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解封当日,本应引起轰动,毕竟作为现代咒术界的最强底牌又回到了藏匿于暗处的掌权者手中,那些人肯定会迫不及待地赶来现场制定下一步对战两面宿傩的策略,上至老师下到学生,大家都这样认为。
可等到天黑,校方也未传来任何信息。五条悟刚将各区的人员伤亡情况统计清楚,就收到了秤金次带来的噩耗:除天元外,接近大半的校方高层都无生还。
而至于天元的下落,也是不明,只知最后是跟羂索见面。
过了好一会,五条悟才出声问道:“那.....夜蛾呢?”
他没再称呼那个人为校长,似乎在这一刻又变成了多年前才来学校的新生,可以说是没礼貌,又或是亲昵的直呼姓氏。
“乐岩寺大人是新任校长。”秤金次说得委婉。
“哦。”五条悟点了下脑袋,话语有些磕绊,“他.....这样呀,不是死于外敌,而是.....都这时候了,那些人还......那熊猫呢?”
“我们是一同来到这里的,但在途中遇到了一个叫鹿紫云一的人,简直强得可怕,勉强靠我咒术的特殊救下了它,但体型简化为幼年,无法再参战,我就将它送出了结界。”
五条悟挠了挠脸,算不上面无表情,可也无法说出具体是怎样的情绪,只是囔囔道:“挺好,那家伙也算是留下了什么在这世上。”
“不是还有你吗?夜蛾正道一手教出来的优秀学生。”秤金次撅起嘴角,“虽说原本应该是有两位才对。”
漫长的沉默后,五条悟笑着耸了耸肩,却未作任何回复。
“五条,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应该会更快结束战斗吧。”
五条悟静静凝望着秤金次,乙骨忧太却产生一种他的灵魂早已飘去远方的错觉,仿佛这里的他只剩一具躯壳。
秤金次见五条悟一直不语,有些着急地说:“反正你当时面对真正的夏油杰都能毫不犹豫的杀掉,这个赝品更是不在话下吧。”
“也是.....毕竟只是一个偷窃尸体的恶灵罢了。”五条悟喃喃道,“真无趣,还不如让那个蠢货死而复生呢,要真是那样,倒可以称得上是奇迹了。”
秤金次楞了几秒,张了张嘴,找了个空板凳坐下,捏紧裤腿,嘀咕:“算了,先不提羂索了,真正的大麻烦可是两面宿傩。”
乙骨忧太眉头紧皱,几乎要克制不住藏得极深的杀意:“我.....”
“我会处理好的,学生就闭嘴在一旁听大人讲话。”五条悟打断了少年的话语。
乙骨忧太没再出声,只是将放在双腿上的长刀握得更紧。
“说起来,真希去哪了?这时候了,该不会正一个人待着吧?”五条悟撕下白纸一角揉成团,轻轻丢在狗卷棘身上。
“芝麻。”
“啊??去禅院家了?这不是我被封印之前的事了吗?这么久,还没回来?她有跟你说去干嘛了吗?”五条悟囔囔着。
狗卷棘摇了摇头,补了句:“鱼子酱。”
五条悟的表情更为疑惑:“这死丫头一天自己闷着憋什么坏主意呢?找真依找到消息电话都不回了?真让人不省心。”
“正好,我看你小子也挺无聊的,你去把她找回来吧。别一天到晚跟个监控似的盯着我,我都以为自己是在坐牢了。”五条悟又团了个小球,往乙骨忧太怀里扔。
出乎众人意料,这是乙骨忧太第一次当面拒绝五条悟:“抱歉,我没办法答应。”
“为什么?你跟真希关系这么好。”
“我不会离开你半步。”
五条悟捂着额头叹了口气,满脸嫌弃:“我也是没长记性,就不该跟你搭话的,你嘴巴继续闭上吧。”
秤金次说完这一巨变已接近凌晨2点,五条悟没再多言语,只是冲大家挥了挥手,要学生们回屋休息,明日再从长计议。
第二日上午,禅院真希回来了,带着七海建人的死讯。
众人在得知此事后纷纷缄默,宽敞的大厅静得仿佛空气都能凝固。
只有五条悟小声的感慨:“我还以为七海他是那种无论遇上什么情况都能活下来的人呢。”
五条悟戴着眼罩,挡住一半的脸,瞧不出神色如何,听语气倒不是这么悲伤,小小的诧异,只是.....又提起昨天的语句:“我还是应该去找他的。”
“我还没来得及请他吃喜久福呢。”
乙骨忧太转动眼珠,看了他一眼,又移去别处。
虎杖悠仁站起来对五条悟说要去找真人报仇,被五条悟骂了一顿,才不情愿的坐下。
“不过我说,小女孩你这副样子是怎么回事呀?”五条悟指了指禅院真希满是疤痕的脸,“你从哪里回来的?地狱吗?”
“我杀了禅院家所有人。”
“你说什么?”五条悟愣住了,坐直身体。
“禅院家的人都死掉了,除了我跟伏黑惠。”禅院真希怔怔说道,“这世上再也没有禅院家了,那个地方真是太恶心了,地狱跟那地方比起来简直是天堂吧。”
“真依.....”
