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渡章。没有感情线,写得是女主为什么觉得“以恶制恶”是合理的原因,是潜影默化接受“使命”的第一步。
本作品纯属虚构,无不良引导,请勿代入现实。)
0.
为了在错乱时空的奇异时间流速中,让我维持基本的方向感,我时不时会定期复盘“记忆里发生的事情”,并留下了写日记的习惯。
在一些记录里,我能清楚地了解自己行为“特殊”的地方。
比如说,我曾经祈愿时间流速加快,于是“哗啦哗啦”一下,时间真的加快了,在我许下经典的誓言后,我更是一下子到了从小学生变成了国中生。
比如说,按理说我作为名正言顺的雪之丘学生,又到日向翔阳家补习过很多次,我提前见到他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直到现在复盘,我才想起来“有这么一个人”,好像之前他在我的记忆里被屏蔽了一样。
除了这些怪力乱神的bug,还有一些令我感到羞耻的事情。——嗯,青春期少女的想法真是了不得啊。
是的,回想怒所学园祭时,我拉着”对我来说还只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写得古森拍照比心,在他明显表现出害羞情绪以后还是不知收敛,就感到自己既没有礼貌,又不知分寸。
我感觉自己非常对不起他。得亏古森是个很不错的人,被冒犯了也没有和我计较。
……但正因为他是个善解人意的和事佬,这件事让我感觉更加羞耻了。
搜索了一下资料,我的情况大概可以这么概括:创伤的巧妙变形。
(DS)我对弟弟的接纳,是与线性过去的真诚和解;我对陌生异性的符号化亲密,是与当下世界的一种安全演练。我在练习“如何做一个正常人”,但用的仍然是创伤逻辑——通过一个外部动作来填补内部的空洞,通过一个社会符号来确认自身的存在。
在我看来,用学术的分析口吻来解释自己的行为是非常有趣的事情。
在正常状况下,我的确不可能把“第一次见面”的怒所学生代餐成陪我玩闹到大的友人。只是偶遇饭纲掌后,他对我的态度,让情绪有些不安的我联想到了福利院的老大哥梅宫一;之后,我又奇特地被情/感/支/配,忽视了和我合照的奶龙傻缺一样的表情,并顺理成章地把“跟随”他的古森元也、佐久早圣臣分别想象成了犬塑的梶莲与洁癖的佐狐浩太。
非常奇怪吧?
十四岁少女的心路历程就是这么曲折,这么古怪,这么莫名其妙。
但是我多少还是觉得有些违和感。所以,在递交糖苹果给“佐狐”和观察他吃糖苹果的时候,我的视线会第一步关注小吃本身,而不是吃东西的人。因为我心知肚明:他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人。对,不只是因为“佐狐浩太没有跟随梅宫一,而佐久早圣臣全心全意地信赖饭纲掌”,而是因为,我心知肚明,“佐久早圣臣和佐狐浩太根本就是两个不一样的人,把两个人划成等号,是对两个人的不尊重”。
我想我比自己想象得要阴郁一点。因为我在立下誓言,反复调试自己了那么多次以后,还是不可避免地冒犯了回忆与现实中的人。我之所以如此突兀地对待那对表兄弟,是基于我对我弟弟和我的过去的微妙感情。在面对我的弟弟的时候,我过分紧张了,提前准备了很多感情,以至于,最后我只能把预制菜一般的精力消耗在了我弟弟的“身边人”上。
我想我比自己想象得要善良一点。因为我没有嫉妒自己的弟弟。当时的我,发自内心地为弟弟身边有可靠的同伴关爱他,而感到喜悦。现在的我也没有苛责自己什么,因为我就是这么一个人。我已经努力回应别人对我的感情,和反馈自己的真实想法了。
