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74［水仙］ 第2章 海边散步

一开始是白雾拉着贺知易跑，后面白雾体力跟不上，就转变为贺知易跑到了前面拉着白雾。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两人十分默契地齐齐慢下脚步，手杵着膝盖都大口喘着气。

白雾平稳了呼吸，已经笑起来：“看不出来啊贺知易，你居然真的就跟我跑了。”

贺知易也觉得奇怪，他和任何人都不亲近，怎么今天就这么反常的跟着白雾出来了，他们甚至没说过几句话。

“不过你别担心，就算要罚也有个伴，现在跟我走吧。”白雾双手插进兜里，“我带你去吹吹海风。”

贺知易沉默几秒还是跟上白雾。

反正已经跑出来了。

六月的云市燥热，去海边吹海风确实是个不错的决定。

沙粒被两人踩出声响，伴着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一起融入夜色。

“贺知易。”

“嗯？”

白雾转过身面对着贺知易，倒退着往后走，随口道“为什么不愿意好好学习呢？”

贺知易不明白白雾这么会关心自己的私事，但还是诚实回答：“不喜欢。”

“不喜欢什么？”白雾似是真的疑惑，“老师？科目？写题？”

“不喜欢这种氛围。”贺知易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他脸上也是面无表情。

贺知易总是这种神情，似乎没有他特别喜欢做的事，没有特别能让他高兴的东西，也没有能挑起他情绪的人。

但并不是冷傲，接近他的人都能察觉出，他并没有故作高冷，他似乎真的就是，没有感情。

“我也不喜欢。”白雾说着，在心里笑了一声，觉得自己说的话很可笑，不过这种可笑只有他一人能理解。

就好比贺知易也是，他的所有都不易读懂，也只有他一人能理解。

不过现在有了个白雾。

“但你也挺聪明的不是吗？”白雾夸着自己也不觉得有什么，他很有自知之明，继续道：“你学好了，以后或许就不那么辛苦了。”

“你和班主任说的一样的话。”贺知易平静的说，“你和她一样认为我以后会很辛苦。”

白雾短暂的停顿。

十年的经历一定会让白雾不再如当初的贺知易一样，他们的思想和观念都会出现分歧。

17岁的贺知易不理解27岁的贺知易。

但白雾该怎么说服贺知易，他以后真的十分辛苦呢？

白雾又该怎么说服自己，现在努力以后就不辛苦了呢？

“是我说错了。”白雾笑容带着一丝苦涩，“你是对的。”

贺知易：“我还没说。”

白雾语塞。

“你会经常一个人来吹海风吗？”白雾生硬的转移话题。

“不经常。”贺知易跟上白雾，踩着湿湿的沙，“你似乎突然变得很好奇我。”

“大概是因为你和别人都不一样吧。”白雾转过身向前走，踢开一边的石子，“而且我有些想和你做朋友。”

“……”贺知易没有回，他对交朋友没兴趣。

“拜托了，贺知易。”白雾停下脚步，“我今天和你一起逃课，以后班里可没人会和我作伴了。”

“为什么一定要有人作伴？”贺知易很轻的皱起眉，“我自己一个人也不觉得会怎么样。”

白雾叹了口气。

贺知易不适合在人类这个群体里生存。

他太独立且无欲。

但人类是群居动物，人类诞生于**。

贺知易这样的人会被视为怪胎，很难被理解和接纳。

白雾不会强行把他的观点扭回正轨，因为白雾即便是10年后的贺知易，对此还是深以为然，如果贺知易不这样想，他就不是贺知易了。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你能试着理解我吗？或许我们交个朋友，你会发现一些令你惊喜的东西。”白雾目光炯炯看着贺知易，“就当，帮个忙咯。”

*

贺知易和白雾忽然成双成对的出入教室和学校，这让班里一些人私底下讨论了好几天。

白雾在公寓里收拾出了一间房间。

其实也不算收拾，因为公寓里真的很空，甚至连白雾的衣柜里，也只有一套校服，而白雾自己身上也穿着一套。

去买了几件衣服后，白雾又给贺知易准备了一个手机。

贺知易很穷。

他从出生起就没有父亲，他的母亲江厘是个天真的女人，当初天真的以为贺知易的父亲会对自己负责，所以天真的办了退学，生下贺知易。然而那个男人再也没有出现，江厘不得不一个人养育贺知易，但最后在贺知易10岁时还是抛弃他和另一个男人跑了。

之后贺知易的生活费和学费都是靠打零工和政.府补贴。

这是最让人困惑的点。

按理来说，贺知易在生活极度拮据的情况下还要上高中，那不应该很努力的去学习吗？为什么成绩会这么惨不忍睹？

对此，白雾还算清楚。

当初的自己，继续要上高中的原因……

“叮咚——”

