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深夜,寂静,从天花板传来清晰的滴水声,滴答、滴答……有脚步声合着水滴滴答声在门外由远及近,直到在门外停下来,房门被无声打开,一个黑影走了进来,走到床前停住了脚步,低头看着床上熟睡的人,他的嘴一开一合好像说了什么,但却听不到声音,突然之间,他伸手掐住了床上人的脖子,什么话都不说,不顾床上人被惊醒的剧烈挣扎,就那样死死的掐着……
“啊!!”
吴睿轴从睡梦中惊醒,坐起身发出一声惊呼,看清了周围的环境她才渐渐平静下来,一边感受着还在剧烈跳动的心脏一边把脸埋在了手心里,想着刚才梦里那张看不清楚,却熟悉又模糊的脸,长舒了一口气。
“啪”的一声,床头的灯被打开,暖黄色的灯光从指缝中透入,隔壁传来窸窸窣窣的穿鞋声音,随后有人坐到了她的床边搂住了她的肩膀。
“怎么了轴儿?又做恶梦了?”
吴睿轴抬起头看见自己的搭档张昱晗正皱着眉头关切的看着她,她心底一热,伸手揉了揉脸,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
“没事儿,又把你吵醒了。”
她干脆放松身体靠在张昱晗怀里,扭头靠近她的颈窝,自己冰凉的额头贴上她温热的脖颈。
活过来了……
吴睿轴心里感慨。
随后一只手贴上她的额头。
“咋这么凉?”
吴睿轴坐直了身子拽下张昱晗的手,自己也摸了摸额头。
“估计是刚才出冷汗了吧,凉总比发热好嘛。”
她高举手臂抻了个懒腰,然后伸手推了推张昱晗。
“你赶紧睡觉去,明天就要比赛了。”
张昱晗被她推的站起身,直接坐回了自己床上,眼神平静的看着吴睿轴,直到把她看的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自己眼睛,她太清楚自己这个搭档了,将近十三年的时间她早把吴睿轴这个人了解了个透彻,何况她也并不是多么复杂难懂的一个人。
她无声的叹了口气,看着吴睿轴躺好,还乖巧的把被子盖到了下巴。
“轴儿,你别紧张,郭老师说过你有很大的优势,而且,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
张昱晗看着闭上眼好像已经睡着了的吴睿轴,沉默一会,关了床头灯躺下。
黑暗中时间流淌缓慢,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也许是五分钟,也许是很久,张昱晗听见了吴睿轴沙哑又低沉的声音,音调微微颤抖,她的心也跟着颤抖。
“昱晗,为了这一天我等了十年。”
……
吴睿轴是个相声演员。
女相声演员。
在这个几乎全部都是男性相声演员的行业现状里,一个看似异类一样的存在。
她师从周鲲南,拜师至今已有十年,师爷是中国十大笑星的高英培,传统艺术都爱讲究血统,她也算是根正苗红,挤进了主流相声演员的行列里去了,不过有多少人看不看得起她就说不准了。
女性在这个社会生存本就艰难,更何况是在对性别上限制颇多的相声行业。
她其实并不是什么要强的人,但一想到那些人轻视的目光,和她从学艺开始就唱衰的声音,还有这些年来连师父都摇头叹她可惜不是男儿身的那些记忆……这一桩桩一件件就像是鱼刺,让她如鲠在喉,心里闷着一口气。
师父去世有三年了,临走把他的心血逍遥曲社交给了她,她这人要是自己光杆一个怎么样都无所谓,她学习相声就是因为热爱,从学习相声开始就没想过要火,她只想说相声,想有女性也站在这个台上。
但现在,她必须火,她需要知名度。
她身上还背着这么大的责任,要承担着整个逍遥曲社,和曲社里的百十来号人。
还有无数次梦中的花团锦簇,不栉进士皆于台前。
……
清晨张昱晗叫醒了闹钟响了三遍都还没起的吴睿轴。
她又做了一夜的梦,但起来时都忘了个干净,只剩下满身的疲惫,和昏昏沉沉的脑子。
张昱晗洗漱完回来就见吴睿轴双手就那么撂在被子上,低着头都能看见紧皱的眉头。
“昱晗,把去痛片递我。”
说着直挺挺的把手臂伸向她,摊开掌心等着。
张昱晗从保温杯里倒出半杯水,又兑了点矿泉水,连带着从药板上抠下来的白色药片儿一齐交到了吴睿轴的手上,看着她动作连贯又迅速的吞下药片含了口水漱了进去。
吴睿轴好头疼,甭管是神经痛还是偏头痛都是经常事,吃止痛片就跟吃饭一样,随身的包里、衣服口袋里总能翻到不大的小药板,张昱晗也经常劝她不能总依赖止痛片,要从问题源头根治,但她知道轴儿的病根就是她的压力,她也只能靠自己的努力尽量减小轴儿的负担。
今天是《相声有新人》第一期节目的录制,她们早起要再去走一下节目流程,下午就要正式开始录制了。
吴睿轴单肩背着双肩包,歪歪扭扭的靠电梯上,她伸手扒拉扒拉还散发着潮气的短发,像狗崽儿一样甩了甩头,刚剪了没几天的头发还有点楞,后脑勺偏左发旋儿那里支起来一撮毛儿,怎么拍都按不下去。
张昱晗看着吴睿轴面无表情的呆着一张脸对着反光的电梯门在那疯狂拍后脑勺,觉得这画面怎么看怎么滑稽。
“你这头发待会儿要怎么弄?”