槽点很多的就是,我和我弟弟分别的时候我不是情绪上头了吗。我在情绪上头的时候,会诡异地降智。明明我完全可以和罪木莲一起回家,顺便看望“伞喜”,但当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想不起来这么简单的事情。
难怪爸爸妈妈宁愿用最原始的方法交流,苦哈哈地守在邮箱附近,也想不起来给彼此发电子邮件什么的。哇哦,某种奇怪的特质以一种歹毒的方式遗传下来了呢。
……聊点轻松的话题。
不是那么重要,但很有槽点的后记:
在写信提起“我调解矛盾疑似失败,emo好久”以后,我弟弟以为月岛萤把我搞得郁郁寡欢了,在不知道他具体长什么样,不知道他的具体品性,只知道他偏金色、戴眼镜的情况下,无贬义地阴阳怪气他像粉红猪小妹里的小马佩德罗。
这想法实在是太阴间了。不愧是能坦然穿上奶龙皮套,在全校师生面前公开走秀的神人。
于是我赶快解释清楚,让他快别发散思维了。
尽管当事人并没有听到,不认识他也不在意他,罪木莲还是很有礼貌地对着空气道了歉。
于是,这个事情就这么揭过去了。我们姐弟对着排球仙人牛岛若利的大头照发誓,把这个想法咽进肚子里,不和第三个人分享自己的看法。
……话虽如此,但我一旦接受了这种说法,就怎么也忘不掉了。
布豪,没有办法直视佩德罗了……
更抽象的来了。
如果月岛萤察觉到了我对他的疏远,并且通过软磨硬泡、威逼利诱问从我嘴里到了原因,好笑程度100% 。
如果我死憋着不说,把人小伙子搞得烦躁了,甚至会委托让幼驯染旁敲侧击,把我搞得里外不是人,最后只好为了哄他,报名参加两人三足比赛,好笑程度10000%。
最后我把这件事和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一并打包讲给我弟弟听,于是整件事的好笑程度更不能用“好笑”来形容了。
笑不活了。
16.
(过渡章。没有感情线,写得是女主为什么觉得“以恶制恶”是合理的原因。)
一想到要和弟弟分享自己的趣事,我就突然哑了火,什么字符都憋不出来了。
我总不能说,“白/嫖宇内天满的无偿以后,我就一下子从小学生变成了国二生”吧?
就是因为总是经历这些离奇的事情,所以我觉得我生活中很多事情都是平淡无奇的。如果有人穿得像个奶龙一样大摇大摆地来到学校里,我倒是觉得还挺有意思,可问题是,像罪木莲一样的国中男生到底是太少了。
在我绞尽脑汁地苦想下,我想起了初来乍到时,亲眼所见的一个场景:
当时的我贴在超市玻璃门外侧的阴影里,保持着不被察觉的安全距离,通过远超常人的听力,将货架旁的对话悉数收进耳中。
耄耋老人佝偻着背,几乎要弯成一道弧线。他枯瘦的手指在糖果货架上缓缓扫过,像是在沙堆里翻找珍宝。
他捏起一盒彩色包装的水果糖,声音沙哑得像蒙了层砂纸,即使看不见被皱纹挤得愈发狭小的眼睛,也能想象出那双浑浊眸子里藏着的小心翼翼——是怕买错,更怕不合孙子的心意。
看上去是个不良的店员稍稍蹲下身子,刻意与老人平视,每一个字都咬得清晰,既确保老人能听见,又没半点不耐烦的痕迹。
老人有很严重的老年痴呆,他记不清很多事,却没忘了孙子爱吃甜。
好心的店员心软了。他委婉地白送了一盒糖。
老人没听懂这份善意的退让,只是紧紧攥着糖盒,脸上绽开孩童般纯粹的笑。他大概以为自己终于给孙子买到了合心意的糖,全然不知这份 “成功” 里藏着店员的温柔迁就。
他捧着糖盒走出店门,与我擦肩而过时,风掀起他的衣角,我分明看见,他攥着的哪里是一盒糖果,是跨越遗忘的牵挂,是陌生人递来的暖意,是整个世界浓缩的温柔。
我也没忘记自己当时的感受:
“也许,梅宫一组织风铃高中的跟随者一起做社区服务时,其他人眼中的他们,也是这般模样吧——用笨拙却真诚的善意,温暖着角落里的人。”
