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王府内,裴盛扫了眼府内的众人,最后视线幽幽地落到纳兰长德身上。他不屑地嗤笑道:“纳兰长德,这等歪瓜裂枣你也吃得下去?”
此话若是从旁人口中说出,那或许会被骂有眼无珠。毕竟这些可是那些大臣精挑细选择出来的,无论是从样貌还是家世,堪称是百里挑一。
然而从裴盛口中说出来,却显得那么的理直气壮。不过也对,这些送上门的哪怕再好看,但也还是徒有外表。而同样是徒有外表,与裴盛相比,那外表也还是不足一提。
裴盛话中醋味,哪怕迟钝如纳兰长德都反应过来了。
纳兰长德神情淡淡地瞥了裴盛一眼,随后目光移至府内众人身上。她漫不经心道:“魏闲,这些人从哪里来的,就送回哪里去。”
“顺便将这些送礼的大臣名册抄一份。”魏闲正摸不着头脑,听见纳兰长德续道:“给何满送去。”
眼下何满刚复职,正是需要积攒些许威望的时候。她既然要处理,不如直接顺水推舟做个人情。更何况该如何处理,何满自有分寸。
这些所谓的朝廷群臣,自然都是看碟下菜。纳兰长德近期崭露头角,见着她尚未娶夫郎,便想着给她塞人巴结。
只可惜纳兰长德并非这般好糊弄的,到最后也只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解决完府内荒唐事之后,纳兰长德才抬眸看向裴盛,她不紧不慢道:“裴君还有何贵干?若是没有别的事,便可离开了。”
她逐客之意明显,气得裴盛脸色涨红。
本来见纳兰长德这般干脆利落地解决,裴盛心中不由得升起抹雀跃之情,甚至连他自个都没有察觉到。但纳兰长德随后之言却让裴盛的心不由得沉了下来。
他丝毫不畏惧地看向纳兰长德,道:“我来给殿下庆祝冠礼,怎么,殿下不欢迎我?”
见两人之间剑拔弩张,魏闲见状不由得开口道:“殿下,既然裴君来了,不如让他进来歇会?”
纳兰长德轻轻看向魏闲,却让魏闲背后不禁升起一股凉意。
魏闲摸了摸鼻子,讪讪笑罢。她的视线在纳兰长德跟裴盛两人之间流转,半晌后悠悠叹了口气。
纳兰长德不再言语,便是默认。裴盛虽是不请自来,但也是来了。他环视四周,左右打量,瞧着府内没有其他郎君的痕迹后,浑身上下的冰才稍稍融化起来。
然他瞥见纳兰长德桌子上的酒,面色不虞。
纳兰长德本不愿饮酒,谁料魏闲却一股脑地朝着她敬酒。
“殿下,来尝尝这好酒。”魏闲抱着坛裹着泥土的酒坛子过来,她细致地擦干净,然后哗啦啦倒进纳兰长德跟前的碗中。
她低声道:“这酒是我儿时,娘给我埋的。本来说是娶夫郎的时候再喝,但是她老人家等不到我娶夫,就一命呜呼了。”
纳兰长德皱眉,她本着仁义精神想宽慰两句,谁料魏闲这厮转眼画风一变,她乐呵呵道:“她老人家没福气喝不到,殿下我们喝。您喝也就相当我娘喝了。”
说罢,她便猛地给纳兰长德倒起来。
纳兰长德:“……”
贺挽月在旁侧见此,不免蹙起眉头。她刚想出生喝止,却被魏闲给拉到一旁。
贺挽月不满地看了魏闲一眼道:“殿下在盐城受的伤还未痊愈,实在是不宜饮酒。魏大人,适可而止。”
然而魏闲却笑眯眯地道:“贺大人不必担忧,这是药酒,于身体只有滋补没有坏处。”
她朝着贺挽月使了个眼色,话中带话道:“贺大人难道不觉得,这裴君与殿下实在是有些般配吗?”
