你走未免显得我太没有礼貌了吧。”

卡缪说：“我无所谓。”但是她笑了起来，也就是同意的意思了。

裘尼约她一起吃饭，总好过她早早回家。

关于她小时候发生的事，从昨晚家里，一直到早上战舰里搭乘电梯时，夏亚似乎都颇感兴趣，虽然因为她昨晚的话，夏亚并没有明言问她，但是他身上总是萦绕着一种探寻的气氛，这不是一场单刀直入的谈话，而是一种长久的审问，这感觉令卡缪浑身不自在。

她不想叫夏亚知道的不止那一件事，在得知自己不属于吉翁的过去之后、在新吉翁战舰的电梯里，她大概明白夏亚对她精神上的不忠会采取什么样的态度了。卡缪不喜欢这种持续的压力和无止境的等待，电梯门一开，她越过夏亚、赶在他前面走出去了，以往她不会这么做，所以跟在后面的娜娜依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夏亚，至于夏亚怎么回应的，卡缪没有看到，也懒得管。

卡缪和裘尼搭乘一架机体出发后，通信里给出了陨石模拟气球带的坐标，裘尼先行操作击破了几个气球，虽然准度上可能稍显不足，但他及时用手动矫正了自己的攻击，卡缪在他身后看了一阵，便说：“明白了，帮我把受信调整装备拿过来吧。”

“是！”裘尼正要让出驾驶位，但其实精神感应的调整不需要坐上座椅也可以完成，卡缪刚抬起手来想要放到裘尼的肩膀上，却又半道止住了，裘尼转过身来看到她这一举动，眨眨眼问道：“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卡缪撑着座椅后背，放松身体漂浮过去，落在了驾驶座上，手搭在操作手柄上时她感到了一种熟悉的安心和焦虑情绪，于是呼出一口气，又把手挪开、排除掉没用的杂念，戴上调整用的头盔，将另一端接上MS的战斗中枢系统，再开口时她已经恢复了前辈的架势，“依我看这个技术刚刚从实验室诞生就已经太过成熟了，毕竟战争中机师就是工具，所以研发人员总是把人脑信号的接收敏感度调得很高，裘尼准尉，你最好不要顺着它的想法去弥补攻击的不足，先把它变笨一点吧，这对你有好处。”

“是！”

“看好了。”卡缪这么说着，操控浮游炮出击，在接下来的二十分钟内，她的大概命中率只有10%左右，裘尼察觉到她不断地确认调整器，上面起伏不定的波正逐渐稳定成一个波形，而当卡缪正要继续发射时，主舰桥的通信却突然传来：

“就到这里吧，卡缪。”

今天夏亚看上去似乎很闲。从刚才卡缪就这么想，这下她进一步确认了，她说：“没有听到我们刚才的对话吗？麦克风应该一直打开着才对——调整还没有完全完成，准尉使用这种高敏度的精神感应技术会头痛的。”

“就算这样也先停下来，离正式作战还早，时间很宽裕。你已经操作了半个小时了。”夏亚似乎还有别的话要说，但是他及时止住了，不知怎么的，卡缪大概能理解他要数落她昨天刚刚去医院的事。

可是那是同一件事吗？卡缪想到，真是啰嗦……她正要这么嘟哝，突然想起昨天在公园被人突然揭穿的那一幕，而且麦克风还没关，卡缪有些心虚，状若无事地按了一下耳侧的按钮，但也被这一动作打断了情绪，她就只是啧了一声，从驾驶位站起来，对身后的裘尼说：“你来吧。”

裘尼重新试了精神感应的攻击，果然准度和反应都更符合他的节拍了，他道：“真的和先前完全不一样了……”

“对吧，不过调低了敏度，使用脑波搜敌的功能也会随之减弱，但是至少不会头痛了。”卡缪将胳膊放在驾驶座的靠背上和他说话，“吃完午饭继续帮你调整，要是能攻克不能两全的难题……要不要久违地进行模拟对战试试呢？”

“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当然好了。”

然而这个计划最终落空，因为从升降机上跳下来的时候，卡缪发现夏亚就等在甲板上，并且娜娜依不在他身边，裘尼方才答应得很爽快，现在当卡缪朝夏亚走过去的时候他很快远远地驻足鞠躬，落到卡缪身后去了。