之前要处理的事情太多,虽然不知道在忙什么,但到底是花费了很多时间。现在突然想起来,“我要像防风林的大家一样,悉心照看老人”的想法便油然而生。
所以多年后的现在,我路过街角一家新开的糖果店,突然撞进我眼里的五彩水果糖时,我瞬间就想起了超市里那个攥着糖盒、带着褪色儿童手表的老人。当时我的心头猛地一沉,那些被时光压在角落的细节突然清晰——他沙哑的问话、发亮的眼睛、还有那盒藏着温柔的 “低糖” 糖果。
虽然不知道老人家现在还活着没有,但我想去那家便利店打探情况。
直觉告诉我,我应该能有所收获。
我循着记忆里的路线找去,当年的超市已经翻新,冷光灯换成了更柔和的暖光,货架重新排列,还能认出大致的轮廓。
非常幸运,不良店员还在这家店上班,工作稳定,没有被老板开除,也没有加薪升职。他拿着鸡毛掸子的样子还是那么利索,觉得没有客人的时候哼起的跑调小曲儿更是凸显了他的活力。在我“呼”一下窜出来,被我吓到之后,很快调整为严肃认真模式,耐心给我解释“这个优惠券已经过期两年了,现在已经不能用了,如果想喝牛奶,”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的品性并没有发生变化。
于是我放心下来。
寒暄了几句以后,我试探着问起多年前那个买糖的老人,他愣了愣,随即点头:“记得,那位爷爷我印象很深,早些时候总来问有没有甜糖。”
然后,我的调查就卡住了,他再也不肯对我说任何事情了。
我只能靠风铃高中教我的“生活小妙招”,绕几个弯子,寻找答案。
好巧不巧的是,在我的科学分析法下,这位“不可以貌取人”的店员除了慷慨善良,除了会在工作的时候哼一些我听都没有听过的老歌,他高中的时候还是比较有名的二传手,现在让他打排球也能打出个不错的成绩。更巧的是,他叫乌养系心,是乌养老教练的孙子。
本来乌养系心不肯告诉我,就是因为他觉得我年纪太小,知道这些阴暗的事情对我来说不好。当老教练告诉他,我会很积极自愿且乐观地帮助他人(虽然和我本人的性格存在一定出入),并且不会被事情的负面影响伤害的时候,他就没有了闭口不谈的理由。
所以顺理成章的,在爷爷的批评教育下,乌养系心也不藏着掖着了,他把他知道的痴呆老人的事情都抖擞出来了。
他最后的倔强就是希望和我在便利店打样以后谈论,而不要在家里说起这件事。
“爷爷还活着,就是状态不太好。” 他一边整理货架,一边叹气,语气里满是惋惜,“他孙子…… 唉,真是不像话。”
我心头一紧,追问下去才知道,老人的痴呆症越来越严重,记不清的事越来越多,却还是总惦记着给孙子买糖。可他疼到大的孙子早就不是八岁的小孩,而长成了游手好闲的混账。他嫌老人累赘,把他扔在城郊一间破旧的出租屋里,除了按月打些勉强够吃饭的钱,从来不管不顾。
“上次我送货路过那片,远远看见爷爷坐在门口。他穿得很单薄,只靠怀里抱着的土狗取暖。这条狗瘦得跟他一样。” 乌养系心补充道,“那狗是捡来的流浪狗,一直陪着他,爷爷走到哪带到哪,倒比亲孙子还亲。”
我想象着那个画面:
老人佝偻着背,比当年更瘦弱,坐在斑驳的门框边,怀里搂着同样瘦小的狗,手腕上还戴着那块褪色的儿童手表,或许还在念叨着 “孙子爱吃甜”,却不知道自己早已被遗忘在角落。
当年他攥着糖盒时的纯粹快乐,和他此刻的孤寂形成刺眼的对比。
我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又闷又酸。
看到我情绪不对,乌养系心叹了口气。他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然后苦笑着递给我一盒牛奶,让我不要愁眉不展。
“所以……你想做什么呢?……你能做什么呢?”