她此乃为殿下着想。按照殿下这幅心盲眼盲的模样,再这般情形下去,等日后裴君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纳兰长德还是孤身一人。若是撮合在一起,岂不美哉。
贺挽月叹气,遂作罢。她忧心忡忡地看向纳兰长德,然而纳兰长德不过浅酌半口便道:“你们喝,我去走走。”说罢,纳兰长德登时转身离开。
魏闲道:“裴君,这有碗醒酒汤,不如你给殿下送过去?”她朝着旁侧矮桌怒了努嘴,话中之意明显。
裴盛微怔,收起傲慢的性子,朝着魏闲点点头。半晌后他命奴才端着那碗醒酒汤在昌平王府内闲逛起来。
此时府内寂静,有日光但却不显燥热,反而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感觉。裴盛在此昌平王府内走着,然不知为何,明明是头一回来此,他却感到极其熟悉。
熟悉到……仿佛他曾经来过。
一砖一瓦,甚至无需奴才提醒,他便轻车熟路般寻到了寝院。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此时的纳兰长德正倚坐在台阶上,她懒散地依靠在门侧,眸子微阖,眉头蹙起,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清明的日光撒在她的身上,仿佛给她笼罩了一层轻纱,比以往更加的柔和,没有那么多的傲气。
裴盛朝着奴才示意,他亲手接过醒酒汤,遣散奴才后便来到纳兰长德跟前。他鬼使神差地靠近,近距离地观摩着纳兰长德。
从蹙起的眉头,到根根分明的睫毛……最后再到那稍淡些的薄唇。
若是说情人湖的第一个吻是他不得已而为之,那盐城悬崖下的第二个吻便是他一时上头不计后果。可无论是哪次他都是带着将死的决心,然而却完全不如眼下……
他想要在头脑清醒的情况下,理智而又虔诚地吻向纳兰长德,纯粹不带有任何杂念。
然而两人距离却止在一指之间。
纳兰长德蓦然睁眼,她看向裴盛,嘴角却带着些许戏谑。她道:“裴君这是又要趁人之危?”
她淡淡的视线扫向裴盛,然而裴盛却撇过头,良久才听见他嘴硬道:“魏闲让我来给你送醒酒汤。”
“多谢。”纳兰长德点点头,她接过便放在旁边,看都没看一眼。她又没醉,谈何醒酒,恐怕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看向裴盛,却见裴盛难得温下声来。他假意地咳嗽两声,鼓起莫大的勇气,朝着纳兰长德轻声道:“纳兰长德,你要不要亲我一口。”
虽然话是这般说,但到底是谁想亲谁,其心昭然若揭。
然而纳兰长德却无甚反应,裴盛见状忍不住讥刺道:“怎么,我比那些歪瓜裂枣还让你下不去嘴吗?”
一想到那些人,裴盛便觉得胸膛内掀起波涛汹涌。他咬咬牙便决定主动出击,然而纳兰长德却丝毫不躲闪。
她向后撑着手,任由裴盛跪坐在她的跟前,然后似笑非笑的目光在他身上逗留。然而却如同火上浇油,更让裴盛莫名恼火。
纳兰长德哂笑,点点头道:“是又如何。”
裴盛气极,他忘了此刻正在昌平王府,也忘了那些所谓的礼义廉耻。他猛地便凑近上去,但纳兰长德却无动于衷,仿佛块木头般。
甚至从她的眼中看不到任何所谓的情迷意乱,她比谁都要清醒,唯独在她眸子里的自己,沉沦,迷失。
但失态又如何,至少此刻他与她是在一起的。
良久之后,纳兰长德才淡淡地看向裴盛道:“闹够了吗?”
她的语气里无甚感情,裴盛登时瘪了气。
他半低着头,似是不愿意直视纳兰长德的眸子。他张了张嘴,半晌后才咬着嘴唇道:“长德,你娶我好不好?”
他这句话不比先前的嚣张跋扈之姿,反而是带着些许寻常郎君的羞涩之意。淡淡红意爬上了他的耳后根,裴盛自个也说不清此刻的他是着了什么魔。
但裴盛还是忍不住开口,他只是有种预感,若是现在不说明白,或许以后便没有机会了。
然而他等了甚久,却未曾听到纳兰长德传来丝毫回应。
他抬头望向纳兰长德,却见她嘴角挂着抹漫不经心的笑,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不要。”
若是再娶他,那她岂不是还要重蹈覆辙。
纳兰长德现在对裴盛的态度便是——三不原则。
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但始终坚守不娶这条红线。
她不主动找裴盛,但若是裴盛主动送上门,那她便也不拒绝。可一旦论及负责以及娶他事宜,那她便只有拒绝二字。
若是寻常人,她必定不会做这种轻薄对方却又不负责的行为。但裴盛这厮便是那闻着味就来的苍蝇,赶不走驱不掉,即便是赶走了过会还是会凑上来。所以纳兰长德只好出此下策。
毕竟,无论是何种形式谁主动,最终被占便宜的还是裴盛。
裴盛多番被拒绝,脸色更是难看至极。他冷着脸,半晌后才道:“纳兰长德,你别后悔。”
纳兰长德随意地点点头,她委实不能理解她为何要后悔。
正当两人不过亲昵片刻,猛地听见昌平王府外传来阵阵叩门声,纳兰长德欲起身,便看到魏闲匆忙赶过来。
魏闲打量了裴盛几眼,却见他面色微红,而他红唇微肿,想必是先前发生了何等不可说之事。魏闲了然地笑了笑。
然而未待她多看几眼,纳兰长德便将裴盛挡住,她皱眉问道:“府外何人来了?”
魏闲即刻便反应过来道:“殿下,是薛云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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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三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