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如我所言 第6章 月光

五条悟先是带乙骨忧太到餐厅吃了饭，去超市买齐了生活用品才乘车回家。

“走廊尽头那间房是我房间，其余几间，你随便选吧。那一边是书房跟卫生间，楼顶是露天泳池跟花园。”五条悟换完鞋，就走到客厅倒在沙发上，大概介绍了下房屋格局。

乙骨忧太摸着墙壁，慢慢环视四周，一间间房屋都走进去绕着看。

许是五条悟并不如传言那样趾高气昂，反而非常平易近人，使得有些怯懦的乙骨忧太也敢大着胆子，提出自己的请求：“老师，我可以看看您的房间吗？”

五条悟的声音有点犯蔫，透过墙壁门廊传来：“可以呀，随便看，有喜欢的东西拿走就行。”

乙骨忧太推开门走进，房间出乎意料的简洁，真论起来这整间房都不太符合“家”的概念，更像一个精致的酒店。

他目测了下面积，大概有三百多平米，可里面除了些必需的家具软装外，其余什么都没了，乍一眼看令人震惊，但细细观察，也就是个精致的空架子。

乙骨忧太走到床边盯着堆成一团的被子看了几秒，忽然弯腰低头嗅了嗅，跟对方今天身上的香味不一样。

他猜测，老师也许喜好香水香薰之类的物品。

其实这屋子比五条悟说的布局精细多了，有厨房、餐厅、放映室、衣帽间、游戏室、储物间等，光是观景阳台就有三个。

“老师，我可以看看您的衣帽间吗？”

几秒后，五条悟的声音才悠悠传来，这次有些不耐烦地回道：“可以呀，随便看啦！这个房子本来就是买给你住的，你想住我那间房都行！”

他轻手蹑脚地在衣帽间里张望，非常大的空间，中央甚至还摆了张沙发茶几，跟一面巨大的落地镜。

倒是衣架上挂着的寥寥无几的衣物衬得这房间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好多的表跟胸针，还有.......”乙骨忧太认不出是什么，可能是一些配饰之类的？

但这些物品都有一个共性——看起来就非常的昂贵。

五条悟不知何时走过来，倚在门口，低头按着手机屏幕打字，头也没抬的说：“要住我房间吗？”

乙骨忧太连忙摇头，要是有尾巴，都恨不得摇出残影，着急回道：“不不不！我住哪里都可以，很感谢您收留我。我.........”

五条悟打断了乙骨忧太冗长的发言，忽然看着他，说：“我对你的第二个要求，不准用您来称呼我。”

乙骨忧太愣住了，蹦了句蠢话出来：“那我该怎么称呼......呢？”

五条悟皱了下眉，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回答：“忧太，你难不成是个很没常识的笨蛋吗？怎么称呼？还能怎么称呼？！当然是说你呀！”

“我是你朋友，是你兄长，是你老师，但唯独不是你领导。你这小孩，却偏偏非要往这方面扯。”五条悟大约是越说越气，最后还来了句，“太笨啦！”

乙骨忧太张口就想道歉，又记起对方不准他这么说，于是挤眉弄眼一瞬，耷拉着眉眼，低声回道：“以后不会这么说了，别生我的气。”

五条悟闻言笑了一声，走过来搂着乙骨忧太的肩膀，揉了揉他的脑袋：“我在你心中这么容易生气吗？”

乙骨忧太摇了摇头。

“你该不会被我吓着了吧？没对你发脾气啦！我只是希望你跟我相处的时候放松点，把这里当自己家住，爱怎么折腾都行，你以后跟同学们在家开派对都可以，楼下的房子我也买了，不用担心扰民这回事。”

即便从小对五条悟的豪横有所了解，但实际相处下来，仍旧令乙骨忧太频频震撼。

他想，自己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挣到够供五条悟花销的钱？更别提五条家显赫的社会地位。

“怎么不理老师？之前不是这么喜欢盯着我看吗？现在又不看了？”五条悟勾着乙骨忧太的脖子，也不顾忌自己高大的体型，就往他身上压。

乙骨忧太回过神来，就瞧见五条悟那张放大的精致脸庞引入眼帘，惊得忘记了呼吸。

他屏气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换气，只敢用指尖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对方搂在胸前的手背，说：“这我确实该跟你说抱歉，我刚刚走神了，你说什么，没听清。

五条悟一听就加重力道地趴在他背上，在他耳边大吵大闹：“什么！！你居然不听我说话？！！我好难过！忧太刚刚在想什么？什么事能比我重要！老师我呀，刚刚可是纡尊降贵来哄你呢！！”

乙骨忧太忍不住笑出了声，捏了下对方的手腕，心里想着明明是大人还长这么高，可手腕却出奇的细，自己差一点都可以握完......那他的脚腕也会同样纤细吗？

他在恩师面前向来心口不一，嘴里回道：“在想.....要是跟老师谈恋爱会很有负担吧，毕竟你太优秀了，金钱与地位生来就拥有。”

五条悟楞了片刻，松开了搂着他的双臂，往后退几步靠在衣柜上，说：“.....应该不会吧。”

乙骨忧太面对突然的抽离，有些不知所措，可瞧五条悟的神情也瞧不出什么太大的变化，最直接的感受就是呆住了而已。

手机的提示音在此时响起，乙骨忧太不知道是该说凑巧还是不巧，五条悟又低头回复着消息了。

他看见了来回的消息条，老师在跟谁发消息呢？是工作上的事？家族的事？还是个人私事呢？

想知道，好想知道，老师在跟谁聊天？能露出这么温柔的表情。原来他不是被特殊对待的，老师对所有人都这么温柔？

乙骨忧太走近了几步，只差一步就可以瞥见对方的手机屏幕，五条悟却催促他快选好房间，洗漱休息了，随后将手机锁屏揣进了口袋里。

他选了紧挨着五条悟房间的隔壁一间，五条悟点了下头，隔空一挥手便将两大袋东西送到房间里，让他慢慢收拾，要是懒得整理，可以打电话叫保姆帮忙。冰箱上面贴了张纸，写着司机保姆等人的电话。

