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搏击场那一摊子事,夜色已经浓得看不见星星。瑟提和阿卡多并肩走在回河岸小屋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沉默像块湿布捂在嘴上。
血腥气好像腌进了骨头里,搓不掉。那股拼命的劲头过去后,疲惫从脚底板漫上来,拽着骨头往下沉,可脑子里那根弦还绷着,松不下来。
推开阿卡多家那扇薄木门,屋里还有点新房子没散尽的木头和石灰味,跟他俩身上厚重的汗味、血锈味撞在一起,有点刺鼻。
瑟提反手关上门,门闩“咔哒”一声落下去,在安静的屋里显得特别响。他背靠着门板,看着阿卡多走到桌边,抓起水壶,仰头就灌,冷水顺着她的下巴脖子流下来,冲开了一些半干的血痂。
阿卡多把水壶往他这边一递:“要喝?”
瑟提摆摆手:“不了。我去冲一下,身上腻得慌。”
“去呗。”阿卡多自己又灌了一口,然后抱着她那宝贝钱袋子,蹬蹬蹬上楼了。
瑟提提着油灯进了浴室。阿卡多确实舍得花钱,这浴室里砌了个双人床那么大的浴池,说是冬天泡澡,夏天能当小泳池用。瑟提脱了那身沾满血污、硬邦邦的衣服,就着池子里的凉水把身上大概冲了冲,然后两只脚跨进水里,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激灵,倒是清醒了不少。
他刚站直抹了把脸,浴室门“哐”一声就被推开了。
“我操!”瑟提吓得猛地往水里一蹲,只露出个脑袋。
阿卡多站在门口,也被他这反应弄得一愣,随即骂道:“…他妈吓老子一跳!”
“我吓你?!”瑟提火冒三丈,“你能不能敲个门?!”
“门又没锁我敲什么?”阿卡多理直气壮,一边说一边开始解自己身上那件破破烂烂、血迹斑斑的上衣。
瑟提看着她脱衣服,眼睛都瞪大了:“哎哎哎!我还在里面呢!!你脱什么衣服!!”
阿卡多已经把上衣扔到一边,正撩水冲洗胳膊和脸上的血,闻言莫名其妙地扭头看他:“?你在?所以呢??”
“所以什么所以!”瑟提感觉头皮发麻,“你怎么总跟个男人似的,一点忌讳都没有?”
阿卡多三下两下把脸上的血污冲掉,迈开腿就跨进了浴池,水波一阵晃动。“老子在军营那会儿,男的女的光着屁股一起洗的时候多了,谁也没少块肉。”她舒服地靠在水里,斜眼瞥着瑟提,“你叫叫叫,怎么跟个没开过荤的雏儿似的?”
“我雏儿?!”瑟提声音都拔高了。
阿卡多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语气带着点不屑:“你那个搏击场里的相好爬你床的时候,你也这副德行?”
“我 X你……”瑟提一口气堵在胸口,后面一串脏话硬是没骂出来,脸憋得有点红。他瞪着水里那个一脸坦然、甚至还带着点嘲弄的女人,感觉自己那点不自在简直像个傻子。
他猛地从水里站起来,带起一片水花,也顾不上什么忌讳了,抓起旁边挂着的布巾胡乱擦了擦,围在腰上就往外走,把浴室门摔得震天响。
阿卡多听着他气冲冲的脚步声远去,莫名其妙地撇了撇嘴,往水里又缩了缩,闭上眼,感受着凉水包裹住疲惫的身体。
【阿什利,】她在心里嘟囔,【这傻大个,屁事真多。】
【姐姐,他害羞!】
屋子里,只剩下浴室隐约的水声,和瑟提在客厅里烦躁的踱步声。
瑟提摔门而出,带着一肚子没来由的火气,一屁股坐在客厅的硬木椅子上。他听着浴室里隐约传来的水声,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气她不懂避嫌?气她把自己跟那些搏击场里随便的女人相提并论?还是气自己刚才那副没出息的反应?
