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别破坏三角形 第3章 3

等到两个人都打理好造型，表盘上的指针已经走到了十点位置。今井果真把头发剪得比自家公司男艺人还短，并在老板的强烈推荐下染成了亮眼的橘红色。她本来瘦得有点轻度颊凹，换成短发后露出下颌线清晰的整张脸，效果竟然远超预期，看起来既清爽又帅气，还有种独特的时髦感。

“挺好，这样晚上出门也不用开手电了”这是对长发很有执念的黑尾对她这颗头的评价。

“你怎么样都好看。”只简单修了下发尾的孤爪抬手打了个呵欠，发表了一句直男万金油回话，意识到她轻轻变了脸色，他心念一动，迅速抢在她开口前转移了话题：“你们打算怎么回去？”

“打车吧。”她说。

“电车咯。”黑尾说。

饶是孤爪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是三人中唯一一个开车赴会的，他从口袋里勾出车钥匙，默默叹了口气。

“我送你们吧，先去小黑家再去你那，ok？”

“真的假的……研磨你居然开车出门，你不是宁愿在小黑摩托车后座顶风打游戏，都不肯去驾驶位踩油门的吗？”今井非常记仇，她至今还没忘自己在得知对方买车后就欢欣雀跃地提了一大袋配件上门，大刀阔斧的对他的座驾进行了一次完美的二次改装，谁知日后却发现该车使用率竟然低到年检时公里数不足200，对此，孤爪的回应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我基本不出门，去远一点的地方有小黑。”

面对她的诘问，当事人沉默不语，黑尾在一旁边看热闹边熟练地劝架：“哎呀，研磨也会长大的嘛。”

她迅速转移火力，挑眉看过去：“哈？你这是什么口吻，你是研磨的爸爸吗？”

黑尾尬笑了几声：“怎么会呢……”

他不动声色地猛戳发小后腰，示意他“快想想办法”。孤爪“……”了一会，灵机一动，果断按下车钥匙，预先设置好的方位提示音铃声大作——是一段听感稍嫌青涩的女声清唱。

她脸色一变：“这是……我的出道曲？”

孤爪点头，在黑尾捂额，今井语塞的窒息氛围中悠悠补充：“挺好听的，我很喜欢。”

她的表情更加古怪：“这张唱片卖得不好，我以为受众群很小。”

孤爪淡定地走上前去拉开车门：“哦，那我就是其中一个。”

尴尬的寂静中，黑尾主动坐上副驾，他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小声吐槽：“真有胆色啊你，刚刚那和公然朗读小音濑的中学日记有什么区别？”

孤爪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正戴着AirPods低头狂按手机的今井，转动方向盘：“有什么关系，她不是挺喜欢的吗？”

黑尾顺势也把目光移向那块小小的后视镜，他表情有些困惑：“你怎么发现她其实喜欢那首出道曲的？”

“直觉。”

看得出来，孤爪并没有把自己的内心世界巨细无遗暴露给他人的想法，但身为幼驯染的默契就是即便不说出口，黑尾也多少能读出他的言外之意。他笑笑，眼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同病相怜的理解。

孤爪没错过他那个复杂眼神，也就是这一眼，令他顿时有了一种现在开门把这家伙扔下去的冲动。打断他杀心的，是这时终于回完了手机上未读信息的今井，她取下一边耳塞，非常自然的开口:“研磨，我连一下你车上的蓝牙哦。”

说话的同时，车载音响已经悄然启动。中森明菜的歌声如冷泉般流淌出来，在狭小的空间内悠然回响。

不知自己成功逃过一劫的黑尾闭目欣赏起来，半晌，他再度疑惑地转头：“为什么会是残酷天使行动纲领？”

放中森他能理解，大概率是受刚才那位店长的影响，可这选曲……未免也太打破次元壁了吧？

“因为在开车嘛，而且研磨听得很高兴啊。”她回答。

闻言，他又是一惊，什么，这种中二指数爆表的战歌竟然是研磨的取向吗？骗人的吧……他赶紧侧转头去观察司机大人的面部表情，发现她说的居然是真的。

这不科学，明明说好一起要同甘共苦（并没有）相互扶持到老年，为什么这两个人背着他偷偷开了单独频道？

黑尾怎么也想不明白，今井见状，好心地替他指点迷津：“谁让小黑你是坏现充style呢，肯定不会懂的，不懂也没关系，我们又不会嫌弃你。”

