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他找你干什么?”叶声儿虚倚着秋千,探究的眼神向李承泽扫去,李承泽转开视线,看向谢必安,她顺势望去。
本也一头雾水的人被两条视线盯住后,更不自信了,吞吞吐吐道:“他说……来送礼。”
“你们什么时候有送礼的交情了?”忽然想起那天城门口的对话,真送礼啊?活见鬼了。
李承泽看起来也颇意外,挑眉反应了一会儿,悠悠道:“不清楚啊,他昨天还在陛下那参了我一本呢。”
“参你?昨天觐见的时候?参你什么,怎么没和我提过?”
他睨了叶声儿一眼,没好气道:“你一来就大殿下长大殿下短的,也没问我啊。”
“……”这是一码事吗……叶声儿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他要乐意说她还能给他嘴缝上不成?不过现在说这个也晚了:“那你打算如何应对?”
李承泽落脚套鞋,动作行云流水:“人都上门了,自然是迎客了。”说着他抱臂往外厅走去。
“你就这么去了,也不怕是来给你下套的。”
“稀客上门,下套也得出去瞧瞧啊~”他背着身摆摆手,示意她毋须担心,脚下一刻不停地往外去了,谢必安随后。
叶声儿抱手绕到秋千前坐下,椅凳上还留有余温。她双脚悬空随着秋千的动律轻晃,视线还落在那人刚刚走过的廊道,眼中思绪飞舞。
御前参奏,范闲来真的……动作未免太快了些。不过这雷声大雨点儿小的,范闲真要搞李承泽肯定不会罢休。黄鼠狼给鸡拜年,不行,她还是得去瞧瞧。
“人呢?”叶声儿指着门口一滩水问一旁的家丁。
“回小姐,二殿下跟范闲抓鱼去了。”
“抓鱼?去哪抓鱼?”
“好像是,朝着检蔬司去的。”
“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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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要不要找人送你回府啊!”
“不用,回头聚。”李承泽依旧疾步,只是这次走出了几分仓惶的意味。他心中是有些慌,范闲今天此举他是真看不透了,不过于他而言,看不透的危险,也有趣儿。
“嗯?殿下怎么不走了,还有事儿交代?”李承泽突然至门口停下,范闲闲庭漫步地跟上,“叶声儿,你来做什么?”
叶声儿微喘着气没答,她才赶到呢,戏就唱完了。先是对着李承泽上下打量一番,见和出门时一样干干净净的,她松了口气,才又看了圈门口站着的人。除了范闲王启年,都是生面孔。
“怎么来了,正准备回去呢。”李承泽不猜也知道叶声儿为什么追来这里,只是好像来得晚了。
她闻言瞧了眼李承泽,却是转面看向范闲戏谑回道:“听说范提司要带你捉鱼,我一想,小范大人是最擅长钓鱼啊!寻思看个热闹就来了,现在是……来晚了?”
“你看热闹从来就赶不上个新鲜的。”范闲调侃,眼中笑意不达眼底。
她对这嘲弄不甚在意,反倒笑吟吟道:“那还不好说,下次有什么热闹范大人提前通知声呗。”
范闲冷哼一声,笑道:“好说!”
李承泽先没了耐心,主动终止了话题:“行了,今天的热闹就到这吧,我和声声还有些事,下次聊。”
“什么事?”
“大哥的事你不听了?”
“你不是不愿意说吗,诶,等等我!”他撂下话就走了,叶声儿转身欲走时,瞄到了范闲身后勾长了脖子的人,脚顿时定住,那是个太监。
这是检蔬司啊——
“您可是戴公公啊?”叶声儿言辞恭敬,嘴角抑不住地扬起,再配上眼里的热切,看上去真像一个热情单纯的姑娘。
“使不得使不得,叶小姐有事差使就是。”他垂着头,笑得谄媚。
“我记得,检蔬司之前送了几框荔枝来叶府,清甜的很,戴公公有心了。”她语调轻柔,似打心里感激,却听得范闲心里一阵发麻。
戴公公喜不自禁:“不敢不敢,老奴份内的事。叶小姐往后有什么想吃的,直接差人来拿就是了,而且淑贵妃娘娘也一直很信任老奴。”他朝叶声儿眨了眨眼。她了然,一丝嫌恶从眼底划过,又被掩了下去:“娘娘痴迷书籍,戴公公要操心不少啊。”
“姑娘您这言重了。”
“向检蔬司供菜有几家,戴公公可知道?”这话问得戴公公一头雾水:“这……那可多了,要供应整个宫里,还得预防意外……”叶声儿对这些没兴趣:“最近供菜的商贩可有少?”范闲看向叶声儿的眼神带上了探究。
“没有吧,叶姑娘放心,绝不会短了宫中供应!”
