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羽]此去经年 第26章 熔雪中的一片海（2）

「海浪打湿白裙试图推你回去

海浪清洗血迹妄想温暖你」*

往回走的路上突然下起了雨。

原本只是淅沥小雨，这在蒙德区域十分常见，但当灰蒙的云雾逐渐将望风山地笼罩时，一场雷雨便不可避免地到来了。

“轰——”

雷的元素开始在空气中汇集，雨也有了滂沱之势。

迫于这场突如其来的雨，以及手中不得不护好的任谁看都会联想到某个家伙的琴，蒙德城的骑兵队长难得享受了一次暗夜英雄的私人服务——他们找到了一处丘丘人营地，作为蒙德城绅士的代表，迪卢克老爷很有礼貌地向丘丘人们借了宿，而向来热情好客的丘丘人们也贯彻了他们以往的风格，在将这两位来客围住一番嘘寒问暖后，将避雨的住处让了出来。

即便那只是一顶帐篷。

即便丘丘人们离开的背影有些狼狈。

雨仍在下着，接连不断的雷电像是遵循着一定规律，在山坡间跳跃着。

被这雷雨困住的两人坐在帐篷里，望着外面的雨。

沉默了半响，骑兵队长倒是先开口了。

“真是倒霉呢，”凯亚这样说着，伸手感受了下外面的雨，“明明在海滩的时候看起来还不像要下雨的样子。”

迪卢克抿了嘴没有接话，只是在心里默默回忆了下，确实在他离开蒙德城的时候月亮还非常亮，只能说明这雷雨是一个突发事件。

只是好巧不巧，将两人恰好困在了这里。

当然凯亚也不指望迪卢克接话，不如说一旦后者开口，两人总能从普通的交流演变成另一种结果。

但一直沉默气氛又太过诡异，凯亚稍微想了想，便继续道：“说起来上一次这样被困住，还是在那个海岛上。”

“这么看来我说的也没错，”凯亚碎碎念着，似乎想起来当时的场面，话语中都带上了几分精气神，“真的是命中注定要和你一起倒霉。”

“这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咯～”

空间狭小的帐篷姑且能够挡雨，但空气中弥漫的水汽却是顺着草地蔓延，短短几分钟，迪卢克就感觉到身上的衣服变得沉重。他没有过多的动作，只是看了眼身旁的男子。

凯亚将那琴放在一边，开始拧头发上的水。

“刷啦——”

湿润的头发被男子像抹布一样拧着，让向来在细节上讲究颇多的迪卢克看得直皱眉头。

“要烤一下吗？”不知怎么想的，等迪卢克回过神时，他已经说出了话。

凯亚愣了下，随即便是无语：“喂喂，你可别太离谱，火元素力是这样用的吗？”

“都是相通的。”迪卢克面无表情，抬起的掌心中浮现出一小撮火苗，在风雨吹拂下显得岌岌可危，仿佛下一刻就会熄灭。

见状凯亚噗嗤一声，没有靠近，反倒是先问起话：“所以迪卢克老爷平时洗完澡都是烤干头发的？”

“不是。”迪卢克回答的很干脆。

“……”凯亚被迪卢克的理直气壮给噎了下，随即便是无语，“那还提议？”

“怕不是惦记我这头发很久，想把它烧一烧？”

凯亚叹了口气，手撑在了地面上，毫无犹豫道：

“想都别想。”

“哼。”

迪卢克哼了声，收回了手。

寂静开始在石洞里蔓延，在两人相处的日常中，凯亚往往是那个先开口的人，然而当他不开口时，两人的氛围便真的像是冻结的冰，完全凝滞起来。

不由自主的迪卢克想到了从前。在对方刚刚来到晨曦酒庄时，小小的孩童不似现在这般活套，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警惕与不安，就连第一次与他们就餐，也局促地坐在椅子上，没人吩咐就不敢开口和动筷。