“她死了,在我怀里。”禅院真希抬起双臂,眼神空洞,神情麻木,“我站在海边,海水好凉,她的尸体也是如此,可我却这么热,像是要燃烧一般。”
五条悟走到她面前,抱住了她,拍了拍她的后背:“老师在这,不用撑着一口气,故作坚强了。”
禅院真希大概是想笑,但只能扯出一个笨拙且诡异的笑,像是硬生生将撇下的嘴角往上提,十分扭曲。
“现在没时间想这些了,就算要哭泣,也等到解决完宿傩再痛痛快快哭一场吧。”禅院真希的语气坚定。
“你变了很多,我本应为你感到骄傲,可.....我的心情是如此复杂。”五条悟难得这么正经的说一次话。
“笨蛋老师,还是先想想办法怎么让这个世界延续吧。”禅院真希皱了下眉,“我可不想去当那封建老古董的奴隶,跪在他脚边,朝他低头。”
“哈哈,有老师在,绝无可能!而且,聪明的我已经想出了一个绝佳的计谋!”五条悟的嘴角扬起一个俏皮的弧度。
“什么?”缩在角落里打盹的九十九由基醒了,迷迷糊糊问道。
五条悟将自己的计划跟大家说了,结果好不容易有点交谈声的人群又没了动静。
刚刚是只有五条悟一个人出声,现在轮到乙骨忧太了。
而呆滞的众人从昨晚的校长换代,学院失守到今早的老师牺牲、御三家其二覆灭,再到五条悟提出的更换大脑一事,直接懵掉了。
自从离开学校后,乙骨忧太就没在外面这么失态过,少年瞪大双眼,满脸震惊:“你昨晚躺我身边,居然在想这种事??”
“我根本就不困,你非要我睡,搞得我还要先把你哄睡着,才畏畏缩缩溜到隔壁房间将计划写下来理清楚。”五条悟的语气听上去委屈极了,要不是他的计划实在太过荒谬,相信在场没有一个人会不偏心于他。
“不行。”
“你现在对我说话的态度就是这样吗?”
而其余人都摇头表示不支持且根本无法理解,都冲五条悟甩手。
靠在墙边的家入硝子将手伸进大衣口袋里,应是下意识就想去摸烟,记起之前的承诺,烦躁地啧了一声,转身就离开了,囔囔着:“我去喝几杯,你是准备逼疯我吗?五条?”
“我就不该相信你这神经质的家伙能想出什么正常主意来。”
“交给你,我很放心。”五条悟不以为然,笑嘻嘻地说,“你的手这么稳,缝补线肯定好看。”
“你有病吗??!”家入硝子站在门口,冲五条悟吼道。
五条悟平静地说:“那你有想出比这更好的办法吗?”
家入硝子深深凝望他一眼,没回话,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五条悟满是不在意地摊开双手,耸了耸肩,嘟囔着:“算了,不管她了,我们先各自进行练习吧。”
大家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离开,每个人经过乙骨忧太身旁都默默瞥了他一眼,认为这对模范师生肯定得大吵一架了,便加快脚步离开这即将成为战场的屋子。
“你不会有事的。”五条悟向乙骨忧太保证。
“你觉得我在意的是这个?”
“我在意。”五条悟说得认真。
“我就不在意?”
“别在这里给我玩什么文字游戏,我决定好的事,从不更改。”
乙骨忧太压抑的语调,沙哑又低沉:“老师.....你是不是恨我呀?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怎么了嘛。”五条悟低头去扣座椅边缘,过一会,嘀咕,“这只是最坏的打算而已,当然啦,只要我没输,刚刚那些话就都作废。”
“原来,你的内心也有这么一丝动摇吗?”乙骨忧太注视他,“你也认为自己会输?”
五条悟轻声:“就算我止步于此,你们也会沿着我铺好的道路继续走下去。”
“在来找你的途中,我遇见了很多人,他们见到我都不约而同的提到了你。明明你从未败过,可这一次,每个人都在以你死亡的前提安排我的后路。”
乙骨忧太盯着五条悟的头顶,说道:“最后,连你也这样。”
“你跟每个人都说放心吧,没问题的,可其实......自己也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吗?”
五条悟沉默半晌,抬头看向少年,语气轻松:“是,对于死亡,我向来坦然接受。但并不代表我认为自己在打一场会输的战斗,我只是做好了准备,无论是胜利或失败,我都将发挥最大的作用。”
“作用?你把自己当什么了?”乙骨忧太的话音颤抖,去拽他的衣袖。
“人类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
“刀刃磨损了,就可以丢掉。”
“.......”
“我是可以被替代的。”
“哦。”乙骨忧太的手掌抚上他的脸庞,“所以,我是你精心挑选的继任者?你对我的感情也只有传递职责而已?”
“抱歉,要你背负我本应承担的重任。”
“别说傻话了,老师。”乙骨忧太捧起他的脸颊,在他额间落了个吻,低语,“谁也不能从我身边夺走你,不管是两面宿傩或是死神。我们会赢的,因为最锋利的刀有两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