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夏油杰在宿舍里被闹钟准时叫醒,下床穿衣洗漱后,他第一时间走到了自己的桌子前将窗户推开。
淅淅沥沥的雨声传进来,细微的雨丝雾蒙蒙地将窗外翠绿的芭蕉笼罩起来,打在叶片上发出“莎莎”轻响。
夏油杰给自己倒了杯咖啡,微微的苦味飘散了出去,芭蕉叶子下飘飞着出来几个巴掌大的美貌少女,个个身着绿衣,嘴里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这群可恶的咒术师们,又开始泡咖啡啦!”
“下次要悄悄在里面放点蕉叶上的虫子才行,哼!”
它们手拉手讨论了一会儿,雨渐渐大了,于是纷纷飞回了芭蕉叶中躲雨,不再出来了。
夏油杰有点无奈地摇了摇头,本来芭蕉就不适合种在屋子旁边,但是学校里的焦精喜欢亲近人,因此长着长着反倒叫学生们一开窗就能看见它们了。
远处飞来一只咒具小鸟,呆呆地把早饭放下,夏油杰给它输入了一点咒力,它低头啄了啄他的手心后就飞走了。
吃过早点后又对着窗外的芭蕉写了几行观察日记,夏油杰伸展了一下身体,准备收拾东西去上课。
今天上午只有一节课,下课后就可以直接去吃午餐了。
虽然离上课还有一个多小时……但昆仑的学生们都知道,出门上课的路上经常充满了意外,老师更是慧眼如炬,毕竟学生不多,一眼就能看出来到底谁没来。
在路上被咒灵袭击并困住这种事,说出去简直比早上睡过头了更令人羞耻。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出了宿舍门后撑开伞朝一个方向走去。
雨中升腾着淡淡的烟气,不多时,地面下传来一阵阵轻微的震动感。
夏油杰停下,不敢再走了,身边的学生们也一个个停下了匆匆的脚步,等待震颤过去。
“春天到了,地龙翻身,但这也太频繁了吧。”身侧有人低声抱怨,他的朋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现在是春天,地龙难免活跃一点,我们还是趁着还能辨认出方向快走吧。”
地震停止,校园里的地貌简直大变样。
昆仑大学中没有特意修筑好的道路,这是因为整个昆仑中聚集了大量咒神和咒灵,其中不乏特别强大的,翻身之间就能引起周围的地貌迅速改变,这点简直让学生们叫苦不迭。
本来校园里的建筑物就鸡零狗碎的,现在好了,每天都不一样,就算是四年的学长都不敢给人带路啊!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夏油杰看着眼前认不出来的道路,低下头向着路上喊了一句“忌”,下一刻,原本迷失的方向感顿时又回到了他的脑海中。
“哎同学,你是召唤系啊!”身边有个学长蹿过来,眼睛亮亮的,“还是召唤系好啊,叫两声忌它还会回应……那个,我实在认不清方向了,你能再帮我问问近战系的操场去哪了吗?”
还有几个没来得及溜掉的召唤系也被抓了壮丁,被安排上了指路的活。
等夏油杰把赶着上课的学长们全部送走后,距离上课时间已经只剩下了四十分钟。
而刚刚忌告诉他,召唤系的教室被换到了后山。
不敢再有拖延了,夏油杰召唤出山蜘蛛,利用它在山中的速度优势赶过去。
蜘蛛的步足尖利,路过一片橘子树林,现在本不到结橘子的时候,有一颗大橘子树上却长了一个有大盆大小的橘子,山蜘蛛丝毫没有犹豫地用那棵树借力将自己弹射了出去。
橘子树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接着,从橘子的最上面弹出一个胡子花白的小老头,对着在树林间跳动的山蜘蛛大喊,“没素质的小年轻哟,不要打扰小老儿们下棋啊!”