乌养系心微微蹲下身子,和我平视。他噤声,但他的眼神如此说道。
他看我的眼神让我意识到,他拒绝在家里谈论此事,是不希望自己严厉但衰老的爷爷生起兔死狐悲的感觉。加上他这些年里一直都若有若无、或多或少地关注那个孤寡老人……乌养系心真的是个很善良的好人。
店员刚说完老人的境况的时候,手里整理货架的动作就停了下来。不久他转过身,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落在我身上——明明我只是个身形单薄、穿着国中校服的女生,眉眼看着温顺又乖巧,他却没有半分轻视,反而带着几分恳切的信任,像是笃定我能做成这件事。
我捏紧了拳头,收集措辞,希望能证明自己值得被他信赖。
乌养系心率先打破了沉默。
“小妹妹,”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却藏不住急切,“你真要去看爷爷?要是…… 要是有什么需要我搭把手的,或者想知道更多他的情况,你尽管说。我平时看店走不开,但能帮的我一定帮。”
我攥了攥校服裙摆,指尖微微用力,眼神却没半点犹豫,清亮又坚定。
“谢谢哥哥,” 我的声音不算大,却字字清晰,“我每周会抽两天放学后过去,帮他打扫屋子、买些软和的吃的,再给那只狗狗带点粮。他的痴呆症需要有人多陪着说说话,我会尽量常去的。”
顿了顿,我补充道:“要是他有什么突发情况,我会第一时间联系你。你放心,我既然来了,就一定会把他照看好。”
店员看着我,眼里的担忧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信任。他点了点头,从抽屉里翻出一张便签,写下一串号码:“这是我的电话,随时打给我。爷爷住的地方有点偏,你一个小姑娘过去,路上也注意安全。”
我接过便签攥在手里,指尖传来纸张的质感,心里的决心更甚。我比任何人都了然:我有底气、有牵挂,有足够的魄力扛起这份责任。
谢过店员,我马上按着他给的地址找去。
城郊的出租屋区杂乱不堪,空气中飘着潮湿的霉味,我顺着狭窄的巷子往前走,远远就看见一间低矮的平房门口,坐着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那位老人。
他比记忆中苍老了太多,背弯得几乎贴到膝盖,头发全白了,乱糟糟地贴在额前。他把一只黄棕色的土狗紧紧抱在怀里。狗温顺地靠在他怀里,时不时用脑袋蹭蹭他的手。
他手腕上的儿童手表还在,表带已经磨得快要断裂,却依旧牢牢地扣在他枯瘦的手腕上。
他低着头,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跟狗说话,又像是在回忆什么,阳光落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显得格外孤单。
我慢慢走过去,脚步放得很轻,怕惊扰了他。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茫然地看着我,显然已经不记得多年前超市门口的擦肩而过,也不记得那个偷听他对话的陌生人。但没关系,我记得他,记得那份跨越遗忘的牵挂,记得他攥着糖盒时的雀跃。
“爷爷,我来看看你。” 我在他身边坐下,声音放得和当年的店员一样柔。怀里的土狗警惕地抬起头,却没叫,只是盯着我看。
老人没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皱巴巴的糖,递了过来,声音沙哑:“甜的……孙子爱吃。”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有些牵挂哪怕被岁月磨得模糊,被亲人辜负,也依旧扎根在心底。而我来这里,就是想替那份被遗忘的温柔,陪他走过剩下的日子。
第一次踏进出租屋时,那只黄棕色土狗就弓着背挡在老人身前,喉咙里发出低沉的低吼,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它的毛发乱糟糟的,肋骨隔着皮毛隐约可见,可那双眼睛里满是戒备,连尾巴都绷得笔直,没有半点放松的意思。
我手里拎着给老人买的软糕和给它带的狗粮,看土狗这么警惕,脚步顿了顿。
我没勉强靠近,只是把东西轻轻放在门口的矮凳上,转身拿起墙角的扫帚开始打扫。
出租屋里又暗又潮,墙角堆着些杂物,地上落着碎屑,我要花很多功夫打扫。
老人坐在床边,怀里搂着狗,愣愣地看着我忙活,嘴里时不时念叨着 “孙子”“甜的”。那只狗始终没挪地方,视线黏在我身上,只要我动作幅度稍大,它就会低吼一声,警告意味十足。
之后的几周,我每周按时来,每次都带着同样的软糕和狗粮,却从不主动凑到狗身边。
我帮老人擦桌子、换干净的枕套,给老人剥水果,说话时声音放得极柔,像怕惊扰了什么。可狗的警惕半点没减,依旧会在我靠近老人时挡在中间,哪怕我只是递杯水给老人,它也会龇牙露出尖尖的犬齿。