而在那个时候，每次先开口的都是自己，摘葡萄吃也好，玩骑兵游戏也好，去海滩边捡贝壳也好，就像义兄的冒险游戏总有一位陪伴者，年幼孩童的转变也尽在迪卢克的眼中。

他们既是彼此的观众，也是彼此人生的参与者。

那又是怎样走到现在这一步的呢？

迪卢克知道答案，而身旁的男子也在静默无声中重新拨起了弦。

指尖轻拨琴弦，一根余韵未息便又拨响了另一根，交融的弦音汇聚成了雨中的诗，讲诉着无人知晓的故事。

不可避免的，那种感觉再一次出现，即便两人此刻的距离可以说是非常的近，但迪卢克却觉得真实的对方并不在这里。

两人好似从未走近过。

迪卢克沉默了会儿，突然道：“这是那个人的琴？”

“嗯？”弦音断了，凯亚回过头，“哦，你说这个啊…”

凯亚装作无意般拨了下：“我来这边时碰见了，他突然塞给我，说是借我几天。”

“嘛，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挺有乐子的不是吗？”

尽管没有指名道姓，但两人都对话中的人心知肚明。

“反正那家伙身上奇怪的事情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件。”

“有意思？”大抵是觉得对方这时候还伪装实属没必要，迪卢克便开口道：“你早就知道那人的身份了吧。”

“那当然，”凯亚莞尔，因为淋过雨的缘故，眼帘都好像带着水光，“不是新晋的蒙德城‘最受欢迎吟游诗人’嘛。”

“前几天还听人说要找他学习呢。”凯亚笑眯眯道，眼底的戏谑毫无掩饰，却让迪卢克没办法说什么。

而对于这种情况，早已熟知对方脾性的迪卢克当然知道如何应对。

“油嘴滑舌。”

一句评价便已足够。

雷电仍在继续，伴随着撕裂天幕的光，每一次落下都会带起雷元素的迸发，而作为神之眼的拥有者，无论是迪卢克还是凯亚都对这种最纯粹元素力的有所感应，几乎不需要多想，身体的本能便让两人知晓雷元素聚集的趋势。

于是自然而然的，就像是一种无声的默契，每当紫色在地上汇集时，两人的视线总是不经意间落在同一处。

起初或许只是意外，但当意外逐渐演变成无声的较量后，便没有人再在意任何，只是凭着平日里针锋相对的习惯，以视线为路，在这雨幕间追逐着。

一次两次三次…

兴许是终于反应过来这种行为的幼稚程度，紫蓝的眼眸微微眯起，最终化为指尖的一声拨动。

“——”

震荡的弦音仅仅只是轻颤，便被随即而来的按压噤了声，将一切收进余音的中断中，干脆利落又极为熟练，显然不是对方第一次如此。

这应当不是对方第一次弹琴。

不由自主的，久远的记忆突然在迪卢克脑海中浮现，曾几何时年幼的孩童似乎也这样摆弄过琴弦——犹豫的拨弄带着几分试探，每一次弦音响起都会惹得小孩惊诧，在无措中将那声音按停。

只不过在那片记忆中，大多数时候是自己在练，而对方抱着琴听着，每当一曲结束，对方总会拍起手，笑着夸赞。

【不愧是义兄，非常优美的曲子呢。】

【要试一下吗？】

【我吗？不行的吧…】

【不试试怎么知道？来，手放在这里…】

后来为什么没有再弹了呢？

迪卢克想，是没了兴趣还是琴坏了，又或者是因为后来的骑士训练而搁置。无数的疑问伴随着记忆的搜寻，最终化为一个突然浮现的念头。

自己好像从没有听过对方弹奏。

自己为什么没有听过呢？

结束了幼稚的视线追逐比拼，再无事情可做的凯亚拨着琴弦，一下拨起又一下按住。

不曾想还没折腾几下，耳边却突然传来男人极为冷淡的声音：

“随便弹点什么。”

闻言凯亚一愣，下意识便看向一边：“喂喂，刚刚是谁不让我弹的，现在又突然这么说。”

“况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根本没学过几首…”凯亚碎碎念着，好看的眼眸里写满了不解，但当那对红眸毫无波澜地盯着他时，即便没有开口，他仍旧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希望、渴求、期待，似乎是与对方毫不相干的几个词语，但只有凯亚知道，在过去的很多年内，这些曾是他生命中的全部——如太阳般温暖的少年从不掩饰他心中的火光。

有多少年没有再见到了呢？

凯亚张了张嘴，百般言语在嘴边打转，最终化为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哎，你可真是…罢了，谁让我今天心情不错。”

“就给迪卢克老爷弹上一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