呵，真是幽默，一个国民级偶像，一个直播公司总裁，竟然联合起来说他一个老实巴交的公务员是坏现充……这简直是倒反天罡，罔顾人伦。

住得最近的黑尾瞬间血压冲高，骂骂咧咧地下车了。

送走黑尾，车上的乘客就只剩下了今井。她住千代田区的高级公寓，一平米价格超四百万，虽然本人再三强调“是租住，我没有买房，租那里也是因为离公司近”，但能够眼也不眨地刷卡付清月租，已经足够证明她不俗的经济实力。

孤爪把音响音量调低，手指轻敲方向盘：“你心情不好？”

后座的她猛抬起头，两人视线在镜中对撞，僵直数秒后，她放松身体，重重往后一倒。

“瞒不过你，是遇到了点烦心事。”

“……你是不是要毕业了？”他说。

此时此刻，今井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她惊疑不定地盯住他的眼睛，本来就很大的眼睛瞪得溜圆，看起来像一只受惊的猫。

她喃喃：“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学会读心的？”

孤爪研磨当然没有在近三十岁的高龄突然觉醒超能力，他把车倒进车位停稳，伸手解开安全带，平静道：

“你合约快到期这件事会上网的人都能查到，而且从两个月前起，你的行程也开始大幅减少，两相结合，我认为公司在这个时间段选择冷处理，应该是在评估你的剩余价值。”

名侦探孤爪的推理可谓是小心取证，大胆假设，显得十分具有可信度。今井懵懵地看着他，待到低头回味这段话时，才慢半拍的抓取到他不经意透露出的关键信息。

“等等，只有我的fanclub会统计当月行程吧，研磨你难道缴纳会费了——”

“嗯。”他没有在这件事上多做隐瞒的意思，还替不在场的黑尾一起招了供，“小黑也加入了，不过这阵子他天天自杀式出差，估计没时间登上去看，不然应该也猜得出来。”

面对他的坦白，今井发现自己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相识太久的坏处就在这里，稍一牵动感情，言语就显得苍白，更别提他们之间是从六岁到二十八岁的超长跨度，足有二十二年。

小时候的孤爪和黑尾都不算太合群的类型，两人一个是单纯的懒得和人打交道，一个是虽然很想跟大家做朋友但又怕生到极点。总而言之，在同龄人中的他俩，是游离在团体外的两颗小小浮萍，与之恰恰相反，今井是那种人缘好到爆炸的社交中心人物。

其实她倒也不是刻意为之，会造成这种局面，只能说是天意使然——她是那种命途颇有些坎坷的倒霉孩子，在五岁时就接连遭遇了父亲去世，母亲殉情的噩耗。

于是，本是在秋田出生的今井，就这么孤身一人来到了东京——好心的姑姑收养了无处可去的她。但是，即便是有血缘作为连结的亲属，可在真正的家人和外人之间，仍旧存在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对于姑姑一家，她心底感激有之，羡慕有之，唯独归属感一直以来都很是稀薄，她看得明白也分得清楚，自己只是寄居在此的过客。

既然是过客，那么就该有身为过客的自觉，她在幼年阶段就无师自通了看人眼色的本领，也正是这一手后天修炼出来的社交技能，变相让她在东京这座大都会里混得如鱼得水，毕竟在相貌好看的人类幼崽中，懂事历来是一种稀缺品德。

她记得很清楚，那是很久前的一个下午，在河堤旁的空地上，两个男孩在互相对垫着一颗排球，当时她被一群小孩围在中间，激情讨论着今天该做什么游戏。就在那时，她接收到了两人中略高一些，发型奇异的男孩悄悄投来的一个眼神，于是她福至心灵的带着一群人走了过去。

“我们可以加入吗？”

她友好的朝他们伸出手。

这句话是一个信号，或者也可以说是一把钥匙，她无意中闯进他们的世界时，并未预料到今后自己会跟这两人搅在一起，纠缠大半余生。

一走进回忆的隧道，时间就过得飞快，万幸她想起来孤爪在这片区域是临时停车，并不能耽误太久，今井慌忙抓起手包，搪塞道。

“我先上去了，下次见面聊。”

她走得仓促，几乎有种夺路而逃的意味。孤爪撑着方向盘目送她离开，他没急着重新发动车辆，探寻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改为在车内逡巡一周，最后缓缓落在一个被遗忘在后座的小小纸盒上。