这天从出租屋出来,我顺路去了超市,乌养店员见我有些疲惫,主动问起老人的情况。我提起那只始终对我充满敌意的狗,他叹了口气,眼神复杂:“那狗是真忠诚,也是真怕了。”
他告诉我,老人的混账孙子没把他扔到这里之前,曾装过一阵子孝子。每次来都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对着老人嘘寒问暖,哄得老人把攒了一辈子的积蓄都交了出去。等钱到手,他就立刻变了脸,不仅抢走了钱,还对老人恶语相向。
“那狗当时就护着老人,对着他孙子狂吠,被他踹了好几脚。”乌养系心的声音沉了下来,“从那以后,它就认准了 —— 所有‘对老人好’的人,可能都是来骗他的。它怕爷爷再受伤害,就对谁都防着。”
听完事情来龙去脉后,我愣在原地,心里又酸又涩。原来那不是恶意的敌视,是被背叛过的忠诚在拼尽全力的守护。
难怪它总是挡在老人身前,难怪它对我的温柔示好视而不见——它只是不想让老人再经历一次欺骗。
回到出租屋时,夕阳透过狭小的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窄窄的光。
老人靠在床头打盹,狗趴在他脚边,看到我来了,依旧警惕地抬着脑袋。
我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打扫,只是从口袋里摸出提前准备的、没拆封的鸡肉干,轻轻放在离狗不远的地上,然后慢慢退到门口,转身开始收拾杂物。
眼角的余光里,狗先是盯着鸡肉干,喉咙里低低地哼了一声,又扭头看了看熟睡的老人,犹豫了很久。
等我把桌子擦干净时,才发现地上的鸡肉干已经不见了,而它依旧趴在原地,只是看我的眼神里,少了几分尖锐的敌意,多了一丝迟疑的打量。
我没去惊扰这份微妙的变化,只是拿起扫帚,继续默默做事。我知道,信任被打碎过一次,就很难轻易重建。但没关系,我有的是耐心——就像我承诺过会照顾老人一样,我也会等着这只忠诚的小狗,慢慢相信,这次的 “好”,是真的不会消失的温柔。
我依旧保持着不疾不徐的节奏,每周两次准时出现在出租屋。
不再刻意避开狗的视线,也不急于靠近,我只是把对老人的照料,悄悄延伸到它身上。
天气转凉时,我除了给老人带厚实的旧毛衣,还从家里翻出一条洗得柔软的旧毛巾,铺在老人床边的角落——那是狗常趴着的地方。
我放毛巾时动作很轻,指尖刚碰到地面,它就猛地抬起头,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哼声,却没像之前那样弓背低吼。我没停留,铺好就转身去给老人倒温水,眼角瞥见它盯着毛巾看了很久,尾巴尖轻轻动了一下。
有次我给老人剥橘子,橘瓣的汁水溅到地上几滴,它犹豫着凑过来,鼻子嗅了嗅,又立刻抬头看向我,眼神里满是戒备。
我假装没看见,把剥好的橘子瓣递到老人手里,自己拿起纸巾蹲下身,慢慢擦掉地上的汁水,动作慢得几乎没有威胁。它就站在旁边,没再后退,也没上前,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后来我发现它的右前爪有些跛,爪子缝里还卡着碎石子。所以我立刻外出去购买了小棉签和碘伏,蹲在离它一米远的地方,把东西放在地上,然后后退几步,对着它轻声说:“我帮你把石子挑出来,不疼的。”
土狗先是警惕地盯着我,又扭头看了看怀里揣着糖、昏昏欲睡的老人,喉咙里的低吼弱了下去。
我没再说话,只是坐在原地,陪着老人剥软糕。
过了很久,直到老人睡着了,它才试探着挪到我放棉签的地方,用鼻子碰了碰碘伏瓶,又抬头看我。
我依旧没动,只是冲它眨了眨眼,声音放得更柔:“没关系,我不碰你。”
它像是终于松了点戒心,低下头,用没受伤的爪子轻轻扒拉着石子。可石子卡得太紧,它扒了几下没成功,反而疼得低哼一声。
我见状,慢慢伸出手,动作慢得像怕惊飞蝴蝶,指尖刚碰到它的爪子,它就猛地一颤,想缩回脚,却又看了眼老人,硬生生停住了。
我屏住呼吸,用棉签小心翼翼地挑出石子,再蘸了点碘伏轻轻擦拭伤口。它浑身紧绷,耳朵贴在头上,却没再反抗,只是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等我处理完,把一小把鸡肉干放在它面前,它犹豫了几秒,叼起一块就跑到角落,飞快地咽了下去,又跑回来,叼起另一块,却没立刻吃,而是放在了老人的脚边。
从那天起,它对我的态度明显松快了。我靠近老人时,它不再挡在中间,只是趴在旁边,眼睛跟着我的动作转;我打扫屋子时,它会远远跟着,偶尔用鼻子蹭蹭我的裤腿,再飞快地躲开,像个害羞的小孩。
我甚至能当着它的面,给老人擦身了。(之前在福利院的时候,为了照顾很喜欢的小姑娘,我学过一些系统的护理知识,没想到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
