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如我所言 第23章 野兽

在乙骨忧太说完那句话之后，五条悟彻底没有了踪迹，没有回家没有消息，什么也没有。

今天是没有见到他的第三天，东京的天气依旧阴沉。

“这次的任务很有难度，潜伏在那栋废弃建筑里的一级咒灵共计两只，不过还好这里位于郊区，旁边就是林场，你们可以尽情施展咒术。”七海建人说道。

“好耶！”禅院真希拍手叫好。

七海建人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乙骨忧太，补了句：“注意，是施展，不是失控。”

乙骨忧太对这句话没什么反应，目光涣散地虚盯着某处，似乎在想什么。

“说你呢，乙骨同学，别让你的咒灵像上次那样，把地面劈开数米不止。”禅院真希用手肘怼了怼他。

乙骨忧太转动眼珠，回过神来：“抱歉，以后我会注意的。”

“奶酪。”狗卷棘说道。

“我没有不开心，只是在想一些事。”乙骨忧太的视线缓慢打量着建筑内部，即便是接近于凝固的气流，也逃不过他的掌控。

很轻的一声，但他知道它从最底层的左边暗门窜到了右边的楼梯，顺着扶手蛇似的攀延而上，气温正在降低，寒霜爬满斑驳墙面。

乙骨忧太伸手挡住二人，手指挥了挥，示意退到身后，他的右手握住刀柄，双腿微张半蹲，凝神聚气，淡淡说道：“说错了话，该怎么道歉好呢？”

3秒，2秒。

“你说了什么？”禅院真希拿出咒具，扫视四周。

1秒。

“真心话。”乙骨忧太的尾音被他拔出的利刃挑开，随着卷起的浪潮涌向半空又炸开，其余两人都微微一愣。

在拦腰一斩后，他使用了两种不同的模仿术式断绝其逃路，没有提前做施咒手势，直接用手掌触碰到了咒灵并捏碎，咒灵的残屑似黑灰掉在地上却发出滋滋融化的声音。

“喂，乙骨！”禅院真希边预防周遭动静，边跑过来想去看对方的手是否被毒物所伤。

“没事，我有开反转术式。”乙骨忧太抖了抖手掌的灰，神色淡漠。

狗卷棘有些意外的瞪大眼睛，看了他几秒后，将目光转到禅院真希脸上，女孩跟他对视一眼，摇摇头，有些诧异的感叹：“乙骨你这家伙，真的变好多。”

“是吗？那....这算好还是不好呢？”乙骨忧太问道。

好的话，为什么老师不愿依赖我？不好的话，为什么老师又不来阻止我？

“当然是好，这很匪夷所思吧。你在没有召唤里香的情况下，运转咒力同时用了模仿跟反转术式，还有，你刚刚是这么回事，没有起势，却.....杀掉了咒灵？这是你的新招式吗？”禅院真希感到疑惑。

“哦，这个呀，我只是觉得可以直接杀掉它们，就像捏死一只蚂蚁，根本不需要起势，很简单。”乙骨忧太低头看向掌心，怔怔道，“于是我就顺应心意照做，果然容易。”

禅院真希抽了抽眼角，用手背轻轻拂去对方掌心上的灰尘，然后重重打了一下。

“在我们面前装什么酷？！看你这副死样子真让人火大！！有什么了不起.....”禅院真希的话未说完，身旁的狗卷棘忽然扯开衣领，向左侧喊道：“停下！”

下一秒，乙骨忧太的长刀就擦过禅院真希的鼻尖，穿云掠风刺进另一只咒灵体内，力度大到将它刺穿钉在墙上。

乙骨忧太几步便跨过数层阶梯，借着惯性助跑，跃至半空先是用模仿术式施展招数继续封锁对方的行动，接着脚尖立于刀柄仅有一瞬，下一秒身影便站在咒灵肩上，手将长刀拨出，毫不犹豫地一挥，将近在咫尺的头颅斩下。

从肩头跃下，他转身就用裹着咒力的手捅进咒灵的胸膛，把心脏扯出来捏碎。

咒灵脖颈喷涌的血淋得乙骨忧太仿若深渊爬出的恶鬼，幽深惨白衬得赤血妖冶，击杀两只一级咒灵的全程就在三分钟内完成，这其间，他未眨过一次眼。

乙骨忧太平时一副沉默寡言、羞赧内向的模样，可在面对咒灵时倒是出乎意料的果断冷漠。

“底下2层有点不对劲，我去看看，你们跟七海老师汇报情况吧。应该还有别的咒灵在，等级.....”乙骨忧太低垂眼眸片刻，说道，“未定，但推测应与一级无差。”

“你别一个人去，等我把七海老师喊来。”禅院真希握住乙骨忧太的手腕。

狗卷棘也向他摇头，不赞同。

“太慢了。”乙骨忧太甩开对方的手，向下面走去。

“他就在外面，马上！你急什么？”禅院真希不解。

“老师只用了1分6秒就解决了5只一级咒灵跟18只普通咒灵，而我用了2分36秒，才解决了2只一级咒灵。”

乙骨忧太又重复了一遍：“太慢了。”

其余两人愣住，禅院真希盯着乙骨忧太逐渐隐于暗处的背影，说道：“什么呀，你真准备当第二个五条？你已经是在校学生里最强的了，为什么总是要在五条.....”

