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变形记 第32章 离家

坐在离开博洛斯城堡的飞艇上，她简直抑制不住地喜于形色。

只要逃离博洛斯一家，随便找个地方凑活长大就行，或者更狠一点就去投奔猎人协会，把博洛斯和揍敌客家族的情报全卖出去，应该可以换不少钱。

至于揍敌客家一日游，她毫无留恋。

“喂，你等会儿可得帮我。”苏漠小声说，特意避开其他人。

离她最近的伊路米一人坐在窗边独自美丽，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吵闹”的气质。

“你怎么不回答我？艾萨德克！魔王？！”苏漠终于有些急了。“我命令你回答我！”

伊莎贝拉莫名其妙地看向她。

苏漠连忙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表示自己很正常。

「嗨……嗨。」懒洋洋的男声终于在她耳边响起。

她如释重负地靠向椅背：“怎么这么久！”

「不是你要我闭嘴的吗？」魔王嬉皮笑脸。

“……算了。等我跑的时候你要帮我。”

「改变主意了？」他的语气明显兴奋起来。

「我们可以先打穿这架飞艇，然后趁乱掐死那个黑发小鬼，诶，这小鬼你好像掐不死……算了，那就先抓你姐姐做人质吧……」

“闭嘴！”

「这是你说的。」

“不……只要安静一会儿就好。”她一阵头痛。

魔王陛下唯恐天下不乱，简直把搞事两个字刻在灵魂里，前提是如果他还有灵魂的话。

“喝果汁吗？”伊路米突然转过来。

苏漠迷惑地看了他几秒。

“喝果汁吗？”伊路米如同复读机般重复了一遍。

最怕杀手突然关心。

“不用了。”她谨慎地摇摇头。

但他并没有如她期望那样转回头。

“你在和谁说话？”

对着他平静的眼睛，她突然发觉自己很难说出预设好的谎言。

“别管他，他有臆想症。”伊莎贝拉指指自己的头，善解人意地替苏漠解围。

苏漠冲她眨眨眼睛以示感激，见伊路米还要说什么，连忙反问：“我们还有多久到你家？“

“快了。不过我们不是去我家。”

“什么？！不是去你家做客吗？”

“我们是去外祖母家。”艾希礼终于忍不住出声。

“那她老人家在……？”

“流星街。”伊路米波澜不惊地接道。

“…...计划暂时解除。”她低声说。

差点忘了亲戚们的与众不同。好好的枯枯戮山顶观光豪宅不住，外婆您非要待在鸟不拉屎的垃圾区。

即使在流星街成功逃出来，方圆几百里都是垃圾，她也活不了几天。

「收到。」魔王欢快地回答。

在一片飘扬纷飞的垃圾中，飞艇缓缓降落。大名鼎鼎的流星街终于揭开了它神秘的真容。

灰扑扑的天空，灰扑扑的面孔和灰扑扑的垃圾堆，让人看着就感觉很压抑。

任何东西都可以丢弃到这里，被神遗弃的世界名不虚传，光是行走在垃圾山中就有一种绝望窒息的气氛。

心里虽然一直在盘算着怎么跑路，身体却很诚实的紧紧跟在基裘身后，苏漠生怕自己被丢下。

她怀着好奇而敬畏的心情观察周围环境，而其他人则对这些熟视无睹。

有视线在暗处盯着他们，但没人动手。

听说这位揍敌客夫人就是从流星街走出来的。苏漠无法看清她的表情，但却能奇异地感知到基裘与流星街完美融合的气质。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流星街味道“。

走了好久好久，基裘带他们来到一处与周围画风明显不同的区域。这里如同遗世独立的世外桃源，建筑并不怎么奢华精致，只是低调的砖瓦房而已，却有着独辟的庭院，周围绿树环绕，还有修建精致的草坪。

一墙之隔，外面的人只能生活在垃圾堆里，里面的人却把宝贵的水用来浇草坪。

太多的人在为温饱挣扎。而基裘似乎毫不在意那些在暗处窥探的目光，她只是走在路上，就能让不自量力的人悄悄溜走。

庭院里的黑衣人神色匆匆，他们跟在基裘后面走进房子，摇椅上是是个慈祥的老人，她穿着深色的和服，满头银霜一丝不苟地高高盘起。她和每一个孩子都说了话，还给他们抓了一大把糖。

“先乖乖待几天，然后你们可以去周围转转。”她说着，示意孩子们出去，一旁同样一丝不苟盘起头发地金发女人领他们走向庭院：“我是萨拉女士，有什么需要请告知我。”

陆陆续续有人在房子里进进出出，住在这里似乎并不是为悠闲地安度晚年。

“好久不见，您最近很忙吧。”基裘笑着打招呼。

“选举就要结束了。”揍敌客老夫人露出笑容，布着老人斑的手指在扶手上轻敲：“你们不必担心。不过以防意外，这几天孩子们还是不要乱跑了。”

“说得是。席巴很想念您，希望您能来住一阵儿。”