有次我给老人盖毯子,弯腰时不小心碰掉了老人手里的糖盒,糖果滚了一地。我慌忙蹲下身去捡,它也跟着凑过来,用鼻子把滚到床底的糖拱出来,递到我手边。我抬头看它,它的尾巴轻轻摇着,眼里的警惕早已褪去,只剩下温顺。
我捡起一颗糖,检查过成分以后,就把它剥了糖纸递到它嘴边。它迟疑了一下,轻轻叼了过去,慢慢嚼着。
阳光透过狭小的窗户照进来,落在它柔软的毛发上,也落在老人微微含笑的脸上。
我忽然明白,信任从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而是像温水煮茶,用日复一日的真诚,慢慢融化心底的坚冰。这只被背叛过的小狗,终于看清了我的真心——我不是来索取,不是来欺骗,只是想和它一起,好好守护这个满心牵挂孙子的老人。
不知道是哪天。那天的阳光难得透亮,我抱着自家的博美犬出门时,它在我怀里蹭了蹭,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扫着我的手腕。我特意给它系了个浅粉色的小铃铛,又往包里塞了两把狗粮,想着今天可以让它和那只黄棕色土狗见见面——它们都是很可爱的孩子,或许能成为朋友。
推开出租屋的门时,土狗正趴在老人脚边打盹,听到动静立刻抬起头,看见是我,原本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只是眼神落在我怀里的博美身上时,多了几分好奇的打量,没再发出低吼。
老人坐在窗边,手里摩挲着那块褪色的儿童手表,看见我进来,含糊地喊了声 “甜的”,算是给我打招呼。
我把橘子小狗轻轻放在地上,它怯生生地挪了两步,铃铛叮当作响,小脑袋歪着,盯着土狗看了半天,然后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尾巴,没敢靠近。
土狗站起身,慢慢走过去,鼻子凑到橘子小狗身边嗅了嗅,动作轻柔得不像之前那只戒备十足的小狗。
“它们好像不讨厌对方呢。” 我笑着蹲下身,把两把狗粮倒在两个小碗里,放在它们面前。橘子小狗先凑过去吃了两口,又抬头看了看土狗,主动往后退了退,把碗往它那边推了推。土狗愣了愣,低头也吃了起来,两只狗的脑袋凑在一起,铃铛声和咀嚼声混在一起,竟格外和谐。
我坐在老人身边,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他忽然抓住我的手,指着两只狗,嘴角慢慢扬起:“玩…… 一起玩。”
我心里一暖,轻声应着:“是啊,它们在一起玩呢,爷爷也开心对不对?”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神落在狗狗们身上,浑浊的眸子里竟有了几分光亮。
橘子小狗吃完狗粮,胆子终于大了起来,围着土狗转了两圈,小铃铛叮叮当当地响。土狗被它缠得没办法,起身跑了两步,它立刻追了上去,两只狗在狭小的出租屋里轻轻打闹起来。
博美灵活地跳来跳去,土狗则放慢脚步,怕不小心撞到它,偶尔还用脑袋蹭蹭它的身子,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我拿起扫帚打扫屋子时,眼角总能瞥见温馨的画面:老人靠在床头,看着两只狗嬉戏,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土狗玩累了,就趴在老人脚边,橘子也跟着凑过去,蜷在它旁边,毛茸茸的身子靠着它,铃铛偶尔发出一两声轻响。
它们的嬉戏打闹,既给老人灰暗的日子添了亮色,也让我心里满是暖意。原来信任不仅能消除隔阂,还能串联起这么多温柔的瞬间,让这个破旧的出租屋,变成了满是爱的小天地。
傍晚准备离开时,橘子小狗扒着我的裤腿,不想走。土狗也跟着凑过来,用脑袋蹭我的手,眼里满是不舍。
我摸了摸它的头,又揉了揉橘子小狗的小脑袋:“下周我再带它来陪你玩。”
老人照例拉着我的衣角,小声说:“再来……甜的。” 我点点头,把提前买好的水果糖放在他手里。
走出出租屋,橘子小狗在我怀里回头望。
我想,那只土狗也是这般,不舍不甘又无可奈何地听着铃铛声渐渐远去吧。
……可惜的是,天不随人愿。
我虽然料想过老人终有撒手人寰的一天,但我没想到那一天来到的那么快。
那天我和往常一样去看望他。但在出发前,我就莫名感到一阵心悸,当时懵懂地不知所然,却不想,这是老人在弥留之际,灵魂飞到天上,亲吻我的心脏的证明。
出租屋的门虚掩着,我推门进去时,一股冷清的死寂扑面而来。
老人蜷缩在床角,双眼紧闭,脸上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像是睡着了一般。手腕上那块褪色的儿童手表,指针早已停摆,再也不会随着时间转动。
“死老头,藏的钱到底在哪?” 尖利的嗓音突然划破寂静,我才注意到,一个染着黄毛的年轻男人正翻箱倒柜。他正是老人的孙子。
他把老人的旧衣物扔得满地都是,嘴里骂骂咧咧:“真是个废物,到死都不肯把钱交出来,白养你这么多年!”
