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嘛,我在摄政公园遇见了温格。”玲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然后我们短暂的谈话,就这样。”
利亚姆一边说着什么Reo就是这样好运气的人走在街上说不定都会捡到硬币,一边又说教练们早该看到Reo是多么与众不同出类拔萃早就该出现在U21的队伍里。直到忍无可忍的玲王把半个从中间掰开的可颂塞进他的嘴巴里,才为自己换取半刻的耳根清净。
利亚姆被塞了满嘴的可颂,终于暂时安静了下来,但那瞪大的眼睛里依然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兴奋光芒。他鼓着腮帮子,像只囤食的仓鼠,含糊地发出几个不成调的音节,手还激动地比画着。
玲王看着他这副样子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刚才那点故作的不耐烦也烟消云散。他走向冰箱,给自己和利亚姆各倒了一杯牛奶,将其中一杯推到对方面前。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他看着利亚姆艰难地吞咽着,无奈摇头,“而且这可不是普通的可颂。”
利亚姆灌了一大口牛奶,终于把食物顺下去,急切地问:“什么意思?里面放了什么东西?而且我刚才就想问你——你不是嫌英国的甜品太甜,一直不爱吃的吗?怎么还突然跑去老远的面包店。”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敬畏,小心翼翼地捧着剩下的半个可颂,仿佛捧着什么圣物。或者炸弹。
玲王被他逗乐了,在他对面坐下,拿起属于自己的那个可颂,却没有立刻吃。
“差不多吧。”他微微一笑,卖了个关子,然后在利亚姆好奇得快爆炸的目光中,才缓声说道:“这是温格先生推荐的。他说海德公园附近的梅森面包店的杏仁可颂很不错。”
利亚姆倒吸一口气,声音都压低了:“教、教授……还跟你聊这个?!”
“嗯,说实话我也没搞懂。”玲王点点头,看着手中的可颂,新鲜黄油那极其诱人的醇香和烤杏仁的甜润气息钻进他的鼻腔。他小心地咬了一口。外层极致酥脆,内里柔软湿润,浓郁的黄油和杏仁香气在口中爆炸开来。正如温格所说的,层次感果然无与伦比。
“我问教授我现在要做些什么,他却只告诉我去这家面包店。”玲王有些苦恼,连自己的聪明大脑都想不通谜底,这让他稍微有些挫败。
“利米,你觉得这像什么?”
利亚姆茫然地眨眨眼:“像……一个特别好吃的可颂?”
“一个烤得恰到好处、色泽金黄、撒满了酥香杏仁片的杏仁可颂?”
“……我就知道不该问你的!”玲王哭笑不得,卷起报纸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幽幽叹气,“看来等会儿我要给我的经纪人打个电话了,他说不定会明白。那家伙脑子转得很快。”
两人缩在客厅看完了上一场的比赛回放,又稍微拼了一会儿乐高球场,天色已经渐渐暗了。该死的冬令时。利亚姆要去科尔尼基地锻炼,临走前草草分类了生活垃圾,梅森面包店的纸袋被碰倒在地。
就在纸袋被碰倒、内侧微微翻起的瞬间,一行细小而优雅的烫金字体在室内光线下反射出微弱的光芒。那显然不是英语。
“嗯?这是什么?”利亚姆注意到了,他好奇地将纸袋捡起来,凑到眼前费力地辨认着,一边大声呼喊玲王,“这写的什么?法语吗?Reo,你来看看!”
玲王心中微微一动,起身走了过去。他从利亚姆手中接过纸袋,将内侧完全展开。果然,在牛皮纸质朴的底色上印着一行清晰的艺术体法文:
Petit à petit, l'oiseau fait son nid.
点点滴滴,鸟儿筑巢。
啊,没记错的话温格先生的故乡在阿尔萨斯地区。玲王哑然失笑,他忽然明白了那位哲学家的深意。伟大的蓝图需要从最微小的细节开始构建。无论是征服足球世界,还是品尝一颗可颂的滋味。
“利米,”他轻声开口,“我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我也知道你要做什么。”利亚姆没好气地说,“你接下来应该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该死的——我压根看不懂法语!”