“还有什么事吗？”卡缪经过夏亚身边的时候问他。

“不，”夏亚的手按住她的肩膀，问道，“现在和你一起吃午饭的话需要预约吗？”

“那倒是不用。”卡缪先一步进了电梯，按下了餐厅的楼层。

因为她没有要帮忙保持电梯门敞开的好心，夏亚自己用手臂挡住合上的门扇，肩膀在电梯轿厢上撞了一下，他道：“**岁的时候，那么久远的事，没想到你还记得……”在卡缪就他这句情商不高的话做出反应前，夏亚马上问道：“对那个时候的卡缪来说，我是一个不太招人喜欢的新朋友吗？”

卡缪看着电梯显示屏上跳动的数字，起先还是不打算回答，就像她当初在湖滨被画室老师询问画的是什么那样，或许正因为她感知得太多，她对自己脑海里发生的事才显得更加地慎重……然而，当她意识到自己这么多年不能没有一点长进时，当她意识到电梯运行得太慢时，她还是选择了开口，她说：“那叫做新朋友吗？不是因为学生起义需要蕾柯亚少尉作为学校内部人士的配合，上校这才说了很多不知所云的话吗？”破晓起义这四个字太奇怪了，卡缪通常不那么说。

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了，外面等候的是主舰桥上的高级军官，见到电梯里的情形，他们在原地先行敬礼，卡缪见状蹬了一脚轿厢，掀开挡道的人出去了，夏亚对自己的部下回以敬礼，在卡缪之后握住扶手，问道：“朋友和利用是完全没办法相融的概念吗？真严格啊。”

“这是当然的吧。”卡缪回答的时候并没有多余的感想，但是当她意识到自己和夏亚进行了一段堪称平和的深入对话后，她马上回头道，“别拿上校那一套可疑的理论来质问我！”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餐厅，又是一轮军人之间互相的敬礼，卡缪一点也不想掺合，径自去拿了自己的餐盘，又把饮料的吸管叼在嘴里，选择了一个离其他人尽可能近的位置，但是很快，随着她坐下，其他人还是装作有事各自走开，撤出了一道真空，等到夏亚在她对面坐下的时候，餐厅里的士兵们已经确保各自坐在可以偷听总帅家庭事务的范围之外了。

不过，使卡缪稍稍放松的是，夏亚没再提起当年的事了，他说：“裘尼还太年轻了……实在是大材小用——我是说你，卡缪。”

“即使我坐在驾驶舱里，你也没给我施展的机会。”

“不，”夏亚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了，卡缪完全不知道他在否认什么，夏亚说，“等会要向你介绍一个人，我想你会喜欢她的。”

“谁？”对话回到了卡缪熟悉的公事公办领域，她也就多问了一句，“新人类？”

“她是一个很有才能的人，但是心灵很纤细，娜娜依教导不了她。”

“地球？殖民卫星？”

“在西藏。”

卡缪大概明白了，为了制定那个和月神五号有关的神秘作战计划，夏亚悄悄去过一次地球。直到这里，事情都不算太坏，可是当那个人真的出现，卡缪没能第一时间伸出手去。

夏亚还在给她们互相介绍，薄荷色头发的少年就像第一次见到她那样朝卡缪伸出手来，说的话却有多种解读办法：“我是葵司·帕拉雅，你原来还在这里啊。”

夏亚站在卡缪的侧后方，虽然卡缪的眼角余光看不到他的神情，但是也能感觉到他在注视着她，他不论是作为她的半个监护人，还是作为这个战舰的长官，都希望卡缪现在可以简单地做个自我介绍，然后和葵司握手。卡缪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于是她只能先伸出手去，和葵司握了一下，但是她做不到在这种时候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所以她握着葵司的手上下摇晃着，比起夏亚，葵司先明白了她的顾虑，嘴角的笑容微妙地加深了一些——这就是契机了，这笑容完全动摇了卡缪的神经，卡缪懒得管接下来夏亚会怎么想，她用力拉住葵司的手，道：“你给我过来！”

眼看着她从餐厅出去，连带着葵司两个人一起撞上走廊的墙壁，夏亚道：“卡缪？”

“不是把她交给我了吗？我们要单独谈！”卡缪回头道。

“新人类的熟悉有这么快吗……”夏亚说道，但是两个女孩都没有留意他的这句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