土狗趴在老人脚边,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低吼,眼神里满是悲伤和愤怒,却因为还不知道老人没了气息,可能是遵循老人之前的指令,不敢轻易扑上去,只是死死盯着这个糟蹋老人遗物的男人。
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理智瞬间被怒火吞噬。
“你闭嘴!” 我咬着牙冲过去,一把揪住他的头发,猛地往后一拽。
他没防备,踉跄着摔倒在地,回头看见是我这个 “柔弱女生”,没有在乎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脸上露出不屑:“小丫头片子,少多管闲事,这是我家的事!”
“你也配提‘家’?” 我踩着他的胳膊,声音冷得像冰。想起老人攥着糖盒的模样,想起狗被他踹的过往,想起出租屋里老人孤单的身影,我再也忍不住,抬手就往他脸上扇去:“他疼你一辈子,你骗光他的钱,把他扔在这里不管不顾,现在他刚走,你就来抢遗产?”
他被我打得懵了,挣扎着想爬起来,我抬腿踹在他膝盖上,又把他按回地上。
土狗也跟着扑过来,对着他狂吠,牙齿咬着他的裤腿,却没真的下嘴——它还记得被他踹的疼,却更想护着老人最后的安宁。
“你他妈疯了!” 他嘶吼着,眼里满是戾气,“这死狗也敢咬我?等我找到钱,就把它宰了炖汤!”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我的怒火。
我拽着他的衣领,把他往床边拖,摁着他的头,给他狠狠来了几下,让他不省人事之后,我看向土狗,语气坚定又带着一丝狠劲:“咬我。”
土狗愣住了,呜咽着往后退,满眼不解。“快咬我!” 我又喊了一声,伸手按住它的脑袋,让它的牙齿轻轻蹭过我的手腕,留下几道浅浅的血痕。
我立刻松开手,捂着流血的手腕,对着已经回过神来、吓傻的男人吼道:“你看清楚!你的狗咬伤了我!要么现在赔钱,要么我报警说你虐待老人、纵狗伤人,让你进去蹲几天!”