她看不下去了干脆伸手帮抓狂的吴睿轴理了理头发。
吴睿轴照着电梯门左右转了转头这才算勉强满意。
“就像以前一样抓点儿发胶梳个背头就行。”
“那这次怎么没剃鬓角?”
吴睿轴回过头一副“你明知道还问我”的无奈表情。
张昱晗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家那位中国队长连这个都管啊?”
“多嘴。”
吴睿轴翻了个白眼,看似满不在乎的转回身背对着她。
张昱晗看着轴儿明明都从耳尖儿红到脖颈了还在装酷的背影,无声的笑成震动模式。
粉丝眼里日天日地,又A又痞的吴青鹤竟然是易脸红体质,这可不行呐。
……
张昱晗和吴睿轴是高中同学。
不熟悉之前她觉得吴睿轴是个奇怪的人,每天都窝在自己的座位上,下课了不是趴在桌子上睡觉就是低头不知道在本子上涂涂写写些什么,如果有人靠近她就抬起头表情很凶的盯着人家,像是守卫领地的野兽。
好像她也没什么朋友,除了知道隔壁班里有个很可爱人缘很好的女孩子是她的发小,因为总能看见她放学时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发着呆等那个女孩子一起回家。
她也很少听见吴睿轴说话,她好像一直都很沉默,从来不与其他同学说笑,除了语文课的时候,身为课代表的她总会被老师当作表率叫起来回答问题,只有这时候才能听见她有点低沉压嗓的音色,但吐字发音却又很柔和,甚至可以说是有些黏乎乎的可爱。
她渐渐地对这个老师和同学们都忽略掉的女孩子产生了好奇。
后来两个人成了前后桌。
张昱晗每天抬头都能看到吴睿轴那扎成高马尾的过腰长发一甩一甩。
她们慢慢熟悉了起来,变成了朋友。
张昱晗也这才发现吴睿轴这个人真是有趣的要命,经常冷着一张脸开玩笑吐槽,玩笑也大多是自嘲,从来不会去开别人的玩笑,更懂得审时度势,共情能力特强,长了个不良少女的样儿,其实心比谁都软,而且脾气还特好,叫她帮忙干点什么从来都没推脱过,谁说话都认认真真的紧紧盯着人家眼睛看。
而且最有意思的是,吴睿轴竟然面皮薄,特容易害羞,别人和她说话她都紧张,老师叫她站起来回答问题,脸上肉眼可见的逐渐变红,事后张昱晗也问过她,当时知道自己脸红了吗?是啥感觉?
吴睿轴回答一个字,“热”。
“啊?啥热?”
“脸热。”
“……能不热吗,我看你都快熟了。”
……
吴睿轴也不是没有缺点,毕竟没有朋友人缘差不能都怨长相凶。
那时候还没有社交恐惧这个说法,只是大家都觉得这个女孩子长了一副凶相又不合群,不知道她每天都在想什么,个性太独。
张昱晗还发现她总爱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小组作业一旦有一点错误,其他人都在推卸责任,只有吴睿轴在拼命自责,觉得是自己的过错,她领导能力很强,但给自己强加了太多的压力。
张昱晗有时候隐隐觉得吴睿轴也是想融入进嘈杂人群的,但有的时候她又躲在一隅冷眼旁观。
毕业的时候两个人去爬山,并肩坐在最高峰的仙人台上看太阳缓缓落下,那时候她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吴睿轴很认真的注视着她,好一会儿后才扭回了头,似乎是笑了笑。
“很奇怪吧,我不屑与他人为伍,却害怕自己与众不同。”
张昱晗永远都记得那个黄昏,夕阳掺着晚霞的光辉,全都洒在吴睿轴的脸上,平白显得温柔了几分,她眼中是金色的光芒,恍惚间她的身影神圣又透明,声音缥缈像从远方传来。
“离群索居者,不是神灵,
便是野兽。”
相声和乒乓的跨界,试着写一下我爱的两个领域融合,喜欢就评论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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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赛﹒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