“老师，我看见有琴房。”

五条悟止住了转身离去的脚步，疑惑地问：“怎么了？会弹还是想学呢？想学的话，给你请个私教？”

乙骨忧太晃了下头，轻轻说道：“你会弹吗？”

“会呀！”五条悟笑了。

其实在逛书房的时候，乙骨忧太就惊奇的发现五条悟跟传言大相径庭，从对方的谈话中，他知道这只是一处新买的住所，但在新装潢完的书房里，那布满一面墙的书柜里，书籍已经放满一两层架子。

所以，他想若是屋内设有琴房，那五条悟大约也是会弹的。

“老师，可以弹几下给我听听声吗？”

他不敢再说更多，只是卑微祈求对方能施舍般的弹几个音节给自己听听就足矣。

乙骨忧太觉得自己已经麻烦了五条悟太多事，已经逾越的向对方提了太多的要求，他从未像今日这般连续对人提出请求。

他的老师却有求必应，迄今十六年未能得到的回应的话，五条悟都平平稳稳的尽数接住。

许是今夜的雪下得这么大，铺天盖地，透过宽阔的落地窗也只能瞧见纷纷坠下的白。

这世间难得的寂静使乙骨忧太不再压抑本性，他用舌尖舔了舔口中的尖牙，自己.....越来越像一只饥饿的犬兽。

可他也记得，老师貌似更喜欢猫，那他就不能当一只狗，他得装成一只猫。

五条悟揉了揉眼睛，回道：“可以呀！只是这次，你可不能再走神了！不然，我真的要生气了！”

“不会，我记得牢牢的。”

我注视你，永久的注视，直到我能读懂你偶尔沉默的原因，抚平你不经意间的皱眉，才肯允许自己偏移一瞬视线，来看看你曾赞颂的世间有多美丽。

五条悟走回客厅，大约是室内暖气逐渐充盈，他脱下了外套丢在沙发上，坐在凳子上，将衣袖卷了几圈，双手放平琴键。

伴随几声音阶响起，他的语气很轻，轻得像是一粒雪掉在黑白琴键：“给你弹我很喜欢的一首曲，赫特.德彪西的《月光》。”

听到一分多钟后，乙骨忧太忽然发现自己听过这首曲子，在哪？街边的咖啡馆？转角的书店？还是在别的什么地方，但这么久了，他第一次知道这首乐曲的全名。

琴声平静悠扬，比窗外的雪都朦胧，屋内只开了一盏灯，靠近窗边更是接近夜色。

乙骨忧太这才察觉，五条悟貌似不需要很强的亮光，就这么一点微弱的光，他也能看清。

五条悟弹得很好，不知道是自己的心理作用还是思绪恍惚，乙骨忧太觉得这跟音响里播出来的曲调没什么差别。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指尖触碰琴键的幅度很轻，弹出的曲子也这么轻，轻得仿佛这屋内的一切都要失去重力。

此刻，乙骨忧太被这宁静琴声吸引，心都听空了，什么都忘了，忘了他是最强的术师，忘了他是五条家的代表，忘了他被世人赐予的无上荣耀。

他注视他，静默沉寂的注视他，他瞳孔的蓝无论何时都始终澄澈，若神明在世真留有痕迹，那这一种独特的蓝，仅五条悟所拥有的蓝，将是神赐福于人世的奇迹。

他的侧脸在仿若月光的凄冷光影下忽明忽暗，万籁俱寂，乙骨忧太忽觉，他的老师，有这么点孤独与哀伤。

这首曲连最后的尾音都这么轻，轻到乙骨忧太未能察觉梦境已悄然褪去。

“你小子一副听楞了的样子，该不会是在发呆吧？”五条悟双指并上，打了个响指。

乙骨忧太回神，咽了口唾沫，不吝啬称赞：“你弹得很好，是我听过最好的乐曲。”

“对我这么高的评价吗？！我很开心哟！”五条悟笑得眉眼弯弯。

五条悟起身合上盖板，把乙骨忧太牵起来，推着回到房间，说他要是想学，可以请人来教，还说这一点也不难，很快就可以弹得比自己还好。

“给你张卡，我不怎么在家，平时的衣食住行自己解决吧，不想吃外卖跟餐厅，就打电话让厨师过来做。”

五条悟边讲边走去自己房间，不一会，走回来丢了张黑卡在乙骨忧太床上，说：“密码是012007。”

“你的生日。”

“噢！”五条悟一愣，“.......厉害！”

“可这......太贵重了。”乙骨忧太双手捧着影视剧里面才会出现的高档货。

“这有什么，但这张卡用什么来着好像有点不太方便，忘记了，你将就用吧，金额没上限。”五条悟说完就转身走去了客厅。

乙骨忧太跟出来，瞧见对方又把外套穿上了，迷茫地问：“你要......出去？现在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嗯，出去完成任务了。”

五条悟临走前，絮絮叨叨嘱咐了许多，让他三餐记得按时吃，有什么情况跟自己发消息，还告诉他暖气可以不用关，要是冷就一直开着。

“下周一送你入学。”五条悟抱了下瘦弱的男孩，就关门离去了。

乙骨忧太静静的站在玄关良久，直到腿脚酸软，才迈着僵硬的步子回到房间，嘀咕着：“......原来这么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