夏油杰背影匆匆,来不及说什么,小老头有些不悦地捻捻胡子,又气冲冲地回到橘子中下象棋去了。
夏油杰最终还是没迟到,他松了一口气,收起山蜘蛛后坐好,上课时间到了,老师抱着一把古琴走了进了。
“你们看这古琴,有什么问题?”老师拨了拨琴弦,问在座的学生们。
有不少人都选择上前观察,时不时上手轻轻摸一下,老师微笑不语,看着学生们低头沉思的模样,然后突然指着一个同学的耳朵,“上课不许作弊,不许叫耳中人提示。”
那位同学悻悻然,但听话地把外貌狰狞的小人塞进了兜里。
夏油杰想了一会儿,把古琴立起来轻轻敲了敲,琴上的蛀孔里立刻掉出了一只金线绿虫。
“啊,是鞠通啊。”有眼见的同学叫出了这只咒灵的名字,“怎么又有鞠通钻进古琴里了?”
老师拍拍手,“我们今天的内容就是,去检修一下音律类的咒具,墨块我已经准备好了,到时候就用这个把它们引出来,然后抓住。”
“到时候要是谁一只也没有抓到,可是要扣分的哦。”老师笑眯眯地表示,“近些年来鞠通在医疗系统中的需求越来越多了,多抓一点,待会儿送去辅助系的医疗部。”
于是学生们在仓库里摆放音律咒具的那一层里整整摸索了两个小时,一个搞不好误触了咒具,还会近距离地体会到“魔音灌脑”的感觉。
就连夏油杰出门后都感觉自己老了好几岁。
他疲惫地走进食堂,选了一份自己爱吃的饭,刚吃了没两口,就有一只鸠鸟大摇大摆地落在了桌子对面。
鸠鸟在桌子上跳了两步,“喂,快把你的腌鱼呈上来!”
夏油杰:“……”
“我不。”他冷酷地拒绝,“您可以去前面的窗口让打饭阿姨给您一份。”
“臭小子!”变成鸠鸟的栾侯气得啄了两口盘子边,发出咔咔声响,“本神上次是在给你占卜啊!你的咒灵竟然那么没礼貌!要不是本神反应快就要被舔得一身口水了!你等着!”
控诉完了的鸠鸟叼起盘子里的腌鱼就飞走了。
夏油杰无奈地继续吃,因为他知道刚刚的小鸟并没有坏心思,只是傲娇了一点而已,还喜欢捉弄别人,再在恶作剧得逞后用鸠鸟的外表仰头发出“啊啊啊”的大笑。
今日是周末,除非有人接了任务,否则还是很轻松的。
夏油杰很喜欢在山中漫步,当然也会遇上不少“惊喜”。
古井边,有美貌的女子在吹箫,雨声晰晰、箫声呜咽,引得不少咒灵从藏身地探头探脑地来听。
一曲结束,一个身高三米,浑身披着毛皮带着斗笠的咒灵递给了她一朵山花,然后安安静静地退开了,吹箫的咒灵名叫观,送花的咒灵则是金累。
得到了花的观将它仔细地插在鬓发间,很快化作轻烟消失不见。
夏油杰知道这座山中的咒灵远远不止这些,它们很多都是几千年前就被种花家的咒术师前辈们捕捉并且封印在了这里,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不再充满戾气与伤人的**,甚至有不少还会和学生们相处的不错。
除了春天,夏日的森林里会有成群的桃屋,秋天落叶时才会出现的枫鬼,冬日里也会出来骂骂咧咧的山膏,还有一年四季都会聆听大家愿望的松精……
这些几乎让他觉得自己身处一个童话世界了。
哦,但是在昆仑外的咒灵们不能摸鱼,它们很多被用于医疗或者镇压等方面,简直是最惨打工人,似乎还有研究员提出要不要把它们的咒力剥离出来供能,这样子不但能让它们失去攻击力变得像个奇形怪状的动物或者人,还能为大家提供一种清洁的新能源。
“夏油——”同学的呼喊声让他回过神来,她身上还缠着一条大蛇,“快帮我把吐光蛇送回去,要是得罪了这祖宗,我们该被老师骂了。”
两个人想起老师阴森森地冒着寒气的模样,都打了个哆嗦。
“啊?风寻前辈?”夏油杰没想到送蛇的对象竟然是风寻。
风寻也微微歪头,“原来是你啊,黄龙玄武它们五个最近老是聚在一起玩狼人杀,我很无聊,所以把它借过来玩两天。”
夏油杰:“……”
他身边的同学更是战战兢兢,送完蛇就急忙跑路了。
夏油杰和风寻多聊了两句,就也告辞了。
“没想到夏油你竟然认识风寻前辈啊?”刚刚跑得飞快的同学吴峮从走廊下面凑过来,“哦对,你好像认识风昙同学来着。”
“为什么这么害怕风寻前辈啊?”夏油杰有点不解。
“嗐!”吴峮搓搓手,“一看你就不爱泡图书馆,馆里面可是有这位前辈的手写本的好吗?”
