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人的差距,有时候比人和狗的差距都大。
如果说有什么东西可以有效阻隔来暗杀那群家伙,钱,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东京,六本木。
大厦的外廓被夕阳的金光笼罩,借着光的余温,少女的手臂从水中滑出,轻轻捻起脸上已经到达时限的面膜。
甩~
“我们,真的可以住这么贵的地方吗?”
少女,啊不,天内理子盯着手上被服务人员送来,据说一张就要五万日元。
07年的,五万日元。
她顿时有了再贴回脸上的冲动了。
“为什么不能?”五条悟嘴上回复着,手里边还闲不下,他正试图把白波月脸上盖着的毛巾泼上水。
被洒水的人因为不想看到他上半身露出来的异形身体,决定先忍了。
一旁的夏油杰笑着看向天内理子,少女身上简单却青春的泳装潜在水下,温暖的水波晃动搅乱她的身影。
“就是可惜因为要保证安全不能让外人进来,没法让你体验一下按摩了。”
夏油杰端起手边的杯子,嗅闻了下里面的东西。
这是黑井美里从服务人员那边拿过来的,虽然说只要不是酒精就行,但要是太奇怪他就不打算尝试了。
嗯……是果汁。
又感觉好普通啊。
————
总之!
特大喜讯!
由于此次任务的特殊性,以及天元大人亲自开口的要求。
此次酒店奢华之旅,全程由总监部买单!
让我们感谢总监部的慷慨付出!
(鼓掌)(鼓掌)
“所以说啊,资本,才是分割人最有力的武器。”
白波月似有所悟的坐起身,摇晃着杯中殷红的液体轻呡一口(是果汁),看向下方挪动的人群。
就是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来暗杀的人,不入住的话,就算是进门也很困难吧。
他们现在位于东京市区的一座酒店当中。
他看中这个酒店很久了,就是因为东京当地的工作都能在当天返回学校,不能外宿,还让他当初遗憾好一阵呢。
酒店能住进来的都非富即贵,这无形中成为了一道门槛,见星浆体的门槛,也给那些暗杀者们增加了更多沉没成本。
要是缺钱或心疼钱的家伙,可不会想着挤进来,多半会在门口蹲守,那他们住在这里期间的时间就能平静不少。
但要是有诅咒师不惜一切也要住进来,那也不怕。
白波月首选这所酒店,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
戴上眼镜,五条悟带头领着众人离开水疗室,路过宽广的落地窗,乘上电梯前往他们的楼层。
插队拿下的总统套房外,已经站了两排管家,见他们抵达,齐齐弯腰行礼。
白波月露出笑容,他暴露在视野中的深黑双瞳扫试着这些人,满意的看着一张张清晰的脸孔。
这里,全部都是普通人。
多么一目了然。
“餐点已经为您准备好了,看您点了许多甜品,今天刚巧后厨有特邀法国的星级厨师,为您提前预留了五份限定款,您看什么时间送过来比较合适?”
面对着一直弯着腰的管家,白波月脸上礼貌的笑容也同样摆出。
“现在送来就好,然后就是直到明天退房前,我都不希望有任何人来打扰。”
看着管家不变的笑容,白波月眼睛微眯,终点重复了一下。
“Any.”