北伦敦的深秋,寒气已然刺骨。科尔尼训练基地内,御影玲王呼出的白气瞬间融入寒冷的空气中。 U21预备队的氛围与U18完全不同,整个十一月,他都被浸泡在这种相对高压的强度下。
传球慢上几秒就会被拦截,思考多一瞬就会被撞开……玲王的游戏像是被调到了困难模式。比他年长的体格更壮硕的队友们用经验和身体给他上了深刻一课。
他的预备队首秀是在一个阴沉的下午,英超二级联赛,主场对阵布莱克本流浪者U21。玲王还不太熟悉身边的队友,他们大多是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其中不乏有过一线队短暂亮相经历的面孔。队长,中卫罗比·伯顿,只是在他上场前简短地说了一句:“跟上节奏,别丢球。”
开场哨响,玲王立刻明白了所谓节奏的含义。
这里的传球更快,逼抢更凶。在U18,他常有充足的时间转身观察,做出决策。但在这里他第一次接球就被对方上身体硬撞。
一个趔趄,球丢了。
“出球快点,小子!”身后传来队友不满的喊声。
玲王抿紧了唇,摆手道歉。整个上半场他都在与这种不适感搏斗。他尝试过一次招牌式的盘带突破,但刚过掉第一人,补防的球员已经精准地卡住了他预想的推进路线,将球破坏出边线。咬牙切齿。
利亚姆在上一场比赛中有些拉伤,出于对他的保护,教练班菲尔德这场比赛并没有让他首发出场。此刻他正在场边热身,眼神却忍不住一直飘向场上那抹紫色的身影。不要受伤就好,他想,这只是Reo在预备队的第一场比赛,我们都需要时间。
每次有人质疑御影玲王的时候,利亚姆都想说:你们太苛责他了,你们在他身上寄托太多的期望了。这里不是什么足球漫画中的理想世界,不是什么无菌的培养皿,再万众瞩目的小孩也要有适应和磨合的时间。
请再给御影玲王更多耐心吧,无论是谁。
中场休息时,尼尔·班菲尔德没有对他咆哮,只是用笔敲打着战术板,敲击出一连串无声的压力:“Reo,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在看哪里?他们在引诱你进入陷阱,而你每次都乖乖跳进去。”
玲王披了件室友递过来的外套,沉默着点点头,带着火气拧开水瓶。他的肺火辣辣地疼,嗓子干得不像话。这个人刚走下球场,拿放东西时动作重得要命,利亚姆也不敢贸然上前搭话,不过远远就能看见他身上燃着一簇不服输的火焰。
在下半场,他放弃再执着于成为持球突破吸引所有目光的核心,开始更多地无球跑动,用简洁明快的传递来串联球队。像精密仪器里的某个齿轮,虽然不甚炫目,但运转得越发顺畅。现在不是出风头的时候了啊,玲王苦笑。
比赛进行到第六十八分钟,两边沉迷于后场倒脚。观众昏昏欲睡。转机在沉闷中悄然降临。
玲王背身接球,未做任何多余调整,余光扫到对方边后卫前压留下的肋部空当。左脚脚弓顺势将球向侧前方一推,皮球贴着草皮划出一道低平弧线,穿针引线般钻过两名防守球员的夹防缝隙,稳稳送到高速插上的边锋脚下。
“好球!”场边原本还在热身的利亚姆猛地跳了起来,激动地挥拳大喊。
可惜,右边锋的单刀射门最终擦着远门柱偏出,未能转化为进球。
巨大的惋惜声在看台上响起,但很快的,零散而清晰的掌声从各个角落传来。是为御影玲王那次手术刀般的传球,又或是为了安慰失望的前锋。
玲王站在原地,双手撑着膝盖微微喘息。好热,头好晕,心脏兴奋得像是快要跳出来。他证明了自己的武器在这里依然锋利,只是过程稍显狼狈。回防时,队长伯顿跑过他身边,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只是伸出手用力地与他击了一掌。
当终场哨声吹响,比分定格在0比1。玲王的数据统计上没有进球没有助攻,但关键传球一栏赫然写着数字1。
这远远不是一场完美的首秀,玲王甚至能清晰地数出自己上半场可笑的失误和狼狈的丢球。但走下球场时,他感觉脚步比上场时更加坚实。尽管内啡肽和多巴胺退去后小腿上的肌肉传来更为明显的阵阵酸痛。
利亚姆递过来一瓶水,用力搂了一下他的肩膀:“传得漂亮!Reo!我就知道你能行!”
“输掉了。”他平静地说,声音是剧烈运动后的沙哑。
“噢,得了吧!你是第一天踢球吗?”利亚姆用力拍了拍他的脸颊,“谁都不会一直赢下去的。等我养好伤,下场EFL Trophy我保证会和你一起在场上,好吗?”
玲王接过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缓解了喉咙的灼痛。正在陆续退场的队友们中一些之前对他面露不满的,此刻虽然因为输球而情绪不高,但在与他视线接触时会微微点头,算是默认了他下半场不要命的积极跑动所带来的价值。
他沉默地将瓶盖拧紧,水流顺着下颌线滑落,混入早已湿透的球衣。
“看到了吗?”利亚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语气带着点小得意,仿佛那个传球是他传的,“他们都开始用看自己人的眼神看你了。在这里,一次漂亮的有创造力的传球,比你说一百句漂亮话都管用。”
“那次传球,”玲王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很低,更像是在对自己说,“还是慢了一点。如果我能再早几秒发现,或者传球力量再大一分,也许他接球时就能更舒服,那球可能就进了。”
利亚姆无奈地笑:“老天,Reo,你这可怕的完美主义者。”
不过,也正是因此,才使得你如此与众不同。
他在心里说。
玲王没再说话,将空水瓶捏得咯咯作响,精准地投进了远处的垃圾桶。他弯腰拾起自己的背包挎在肩上,肌肉酸痛。
“走了,”他招呼了一声利亚姆,转身走向球员通道,紫色的发梢在灯光下滴着水珠,背影挺直,“回去看录像。我至少得弄明白,上半场那三次愚蠢的丢球到底是怎么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