“我还想过一阵清闲的日子。”她望向窗外，四个性格各异的孩子让庭院显得十分热闹。

“他们都很有天赋……”

基裘闻言露出自豪的笑容。

“瓦莉拉还是不肯来吗？”

“她最近忙于优路比安的生意，所以把孩子们拜托给我了……”

两人之间静默了一瞬。

“等我把事情处理完会带他们在这里逛逛。”

“那就拜托您了。”

等萨拉女士离开，苏漠立刻想到趁乱出逃的可能性。

她细细观察着庭院附近地形，盘算着寻找可利用的交通工具。飞艇她不会开，目标大易被追踪，不如车安全。虽然她现在身型尚小，但曾经学过开车的技巧还是在的，这个问题不大，只要找到机会偷偷溜出去就好……最好是有什么混乱的大事情发生。这里的气氛像是将要发生大事，或者刚发生完大事。应该是后者，她看到进出的人脚步都是轻快的。

苏漠忍住烦躁的情绪，在花园里走来走去，旁边处于度假模式的小朋友们则在悠闲地晒太阳。

“不用训练真是太好了。”伊莎贝拉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苏漠真心实意地跟着点点头。

伊莎贝拉对于挑衅伊路米有着浓厚的兴趣。

“喂揍敌客家的小鬼，要叫我伊莎贝拉姐姐。”伊莎贝拉占领了最佳的阴凉处，对着伊路米挑衅一笑，又忙招手：“迪克你在干嘛啊？快来我们接着打游戏！”

伊路米咬着一颗棒棒糖，沉默地倚着树干盯着她。

“你是哑巴吗？叫姐姐！不然不带你玩儿。”伊莎贝拉不依不饶。

伊路米充耳不闻，还是低头看着她扬起的脸，居高临下的角度，逆着光的脸面无表情一阵沉默，仿佛在她只是只聒噪的虫子。

对于伊莎贝拉来说伊路米的反应十分新奇。她天生就带有一种能让人不由得赞同自己观点的能力，或者说她能很好地掌控要求与回应之间的最佳平衡点，无论是利用外表撒娇，或是条件交换，还有暴力威胁；所以她有时稍微出格的要求最终总是能得到满足。

伊路米显然是个例外。

“你这小鬼……” 伊莎贝拉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等训练时，我和迪克绝对会把你打得痛哭出来。”她周身的杀气猛地飙出来，把忙于找逃跑路线的苏漠惊得立刻回头：“贝拉？”怎么感觉小孩子间的互动突然要见血了。

苏漠尽管知道伊莎贝拉一直都是食人美人鱼属性的小霸王，对于她挑衅伊路米这一行为总感觉过于冒险。

要知道伊路米将来可是能和变态中的极品西索桑谈笑风生的不明物种。

伊莎贝拉耸耸肩，若无其事：“他好无趣。”

伊路米突然发力咬碎糖块，叼着细棍转身借机掩饰住刚刚一瞬间被激出的战意。与博洛斯不同，作为杀手的揍敌客，最重要的是掩饰自己，直到猎物松懈一击必杀。

艾希礼不喜欢到花园里来。大多数时间他都是坐在窗边看着他们，然后装模作样地翻弄着一些文件图纸，他甚至还有一个可以随意通话的手机，要知道，现在手机可没那么常见。

“最近正在内部大选，父亲让我处理一些工作。“他这样说。

苏漠对此嗤之以鼻。纵使是在猎人世界里各种能力都被夸张化，一个九岁的小屁孩能干什么呢？

虽然说奇犽八岁就打到了天空竞技场二百层，十二岁就和小杰觉醒念，而她……

小孩子一点都不可爱！

反而她觉得自己更像个小孩了。所以是装着装着过于入戏了吗……

艾希礼大多数情况盯着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智障，她一直以为作为其他世界的人，有优越感的应该是她。

但每次对上艾希礼的时候，她总有一种无力感。这个小孩简直油盐不进，不论她讨好还是恐吓都没用。

苏漠沉重地叹口气，觉得路阻且长。

「他居然不跟着你了，真是稀奇。」

“谁知道，也许他终于发现这个被立为伟大博洛斯家族的继承人不过是个毫无威胁想要离家出走的正常小孩？”

「说不定是他找到了更好对付你的办法。」魔王兴奋地想要看好戏。

“咦，孩子们都在啊。”基裘拿着把扇子走出来，看起来像是要出门。

“伊路米要乖哦，你弟弟吵着要见我，妈妈就先走了。”

伊路米点点头：“好的妈妈。”