英语一出,白波月顿时感觉管家的态度更加端正了,目送对方离开后,白波月的嘴角掉下来。
“怎么了?”夏油杰从沙发里探出头。
“不。”白波月转身到几人落座的茶几旁“只不过给看人下菜碟的家伙一点警告。”
房间内的茶几上装饰已全被撤走,上面精巧的摆放着各种甜点,最中间是个足足10寸的、完整的草莓蛋糕。
五条悟特供版。
天内理子则是驻足在餐桌旁,桌子上餐厅提前送上来的晚餐。光是大大小小的碗碟就一大堆,每个容器里面都摆放着精致的餐品。
泛着光泽的鱼肉,水润的和牛,晶莹剔透的鱼籽,还有不知道是什么的酸味啫喱盖在时令蔬菜上。
就连水果都是切出好看的形状后,摆放在小碟子里。
“这,这……这也太……”天内理子一时语塞。
白波月缓步到桌子边,顺手抄起筷子夹了一口鱼片,撇去上面装饰的金箔,随意塞进嘴里。
天内理子被他随意的动作镇住,手指有些颤抖的指着他。
“你,你……你就这么随便的。”
“不然呢?”白波月放下筷子,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后说道。
“咱们可是出了5倍的钱,随意点吧,现在说你是这里的天皇也不为过,觉得不爽的话想干什么都行。”
他指指那摆盘精美的生鱼,复又伸手捏起一根天妇罗炸虾,咔嚓一声咬断了。
“试试看。”
全程震惊的吃完晚饭,又用浴室里看上去很贵的产品护理了头发,穿上客房服务员送来的新买的裙子,天内理子整个人都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这些全部,都太新了。
此刻的她蜷坐在窗前,大脑有点呆滞,对面是她看过几次的东京塔,只是这种高度和视角确是第一次。
很美。
“从这里看,人和车就像是会动的玩具一样……”她嘴中呢喃着。
对她来说今天的一切也太快了。
早上被绑架,中午回到学校,下午又不得不离开。
傍晚就直接住进了她以前只是能看看的大厦里,吃了没想过的食物,住了没见过的房间。
但,这就是她在人间存活的最后一天了吗?
她真的满足了吗?
“想什么呢?”
白波月把拎着的瓶装水放在她旁边,作为最有可能的被暗杀的人,入口的东西还是要谨慎一些。
天内理子的眼睛还是在直视着东京塔的灯火,在夜晚中,它正前所未有明亮,照的天内理子的眼睛也仿佛有了光似的。
“我只是在想,我真的满足了吗?”
白波月没接这句话,很明显她还有东西要继续说。
“我今天,其实还没来得及和朋友们告别,也不清楚自己刚刚吃的到底都是些什么,说是满足的我的愿望,可我根本不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
“我,真的满足了吗?”
她后悔了。
又或者说,她迟疑了,对她这份天生的使命。
白波月看着天内理子伶仃的身形,白色的连衣裙反而衬得她脆弱。
今晚的空调是不是开的有点太低了。
“你知道人天生的使命是什么吗?”
白波月用相似的姿势坐着,头枕在膝盖上,歪着看她。
天内理子失焦的眼睛转向他,她不知道该看向哪儿,好像哪儿都无所谓。
“使命?”
“我会和世界上的一切告别,然后去和天元大人同化,这便是我的使命,我……不会逃避的。”
“为什么不能逃避。”白波月直接反驳。
他受够了这种使命或是钦定带来的分别,他就直说了,他是个HE战士!
为什么要为了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放弃和家人一起生活。
这个问题可不是拿来让天内理子回答的,更不是什么有场外提示的答题节目。
这是他早已准备好的诡辩。
“人类的使命就是在一天之中找到700大卡吃下去,然后找个地方睡觉。”
“除此以外的一切,都是不必要的,只有活下去才是人类的终极目标。”
“更何况……”白波月想到冥冥给他的那个联系方式,和那人特殊的身份“你知道咒术界里从来都不只有一个星浆体吗?”