禅院真希止不住地眨眼，吞咽唾沫，低语：“你好像什么都不在意，除了五条。”

乙骨忧太偏头望去，脸被浓郁的黑掩去大半，瞳孔却亮得惊人，叫人不敢直视，血水顺着下颚一滴一滴坠下，像指针似的在催促。

禅院真希想，如果说五条悟的眼睛是最清澈的蓝天，那乙骨忧太的眼睛大概就是最深沉的海洋吧。

“我不想对你们说谎，可我也没办法对你们说实话，毕竟.....”乙骨忧太抬手用衣袖擦去脸上的血渍，说道，“上次我这么说了后，他就不理我了，所以我想，如果对你们也剖开我的心，你们大概也会被吓跑吧。”

因为，不会有学生想把老师关起来。

不会有学生看到老师的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就焦虑烦躁到想要毁掉些什么来吸引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自己身上。

没有办法忍受，一刻，一秒，也无法压抑。

为什么？

选择了那个人？

就这么喜欢他？喜欢到为与他感同身受，便任凭痛苦经历其身？

为什么？为什么？

爱是让人感到痛苦的存在吗？

只有让你痛得掉下眼泪才能被记住吗？

回答我呀，悟。

我的救世主，为何要将属于我的圣光赐福于他人？

明明我才是那个最虔诚的信徒。

为何不给予我，你的爱。

“别管我了，我不会有事的。”乙骨忧太转身向深处走去。

“停下！”

“驳回。”

“停下！！”

“无效。”

乙骨忧太彻底被无尽的黑笼罩，他的声音很轻，似乎从世界的另一端传来：“狗卷，再说你将会受到反噬。不用担心，30秒内，我肯定回来。”

“蛋黄酱。”狗卷棘跟禅院真希说完后，便追了下去。

“喂！！你们一个两个怎么都这样？自说自话完了就走，我真是.....”禅院真希只得压下心中焦躁，去门外找七海建人。

刚跑到门边，就跟推门而入的对方撞上，七海建人皱眉问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乙骨跟狗卷怎么了？”

当禅院真希边跟七海建人解释前因后果，边带着他来到下层交界处时，乙骨忧太跟狗卷棘二人已经走了上来。

七海建人冷冷盯着乙骨忧太，语气生硬：“你在干什么？”

“我已经跟狗卷同学道歉了。”

“鲑鱼。”狗卷棘挪了几步，站在了乙骨忧太面前。

“你不该这么任性的自我行事，你以为你很厉害吗？厉害到可以一个人完成所有事？是想要保护同伴所以不让他们插手，还是觉得他们是累赘，影响你的速度，才挡在身后？”七海建人走到他面前。

“你甩开禅院牵住你的手，跟曾无私向你分享咒言的同学争锋相对，你一个人到底想干嘛？？！！”

“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你把狗卷教你的术式用在对付他身上！！你有没有把他们当同伴？？”七海建人拽着乙骨忧太的衣领恶狠狠地吼道。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这样了，我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乙骨忧太的目光停在一处角落，神色淡然。

浑身血污，眼底乌青，面色苍白，他仿若一具行尸走肉。

七海建人怔了一瞬，在禅院真希跟狗卷棘的求情下松开了拽着他衣领的手，从鼻子里哼出长息，双臂抱于胸前，偏头说道：“你评选特级的审批已经在走流程了，别在这种特殊时期做任何出格的事。”

乙骨忧太转了下眼珠，看向七海建人，问：“跟老师的职位一样吧，那我可以帮老师处理事情了吗？”

这所学校有许多的老师，可大家都知道，乙骨忧太嘴里不带名字的老师只有一位。

七海建人神色复杂，声音降到平常的音量：“乙骨，你不能这样。”

“真的很抱歉，我以后不会单独行事了。我会跟禅院、狗卷好好道歉的。”

七海建人看着他的脸，一字一句道：“你不能像个小孩一样，五条一旦不理你或是去找了夏油，就乱发脾气，小孩会摔坏手中的玩具，可你会毁掉这个市区甚至....步入歧途。”

乙骨忧太没有说话，沉默的盯着七海建人，近似于黑的深蓝瞳孔看不出情绪波动，却给人一种强烈的不适感。

人的骨骼被野兽的血肉包裹，明明是两脚立于地面，可气息仿若虎视鹰暽，又似阴蛇吐信。

“五条有男朋友了，早在你来这里读书前，他们就已经在一起很久了。”

乙骨忧太目光一闪，平静的层层涟漪被扰乱聚成漩涡。

“我知道。”

“别做这些白费功夫的事。”

禅院真希跟狗卷棘的眼神在对峙的二人之间瞟来瞟去，觉得自己要是再听下去，可能就要听到乙骨忧太之前提起的，不愿说出的真心话，双方对视一眼，都默契的打算退出场内。

“你们就站这，没什么好避讳的，除了五条那个反应迟钝的家伙，大家都对此心知肚明不是吗？”七海建人叫住了后退的二人。

七海建人看向乙骨忧太，说道：“乙骨，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还不明白，为什么我们都不拆穿你吗？”

“因为不重要，你不是夏油，无论为他做再多的事，也只能换来五条的感谢。”

“他永远都不会察觉到你的心，就算意识到了，也不会在意的，你根本没办法将他的目光从夏油身上移开。”

七海建人的语气难以揣测，对乙骨忧太说话，却跃过对方望向远处，这句话不知究竟是讲给谁听。

“你连跟他比的资格都没有，怎么比？从一开始，你跟夏油就没有站在同等的位置上。”

七海建人伸手用力按在乙骨忧太肩上，在对方耳边低语：“爱是倾斜的天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