对于新降生的家庭成员，他抱有什么样的情绪呢？从父母中心的位置黯然下场，亦或是以特殊的行为博得父母的关心，好像都不是。

棒棒糖含在嘴里，牙齿突然用力，糖块就半是溶化半是粉碎的分离开，只剩下光秃秃的细棍。

伊路米的眼珠转到博洛斯们身上。

弟弟什么的，是他在家族中唯一比他弱的人……也是他可以掌控的东西。

“好啦，儿媳走了。”揍敌客老夫人背着手走出来，慈爱地看着庭院里的孩子们。

“等回去的时候，要让他们吃一惊啊。”她示意孩子们跟她走，直到离开房子的区域才停下来。

“流星街的生存资源非常宝贵。”她望向远处高高低低的垃圾山。

“但最宝贵的资源是人。特别是活着的，有天赋的人。”说着，她低下头看向四个孩子，他们都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聚精会神地看着她：“知道为什么流星街总是出强者吗？”

她笑笑，没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别担心，你们都来自了不起的家族。”

几个孩子几乎都下意识挺了挺胸。

“从这边到墙的位置，都是可以自由活动的，既然拜托我了，就得见识见识。”她望向墙的方向。

“去教堂帮我取本书吧。”

“找谁取？什么特征？有时间限制吗？”伊莎贝拉立刻飞快问。

揍敌客老夫人低下头看了看她如同洋娃娃般红褐色的光滑卷发，伊莎贝拉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总是漂亮得惹人怜爱。

“没有哦。”她和蔼地说。“需要你们取完再回来。“

有机会。苏漠心中暗喜。只要甩开三个小鬼，在这里躲一阵，说不定就能逃离。

转头，揍敌客老夫人刚好与她对视，脸上的笑纹加深。

即使语气温和，可话里的意思分明是取不到就不要回来。

“叮咚！这是一份派取任务，请您选择是否接受？”魔王维持着一种毫无起伏的语调，然后笑嘻嘻地说：“哦，你没得选。”

“只要翻墙出去就好了。”她暗自嘟囔。

“我们分两队从两个方向去寻找那个教堂。”艾希礼已经开口指挥起来。

可行，一个人可比三个人好甩多了。而且如果是伊莎贝拉的话，就再方便不过了。

“总之先找到教堂，然后在那里汇合，先到的人可以先寻找东西。”

“我要和伊莎贝拉一组。”她拉起小姑娘。

艾希礼没有提出异议，和伊路米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别怕。“苏漠出声安慰道。已经有人跟着她们了。虽然并不能构成什么危胁，但她自觉此刻要担负起照顾小妹妹的责任。

伊莎贝拉嗤笑一声，突然脚下踩几步冲向旁边一把揪出个来不及躲开的人。

那个人衣着完整，虽然比她们大许多，看起来却很瘦弱，力量完全不及伊莎贝拉被她瞬间掀翻。

“有什么好怕的？杀光就是了。”她小巧的红皮鞋踏在那人的胸口，鲜血喷出来，伊莎贝拉轻巧侧身，一滴也没有溅到。

苏漠一阵默然无语。她知道伊莎贝拉的行为并不出格。周围轻微细小的声音被捕捉到，那是潜伏在暗处的人悄悄离开的声音。

她们俩在这个单调的区域太过明显，整洁的衣服，健康的脸和充满生气的一举一动，就像是闯入黑白默片中自带背景音乐的童话主人公，谁都能分辨出她们不属于这里，若非是伊莎贝拉的震慑，她们可能很难轻易脱身，但苏漠却觉得伊莎贝拉身上的某些特质和流星街十分协调，她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抱歉，你晕血。”伊莎贝拉察觉到了她的僵硬，把躺在地上痛苦呼吸的人踢远，讨好地凑过来摇摇她的手：“别担心我没有下死手。快走吧，要比他们更早找到教堂！”说完便大踏着步走向前。

她点点头移开视线，绕开躺在地上的人，仿佛这样他就能活下去似的。

晕血是自从看到亚克力书房里的血后开始有的下意识反应。尽管在猎人世界晕血就像是兽群中的素食主义者。这可能是一种潜意识的自我保护预感。

即使她明白所有的道理，真正直面鲜血时还是会忍不住害怕。

伊莎贝拉的脚步突然停住。

苏漠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绿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毫无光泽，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惊恐，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迪克，跑。”她好像一动都不能动，苏漠勉强辨认出这几个字。

苏漠不知道她怎么了，却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快步向她靠近。

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像是膨胀和压缩两种状态并存，大脑极度缺氧眩晕，这是感受到杀气的具体描述。

一个快得不可思议的黑影冲向她，然而伊莎贝拉替她挡住了。

短短几秒内他们已经短兵相接又迅速分开。

那个黑影是一个矮小的男孩，年纪并不是很大，下巴被布遮住，只露出金色的眼睛直直盯着她。

伊莎贝拉比她大，她知道论实力其实她比不过这个九岁的小女孩，可眼前这个男孩更强，苏漠看出来他的动作比伊莎贝拉快好多。

“喂。”男孩活动了一下手臂：“躲在女生背后的小鬼，你逃不掉的。”

苏漠一脚踢开废弃的易拉罐，易拉罐叮叮当当地滚到男孩脚下。

男孩说了句听不懂的话，却让人莫名感觉背后发凉。

「他说的没错。」魔王懒洋洋地出声：「你们打不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