天内理子如他所料那般瞪大眼睛,这回轮到白波月把视线投向东京塔,闪烁的灯光一如他闪烁的眸光。
他清晰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不会给天内理子两个选择,而是给她一个答案。
是或否,她自己心中早有盘算。
“所以天内你逃跑也没关系。”他眼中浓郁的黑缓缓蔓延,让他的黑瞳看起来比平时还要大。
“没人会怪你的。”
白波月指尖在天内理子看不到的地方捏紧衣角,他竭力控制自己的呼吸不让自己发出明显的粗喘,飞快的眨两下眼,最终还是回头直视天内理子的眼睛。
天内理子被注视着,一时间有些痴了。
被那双眼睛看着,就好像凭空有了什么勇气,她是不是也有别的道路可走,她想尝试一下了。
“毕竟,我们的职责就是要满足你的一切愿望嘛。”白波月语气轻松。
听到这话,天内理子飞快转脸,看向客厅。
五条悟和夏油杰正巧正一起看着这边,虽然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但目光坚定都带着无声的支持。
“逃跑……”天内理子嗫嚅着。
“嗯,逃跑。逃离这里的一切,然后去新的地方展开新的人生,最起码,你有机会重新寻找人生的意义。”
“怎么样?”白波月眨眨眼,满意的看到天内理子眼中逐渐灵动的光。
他好像看到笼罩在那双眼睛的上的玻璃破碎,里面的水重新流动起来,也流了下来。
天内理子没去管自己滑下的眼泪,只是执拗的看着白波月。
“逃跑,也没关系吗?不去履行自己的职责也没关系吗?就算因为我世界毁灭了……也没关系吗?”她说到最后,声音中已经带上了哽咽。
这三个问题就犹如铁链,缠绕在她的脖子上,时刻让人感到窒息。
听见此,白波月的脸色彻底缓和下来。
这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啊,意义什么的,使命什么的,对于她来说其实还太遥远,她差点就在懵懂无知的时候被大人居心叵测的带去献祭。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仔细看过这个世界。
“嗯,别管了。要是真的因为你没去同化就世界毁灭,那世界也太脆弱了。”
白波月抬手,试着摸向了天内理子的头,轻轻按下,干燥柔软的发丝在掌间微微颤抖。
“所以,那些都没关系。”
好像空调确实有点太低了。
————
稍早些时候。
夏油杰把五条悟和白波月二人堵在了衣帽间,冲着检查着服务人员送来的衣服的二人,他有些踌躇。
“你想问什么,杰?”白波月头都没回。
共情能力强的人,总是能最先体会到别人的痛苦。
夏油杰一向如此。
“小理子她,同化,要是她不想去同化的话……”
“那就不去。”五条悟回答的很果断,实名拒绝内耗。
他可不怕那些老橘子口头上的威胁,倒不如说他们既然敢把任务给他们,就最好做好任务会搞砸的准备。
夜蛾老师在向他们发布任务的时候用的都是抹杀而不是同化,就说明了这个任务也不过是包装着美丽外包装的杀人献祭,吞噬年轻人生命来维护自己的家伙……
五条悟墨镜后的眼神阴翳。
那种人在总监部,比比皆是。
“怎么?你担心天内到最后不想同化了?”白波月脑子一歪,没能和夏油杰对上线。
夏油杰连忙摆手,他说这话像是小理子要是不想同化,那就按头一样。
“是我,是我自己的想法,毕竟小理子如果想活下去的话,我想帮她。”
这家伙,语气平淡的说什么呢!
那可是打断天元同化啊,谁知道那东西要是没同化会变成什么鬼样子。
白波月捏着手中的一件休闲衬衫,手指不自知的捏出一个褶皱,又赶紧抚平。
这一会还要穿呢。
“如果这是杰的想法的话,我会支持的。”
但话又说回来。
如果这是杰的愿望的话,为什么不呢。
至于什么天元,什么同化,什么世界的安定,其实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他只是想回去之前和大家愉快的生活罢了。
白波月松开手中的面料说:“但那就要提前问了,如果她真有这方面想法,咱们最好早做打算。”
“我去问。”夏油杰果断转身,就要走。
“不。”白波月一把拽住他“我去问。”
他有些事情想问天内理子,这种执着于完成使命的人,到底会是怎样看待自己的命运的呢?
又为什么,宁愿抛弃过往一切,如同投入火焰般为‘使命’付出一切。
出于自己的私心,他坐在了天内理子身边,他问出了那个自己独自咀嚼了很久的问题,却又像是透过天内理子问那个再也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人。
人,天生的使命,是什么?
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