“……好啊。”
“还走不走了?”以为已经走远了的李承泽出现在不远处的拐角,竟是一直在那候着。
“来了。”叶声儿最后深深看那老太监一眼,转身离去。
范闲看着离去几人的背影,沉气喊道:“那二殿下咱回头聚啊!还有那《红楼》,过两日就更!”叶声儿侧目觑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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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空旷,寂然无声,只余几处的蒸笼火气弥漫,尚未散去。一路步履匆匆的人放缓了步调,感受着市井气息,留连与这人间烟火。
关于清街,叶声儿已经见怪不怪了,眼下有另一件怪事:“范闲约你抓的哪门子鱼?”
“叫我看戏去的。是出好戏,耐人寻味。”李承泽还寻摸着他此番举动用意为何,答得心不在焉。
他光卖关子不说事,只可着自己个儿琢磨,吊着叶声儿的胃口,她急得不行,于是把目光转向另一位在现场的目击者:“谢必安,你说。”
谢必安下意识看了眼李承泽,见人未有阻拦之意,才开口:“范闲于众目睽睽之下收了检蔬司三千两。”
叶声儿等了等,发现那边已经歇了声,随即一愣:“没了?”
谢必安耸肩:“没了。”
叶声儿惊愕,相比内容的精彩,她更惊叹于谢必安故事概括能力的干练——她都准备好听一路了!
“谢先生真是人狠话不多啊!”
他不是很理解叶声儿何出此言,但也无意纠结,他此刻的感想也颇多:“殿下,范闲这是当众受贿营私?”
“确实。”李承泽风轻云淡。
与之相反,谢必安语调里都透着兴奋:“他这不是自个儿把把柄送您手里吗,殿下若是借此机会发力弹劾,说不定就把他干下去了。”
在场唯一跑题的人终于找到重点了:“你是说,范闲觉得自己活的太好了,特意请你家二殿下帮忙,给自己添点堵?”
谢必安欲言又止,和他说的好像是一个道理,但怎么听起来这么怪呢?
李承泽轻笑出声,叶声儿以为他是想通了什么事,就见他眼睛亮晶晶地朝着一玩偶摊子走去。
叶声儿凑过去,见他手上拿着个小老虎正端详:“你喜欢这个?”语气颇鄙夷。李承泽听这话陡然有些扫兴,他非得喜欢那种贵器华物吗,想着嘴角笑意渐没。耳边忽响起“咚咚”的鼓声,他余光一扫,她一人拿着拨浪鼓玩得不亦乐乎。
“你喜欢这个?”
叶声儿理直气壮:“这有响动的不比你那个好玩儿?”攀比意味极重的话引得李承泽哑然失笑,他浑身一松,压在心底的石头好像没那么重了……
笑意重新爬回嘴角,看回自己手中的玩偶,他向身后的谢必安摊过手,把话撤回正题:“范闲收检蔬司的钱,故意叫我知道的。”
谢必安会意,往他手上放了颗碎银:“殿下的意思是他故意送出把柄?莫非是认输了,有意投效殿下。”他说得起劲,李承泽掂量了下手里的重量,未收回手,谢必安看看他手里的玩偶又看看她手里的鼓,不情不愿地从怀里又掏出一块银子。
这下满意了。
钱往桌上一丢,他熟练地拿着东西走人。叶声儿看着桌上的银子,掏袖口的动作一顿,意外地望向那人的背影——稠绿锦衣搭着那长条晃荡的虎头玩偶,和谐得突兀。
“换成其他人这么做是没错,可范闲嘛……”
“范闲要是那么容易认输,都没有假死那事了。”她和她咚咚的鼓声跟了上去。
李承泽勾起嘴角:“我还真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呀——”眼底一丝疯狂跃过,笑意更盛,“猜不透,才有趣儿。”
“嗯,是。”叶声儿附和,“但我是个无趣的,二殿下是不是说,要和我透点儿大殿下的底来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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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37章 不依不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