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大学院的课程比较宽松,但津奈美还是喜欢早早地起床。她觉得,清晨月白色的天空是最接近日本画虚无缥缈的气质的。
木手在冲绳老家一直都有晨跑的习惯,那时他是网球部的老大,总是带领着同伴们在海边早训,虽然现在同伴不在身边了,可他还是自然而然地将这个习惯带到了东京。
第二次遇见津奈美,是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公园。木手像往常一样沿着湖边小路晨跑,远远就看见她一个人蹲在石子路上。
“暴走小姐?”
“啊,眼镜男。”
“你蹲在这里,是在扮演绊脚石吗?”
“不是,我在看石子路上的蚯蚓干。”
木手顺着津奈美指的方向看,鹅卵石的缝隙里,静静地躺着一条干瘪的棕色条状物。
“蚯蚓即便被截成两半都不会死,反而变成两条,然而这样的生物,居然会因为找不到水源而被太阳活活烤干。”津奈美盯着干瘪的蚯蚓感叹道。
“当蚯蚓被切成两段时,它断面上的肌肉组织会立即加强收缩,一部分肌肉细胞会迅速溶解,形成新的细胞团,血液中的血小板会聚焦在切面上,形成特殊的栓塞,使伤口迅速闭合。不仅如此,它的身体里还有四五个心脏……但如果是暴晒的情况的话,那就多少个心脏都没有办法了。”木手陪她蹲下来,说道。
“要是人也能分成两半就好了,一半放飞自我,一半克己复礼。如果有四五个心脏那就更好了,那我要……”津奈美天马行空地想象着各种场景。
“太贪心的话,会遭到神的惩罚哦。”
木手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镜片里倒映着津奈美的侧脸。她的轮廓十分柔和,就像是层层罩染下的工笔美人;美玉般细腻的皮肤在翡翠色的草丛的映衬下散发着柔润的光泽。
“你相信神明吗?”
津奈美抬起头,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与木手对视,这是一种十分纯净的眼神,让他的心感到有种被撩拨的感觉。
“并不。”木手避开了她的眼神,转而望向平静的湖面,他竟在乞求自己的头脑能够冷静一些。
天空中突然落下几滴硕大的雨珠,刚好其中一颗落在了木手的眼镜上,发出啪嗒的声响。未等他摘下眼镜擦拭,便下起了暴雨。
他们跑到了附近一个亭子下避雨。木手把他肩上的毛巾递给了津奈美,她犹豫地皱着眉头。
“是干净的,我还没开始跑。感冒了可就麻烦了哟。”木手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便对她说道。
“啊,谢谢。”
津奈美客气地接过木手的毛巾,毛巾上散发着檀木的香气。她用毛巾轻轻擦拭着头发上的雨水。她的脸因为刚才的奔跑而变得红扑扑的,她那樱桃般的小嘴微微吐出热气,像是刚从浴室走出来一样。
木手摘下眼镜擦拭着镜片上的雨雾,此时他眼里的津奈美是朦胧的。他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到她不断地重复着擦拭的动作。她把她那柔软得像丝绸一般的秀发用手挽起来,轻轻的用毛巾吸干,她那美玉般的脖颈此时完全展露在他的面前。她被雨水打湿的衬衫有些微透,里面的白色背心,甚至两条手臂的轮廓,都若影若现。
“你不是东京人吧?”
“嗯,我是福冈的,小地方。”
“不容易呢。”
“你不也一样。”
“我倒是很乐意享受孤独。”
“看来我们是同类。不过时间久了,我也会想念从前在老家的日子。”
津奈美说道。其实她本来不是如此冷漠的人,在她的老家福冈,她活泼开朗,有一大堆要好的朋友。
来到东京,她发现她在老家的交往方式在这里是行不通的。东京这座城市足够喧嚣,人却都很冷漠,这里的人都隐藏着真实的自己。慢慢地,津奈美也学会了冷漠。
而木手呢,他本身就是一个天生的进攻者。他总是来势汹汹,他成绩优异、做事果断,为了达到目的甚至会不择手段。可即便是这样冷静果断的人,心中也住着一团火,也意外地是个念旧的人。
木手戴上眼镜,津奈美模糊的剪影变得清晰,此时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落寞。
“你也擦一下吧,眼镜男。”津奈美把毛巾递还给他,见他还在愣着,便索性把毛巾盖在他头上,然后把他的头按下来,帮他擦起了头发。
毛巾被沾上了茉莉香波的香气,正悄无声息地撩拨着他的鼻息。
“啊。把你的发型弄乱了没事吧?”
“没关系,反正雨也打湿了。”
津奈美帮木手一点点地擦着头发,他的头发打了很重的发蜡,有些硬,用毛巾揉开便像羊角面包一样一层层剥落。
“你把头发放下来比较好看。”津奈美说道。
“背头是成熟男士的标志。”木手笑道。
木手的确看起来很成熟。无论是外表、身材,抑或是性格。尤其是他那双深紫色的鹰眼,像是时刻搜寻猎物的狩猎者般。约一米八的身高,精壮的身材,小麦色的皮肤,完全是杀手的气质,然而那恰到好处的近视又让他的气质一下扭转到了精英行列上。
这时已经入秋了,天气有些微凉,特别是清晨,他却穿着无袖的卫衣出来晨跑。即便衣衫单薄,可津奈美还是明显感觉到他的体温很高。他手臂的肌肉线条可以说是教科书般的完美,就像是米开朗基罗的雕塑作品一样。
木手此时弓着背保持着附身的姿势,这让津奈美更加充分地感受了他的压迫感。
“雨停了,我要先回去了,待会还有课。”
津奈美迎着彩虹出现的方向离开,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把他头上的毛巾抽走。
“我洗干净之后再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