是贺知易。

今天是周末，白雾告诉了贺知易自己家的地址，让他来找自己。

白雾去给贺知易开了门，让他换了鞋，把新手机拿给他。

“？”贺知易拿着未拆封的手机盒，眉宇间是淡淡的疑惑：“你为什么要给我买手机？”

“方便联系。”白雾给贺知易倒了杯水，“你自己设置一下密码，然后存我的联系方式。”

贺知易没动。

白雾笑了一声，“也不是白给你，等你以后找到工作赚到钱了再还我不就行了？”

“……嗯。”贺知易接受了，点点头后问：“那你找我还有别的事吗？”

“有啊。”白雾将周末的练习题摊开，“既然你不喜欢学校里的氛围，那就在我家里学，我教你做题。”

贺知易：“……”

白雾说贺知易聪明，真不是自恋，他高三时忽然一时间顿悟了许多高中知识，最后学得还不错，教贺知易也算绰绰有余。

当然白雾也不祈求贺知易这位高二即将结束的高中生能逆袭变成年级第一，那种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桥段，还是别想了，但够一够三本或许有望。

“别这副表情，小贺同学，相信我，我能让你期末班级成绩进步五名。”白雾一脸的信誓旦旦，递出一支黑笔。

贺知易接过黑笔：“你很在乎我的成绩？”

白雾颔首，话里带着笑意：“是啊，你如果进步，我会很高兴的。”

“你真奇怪。”贺知易点评道。

白雾知道贺知易指的是什么。

可能是有些东西不怎么理解，所以贺知易会去观察，这些年来的观察让贺知易归纳出了很多人类的特性。

在贺知易的眼中，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谁好，为别人的进步而感到高兴的，更是不可能。

所以当班主任苦口婆心的劝贺知易专注学业，说自己这么说是为贺知易好时，贺知易全然不信。

在贺知易看来，人是自私的生物。

以致于白雾的出现，让贺知易既好奇又无法理解。

他好奇白雾的居心，无法理解白雾这么做的意义。

贺知易是没有价值的人，没人会带有目的接近他。贺知易一直是这么觉得的。

当然，贺知易并不认为“没有价值”是什么贬义化的句子。他从来不认可人们主观赋予的好坏定义。

“我知道。”白雾丝毫不恼，“现在看第一题……”

也不得不说，白雾的声音很好听，讲题时语气不疾不徐，贺知易很快就开始跟着白雾的思路走。

讲完半张卷子后，白雾起身：“好了，写完这题就休息一下。”

去厨房里拿了两根冰.棍回来，贺知易已经写完了题。

“你喜欢草莓还是芒果？”白雾问。其实他知道贺知易只会说随便，毕竟贺知易是真的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随便。”

如他所料。

“那你吃草莓味的吧。”白雾把粉色包装袋的冰.棍递过去。

贺知易道了谢。

“我以前很喜欢一个人呆在家里，夏天吃冰.棍，冬天烤暖炉。”白雾和贺知易并排坐在地毯上，头枕着沙发。

“听起来很舒服。”贺知易搭腔。

“是的。那是我工作以后，可能有了对比，就会觉得闲暇时间珍贵，于是我居然也会喜欢上某些平常事。”白雾闭上眼睛，说。

白雾说自己工作了，贺知易没多问，只以为是白雾和他一样。

“所以啊贺知易。你总有一天也会变成我这样的，这个世界上，没人能与世界脱轨，因为你就存在于世界间。”白雾笑意褪去，说出了个残酷又人人习以为常的事实。

贺知易抿了抿唇。

白雾垂眸。

事实上，贺知易难道不清楚这些吗？他当然清楚，他这么善于洞察人心，又怎么会不懂白雾说的话？

只不过贺知易游离于社会之外，他以为自己能成为特例。

但白雾这个十年后的人，不得不先行否认贺知易天真的幻想。

这个社会，没有特例，它相对公平也相对残酷，没有谁是可以避免的。

“当然，你现在不用太操心。”白雾侧过头，抬手揉了揉贺知易的脑袋。

因为现在我来了，所以你再也不用无可奈何。

你可以继续天真下去，继续冷漠下去，继续不共情，不面对，在我能保证我陪在你身边时。

贺知易被摸的一愣，又被白雾的眼神吸引——很奇怪，分明他们同岁，贺知易却在白雾眼里看到了近似长辈对晚辈的慈爱。

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情感？

白雾看出来贺知易的疑惑，哼笑几声，“好了，继续做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