男人看着我手腕上的血痕,又看了看龇牙咧嘴的土狗,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本就是欺软怕硬的货色,刚才被我一顿暴揍已经没了底气,此刻听说要报警、要赔钱,更是吓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我…… 我不找了!这狗我也不要了!” 他慌忙推开我的手,连滚带爬地往门口跑,还不忘回头吼道,“这死老头和破狗,都跟我没关系!” 说完,他一溜烟跑没了影,连门都没关。
风从敞开的门吹进来,带着凉意。
我慢慢松开紧攥的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手腕上的伤口有点疼,可心里的怒火却渐渐平息,只剩下无尽的悲凉。
土狗凑过来,用舌头轻轻舔着我的伤口,动作小心翼翼,眼里满是愧疚,像是在为刚才的 “配合” 道歉。
我蹲下身,摸了摸它的头,又看向床角的老人,声音哽咽:“爷爷,我帮你把他赶走了。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它的。”
阳光透过狭小的窗户照进来,落在老人安详的脸上,也落在土狗温顺的毛发上。这个曾经满是牵挂与温柔的小屋里,如今只剩下我和这只忠诚的狗,守着老人最后的痕迹。
风卷着灰尘从敞开的门灌进来,落在老人冰冷的手背上,也落在那块停摆的儿童手表上。
我蹲在床边,指尖拂过老人皱巴巴的衣角,忽然想起每次来,他都只会含糊地喊 “孙子”“甜的”,连身边日夜陪伴的狗,都没给取过名字——他的记忆被岁月啃得残缺,却唯独把那个混账孙子,刻进了最后一点清醒里。
可那个孙子,连他的葬礼都不会想办,只会惦记着他藏没藏钱,甚至想回头继续翻找,把这屋里最后一点属于老人的痕迹都糟蹋干净。
这个念头像根针,狠狠扎进我心里,之前揍他时的痛快渐渐褪去,只剩下挥之不去的烦躁和不甘。
……我不能让他得逞。
我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安顿好自己的狗以后,我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
在路上,我时刻挤压着手腕的伤口处,确保之后见到乌养系心,它依旧是渗着血的状态。
乌养系心见我浑身是土、手腕流血,立刻迎上来,眼里满是焦急。
“哥哥,” 我故意让声音带着哭腔,低着头,不让眼神里笃定的狠劲流露出来,“那个孙子…… 他不仅抢老人的钱,还长期虐待老人!我刚才撞见他的时候,他还想把老人的遗物都烧了毁灭证据,甚至想把狗打死……”
我故意说得含糊,没提自己暴揍他的事,也没说讹钱的细节,只捡最能激起愤怒的话讲,还使用了留白的艺术,暗示乌养系心“我被他揍了”,把孙子的恶行往 “足以坐牢” 的方向靠。
我知道乌养系心心疼老人,本身也存在有一定的正义感。果然,他听着听着,脸色变得铁青,拳头攥得咯咯响:“这个畜//生!我这就报警!”
看着他拿起电话的背影,我摸了摸手腕上的伤口,没有半分愧疚。土狗的牙印还在发烫,那是我故意让它咬的,是我对付恶人的武器。
我想起老人攥着糖盒的温柔,想起狗被踹时的呜咽,想起孙子骂老人 “废物” 时的嘴脸——这样的恶人,就该受惩罚。
警/察来的时候,我把之前编的话又复述了一遍,手腕上的伤和身上凌乱的痕迹成了最好的 “证据”。
因为面上看,我是“年仅十四岁的,被人欺负过的国中女生”,我的证言自然无比可信。加上乌养系心在一旁帮腔,说老人平时有多孤单,那孙子有多不像话,警/察自然不会怀疑什么。
看着警/察记下信息,说会依法调查,我心里竟升起一种奇异的平静。
父亲是大正时期的推理小说家,为了适应现代的法律思想,我家会有一些法律的书籍。
耳濡目染了解些许法律的我知道,像老人孙子这样的社会渣滓,是不会被法律制/裁的。因为证据不足:
老人虽然神志不清,但有一定自理能力,否则根本没办法在孙子抛弃他以后活到和我相识。而孙子为了打发老人,每月也会给他打勉强能够度日的钱。所以,如果在法庭上,孙子咬死说“我也想孝顺老人,可是我爷爷不同意”,法官也不可能反驳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
之前总被潜影默化地教导 “以暴制暴不对”“不能撒谎”,可此刻我只觉得,那些道理在恶人的恶行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如果温柔换不来尊重,善良只会被践踏,那用拳头、用谎言去保护该保护的人,惩罚该惩罚的人,又有什么错?
我暴揍了那个孙子,甚至让狗咬自己讹他,可那不过是他应得的报应;我欺骗了善良的店员,可我是为了不让老人的遗物被糟蹋,不让恶人逍遥法外。
日本的法律规定,未成年作案最多只是送去少年院,而且不会留下案底,档案是不会记录的。
我知道我在情绪上头以后会做出一些后来的自己也无法理解的傻事。但我想这次,我不会后悔。
我和那个社会渣滓一样,不需要承担任何法律责任……所以,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这么做呢?
我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使命”。
……虐杀恶人或许听起来极端,但对这样的人,温柔才是最大的纵容。
走出超市时,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手腕的伤口隐隐作痛,却比不上心里那份坚定。
我不后悔,也不愧疚。只要能守住老人最后的安宁,只要能让那个混账付出代价,哪怕我的双手沾了 “脏”,哪怕我的想法被人说是极端,我也觉得,这一切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