尽管是每天看屏幕时间超过8小时的网瘾青年，可他的视力却一直保持得还不错，这等基因优势，旁人纵使有心学也学不来。他微微眯起眼，很顺利的认出那是一个烟盒。

今井音濑没有烟瘾，她确实会抽一两根，但抽得极克制，因为她总是非常警惕，本能地抗拒一切可能形成依赖的东西。作为发小，孤爪自然深知她的这一个性。

他沉默地起身，探到后座捞起那个遗留物品，纸盒边缘有些轻微变形，看得出来陪伴主人东奔西走已经有段时间。他用拇指挑开盒盖看了眼，里头只剩下两支蓝粉渐变的烟卷。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三个月前的那次会面，今井在武藏野买了跟这一盒相同品牌的烟。在拆包装的时候，她还问黑尾要不要来一支，黑尾欣然应允，两人便默契地抛下他这个烟酒不沾的异端分子去了吸烟处。

……倘若他手里的就是那一盒，那就意味着在这三个月里，她一个人就几乎抽空了一整盒的量——这种事发生在那个自律到连碳水摄入都从没超标过的今井身上，绝对可以算作是奇谈了。

孤爪沉着脸上下抛动那个烟盒，就在他犹豫要不要下车，去她公寓楼跑一趟问个究竟时，一阵刺耳的警笛声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响了起来。

他放下车窗，动作麻利的警察已经开始拉警戒线，被圈出的位置，好巧不巧正是今井音濑租住的那栋公寓楼。

这是出什么事了？他心里涌上不好的预感，迅速推开车门，三步并做两步跑去找警察了解情况。

警察的表情看起来很是凝重。

“你问发生什么了……哦哦，是这样，十分钟前我们接到电话，说这栋楼的十七层被安装了定时炸弹——”

他瞳孔骤缩，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能撞上这种程度的突发事故，顾不上和警察道谢，他迅速掏出手机，响铃两声后，同样的警笛声从听筒那端传过来。

“你在哪？上楼了吗？”还不等她开口，他就直接抢白。今井握着手机，有点迷茫地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公寓楼。

她心虚地说：“没有，我想在楼下坐一会儿再上去所以——”

“你在哪？”

她环顾一圈，找到还算显眼的标志物，乖乖回话：“附近有小狗雕像的长椅这边。”

孤爪研磨来她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基本都只是在楼下坐着等人，不过好在她指明的方位他还真有印象。大约半分钟后，气喘吁吁的青年出现在她面前，本来就久不运动，他又一下子把速度提得太快，急停下来后，脸上整片都泛起不自然的潮红。

“你没事吧？”她赶紧把他拉到长椅上坐下，讪讪地用手掌轻拍他的背部。

“我没事，倒是你，警察说你家楼下被安装了定时炸弹，你今晚还能回去吗？”

“什么？我说哪来的这么多警车，到底什么疯子会跑来这种地方装炸弹啊……！”

她在听他说明事情原委后也是吓了一大跳，明明是很危急的情况，但大概是由于坐在身旁的孤爪看起来十分冷静可靠，她只慌乱了片刻就稳定好了心神：“总之，我去警方那做个登记，然后问问怎么处理吧。”

他没有异议：“嗯，我陪你。”

问询的结果是□□处理还得等上一阵，而且后续还要对其余楼层的公寓进行排查，一来二去，耗时难以预估。

她皱眉：“那我要一直在楼下等吗？”

考虑到这片区域的住户都非富即贵的身份，警官很是通情达理地建议：“您也可以去附近的酒店休息，有什么需要我们会电话通知的。”

她垂下头，开始思考这一提议的可行性，就在这时，孤爪碰了碰她的手腕。

他说：“去我那里吧，有什么事你开车过来就行。”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如果她真大半夜去酒店开房，万一被媒体抓到，指不定还会编排成什么样，倒不如就像他提议的那样借宿一晚，反正就凭她今天的这个造型，就算是她姑姑在场也不一定能一眼认出来。

“那……”她很快做出决断，一把扣住他的手腕，“那就这么决定了。”

告别警察，两人再次回到车上。大概是在爆炸的乱子下没人有闲心管别的事，明明超了时间，却运气爆发的没被贴黄条。

今井这回坐了副驾，她靠在座椅上，长舒一口气。

“lucky，省下一万五，开心不开心？”

孤爪敷衍地点头，拽出电源线连上手机：“嗯嗯，托你的福。”

车辆很快启动，她蜷在座位中，目光闪烁，看来看去就是不看他：“总之……今晚的事，多谢你。”

“……哦。”

他稍微开了点窗，让夜风灌进来，大抵是因为带上了倦意，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柔软。

“不是让你白住的，我会收报酬。”

意想不到的展开让她整个人都愣住，几乎放弃了形象管理，瞠目结舌地拧过脸看向他。

……他这是什么意思？

这周忙得像一具尸体，就这一更，下周再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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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