妈的,这疯婆娘总能轻易搅乱他的节奏。
浴室里,阿卡多舒舒服服地泡在凉水里,身上的血污和汗水渐渐化开,池水染上淡淡的浑浊。战斗后的疲惫被凉水一激,反而更清晰地浮现出来,肌肉酸软,但精神却有种发泄后的空虚和平静。
【姐姐,】阿什利的声音带着一丝担忧,【你还好吗?】
“好得很。”阿卡多回道,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就是有点饿。”她摸了摸肚子,这才想起晚上光顾着打架和算钱,什么都没吃。
泡了没多久,阿卡多站起身,水珠从她疤痕交错的身体上滚落。她跨出浴池,抓起旁边的浴巾裹上,光着脚丫子,湿漉漉地就走了出来。
一推开浴室门,就看到瑟提像个门神似的杵在客厅,头发也乱糟糟的,脸色黑得像锅底。
阿卡多瞥了他一眼,没理他,径直走向厨房的方向,嘴里嘀咕着:“饿死了,找点吃的。”
瑟提看着她几乎赤条条地从自己面前走过,水滴在地板上留下蜿蜒的痕迹,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那股刚压下去的火气又有点冒头。“你能不能穿件衣服?!”他忍不住低吼。
“烦不烦?在你家就算了,现在老子在自己家,爱怎么穿怎么穿!你管天管地还管老子光膀子?”阿卡多头也不回:“一天到晚娘们叽叽跟个处男似的。”
瑟提被她一句“娘们叽叽跟个处男似的”彻底点燃,积压的火气和某种被戳中的恼羞成怒瞬间冲垮了理智。他猛地站起身,几步跨过去,一把扯住阿卡多的胳膊,力道之大让她猝不及防,被他狠狠摁在了客厅的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一只手臂撑在她耳侧的墙上,将她困在自己与墙壁之间,低头怒视着她,胸膛因为急促的呼吸而起伏:“我娘们叽叽?我处男?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
狠话还没放完,他腰间那条本就随意围着的浴巾,根本经不起这样的大动作。瞬间崩开,布料毫无预兆地顺着他的腰胯滑落,直接堆叠在了他的脚踝处。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瑟提只觉得下半身一凉,所有冲到嘴边的狠话和怒火像是被一刀斩断,瞬间卡死在喉咙里,大脑一片空白。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夜晚微凉的空气拂过皮肤。
阿卡多被他摁在墙上,先是因这突如其来的暴力动作愣了一下,随即目光往下一扫——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先是憋不住发出一声气音,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笑得整个人都在抖,连带着瑟提撑在墙上的手臂都能感觉到震动。
瑟提的脸“腾”地一下红得发烫,从脖子根一路蔓延到耳朵尖,巨大的窘迫和羞愤像火山一样爆发。
他恼羞成怒到极点,脑子一热,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猛地弯腰捞起浴巾胡乱往腰间一缠,然后一把将还在狂笑的阿卡多拦腰扛上了肩膀!
“老子他妈今天非得让你知道知道!!”他几乎是咆哮出声,扛着这个还在他肩上扭动、笑声不断的女疯子,大步流星地就往楼上卧室冲去,脚步重得能把楼梯踩穿。
阿卡多被他像扛沙袋一样扛着,但笑声却没停,反而带着挑衅:“哈…知道什么?知道你他妈…哈哈哈…浴巾都系不牢吗?!瑟提哥哥?!”
她故意拉长了尾音,那声“哥哥”叫得充满了戏谑。
瑟提气得额头青筋狂跳,一脚踹开客房房门,又反脚踢上,发出巨响。他走到床边,毫不怜香惜玉地想把肩上的人扔下去。
然而,阿卡多在他动作的瞬间,腰部猛地发力,利用被他扛着的姿势,双腿灵活地缠上了他的脖颈,身体顺势向下一坠!
“呃!”瑟提没想到她来这招,重心不稳,加上腰间那碍事的浴巾再次松动,整个人被她带着,惊呼一声,重重地摔在了床上。
床板发出痛苦的呻吟。
瞬间,两人姿势颠倒,变成了阿卡多在上,双腿还锁着他的脖子,虽然没什么杀伤力,但姿态极其刁钻。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她压在身下、满脸通红、狼狈不堪的瑟提,终于止住了大笑,但嘴角依旧挂着那抹气死人的、恶劣的笑容。
“知道什么?嗯?”她俯下身,湿漉漉的头发扫过瑟提的额头,黑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危险又迷人的光芒,“说来听听啊,‘The Boss’?”
瑟提躺在那里,能感受到她身体的热度和重量,能闻到她身上刚洗完澡的、混合着淡淡血腥气的味道,腰间松垮的浴巾让他毫无安全感,而她那戏弄的眼神更是让他怒火中烧,却又……心跳失序。
他瞪着她,嘴唇动了动,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所有的狠话在眼前这荒谬又暧昧至极的情景下,都显得苍白无力。
妈的,这女人绝对是他的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