风寻,种花家咒术界最强大的人变咒灵,传说千年前,她曾经和她的双胞胎妹妹,也是她术式的伴生者一同前往边境抵御雪崩,但雪崩后竟然又出现了特级咒灵作乱。
在大雪中迷失方向的姐妹二人在雪山中支撑了数天,食物已经不够两个人支撑下去,久到风寻准备想想别的办法逃出升天。
但在第二天早上,风寻发现妹妹风觅已经安静地结束了生命。
姐妹二人的想法不谋而合,都想将生的希望留给对方。
可是两个人中拥有【湮灭】术式,生存几率更大的风觅却率先自杀了。
前来救援的人最终赶到,成功带出了风寻,也就是这以后,风氏才发现,原来【天行】与【湮灭】相伴相生,一人死则另一个人咒力成倍增长,还会同时拥有两种术式。
在风寻死后,她更是直接成为了最强的咒灵,从此不灭。
为了避免过于强大的咒术师再次出现,风氏开始控制族人的数量,近些年来的风氏后代也只会选择在就近的昆仑求学。
“原来还有这样的往事。”夏油杰轻轻感慨。
等人都离开,风寻无聊地在屋里飘荡了几圈,然后解开了蒙眼的白绸。
镜子里倒映出一张既是她的,又是风觅的脸。
“好久不见了……或者,你从未离开。”
以下是出场的小妖怪们——
蕉精:人形绿衣美人,是芭蕉变的,撕下她的衣袖可以变作芭蕉叶,喜欢亲近人,但魅惑人可导致人类死亡。出自《夷坚志》
忌:年代久远的道路之精,外表像野人,呼唤它的名字就不会迷路。出自《白泽图》
橘中叟:在盆那么大的橘子里下象棋的老人,一个橘子里有两对对弈者。出自《夜航船》
耳中人:在耳中说话的小人,外貌丑陋如同夜叉。出自《聊斋志异·卷一》
鞠通:金线绿虫,把它放在耳聋的人耳边对方很快就会恢复听力,喜欢啃食古琴和墨块。出自《琅寰记》
栾侯:喜欢吃腌鱼的神,常常以鸠鸟的模样现身,喜欢待在帷幕和天花板上,擅长占卜,能知凶吉,可以召集群鸟抵御蝗灾。出自《太平广记》
观:古井中生出的妖怪,型如美女,擅长吹箫,呼唤她名就会离开。出自《太平广记》
金累:身高三米,像人,披着斗篷带着斗笠。出自《抱朴子》
桃屋:古木之精,像小兔子,吃了可以延年益寿。出自《礼维含文嘉》
枫鬼:枫树成精变作老人,用它的本体雕刻鬼神非常灵验,随着打雷会长高,如果有人给老人带上斗笠,第二天会发现斗笠挂在枫树上。出自《述异记》
山膏:喜欢骂人的红色小猪。出自《山海经·中山经》
松精:古松成精,变作身穿异服手牵白羊的使者,其实白羊是它身上长得茯苓。出自《云仙杂记·松树成使者》
吐光蛇:在考试期间吐出光团,光团的数量就代表录取人数。出自《格致镜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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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番外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