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密阴暗的树林在他面前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恍如仙境般的桃源。
这里灵气极其充沛。目之所及皆长满灵花仙草,连一些珍稀的灵植也是随处可见。这些植物散发着的幽幽萤光,照亮了前方那一小片湖泊。薄薄的云雾烟似的在湖面上缭绕,兰草掩映下,赫然是一道乳白的影子。
李照乘赶紧闭了眼,可那身影从他眼前离开,又在他心上晃呀晃。
感觉到有来人,那人马上出水披上衣服,三千青丝倾泻而下。
“来者何人?”
只一声,李照乘就完全确定了那个人的身份。
他低下头,闭着眼向前方行礼:“无意冒犯仙长,还请恕罪。我是本门弟子,奉师命前往后山寻药,因走岔道路,一时误入,请仙人勿怪。”
听了他的解释,姜钰没那么警惕了。姜钰走到李照乘面前,语气和缓地问道:
“这样啊,没关系。你是谁的弟子?”
李照乘低着头,并不言语。
姜钰轻笑着说:“我又不会去你师尊那里告状,不过不愿说就算了。这里太久没有人来过了,见到你我也感觉很新鲜。你所说的采药草一事可要我帮忙?”
李照乘表示他已经找齐了药草。姜钰失望的皱起眉头,不多时,又问道:“那……这山路不好走,我送你出去?”
李照乘心里好笑,这人今天这么好心,八成是自己一个人太寂寞,想找个人陪他待一会儿,一起说说话,于是便道:
“谢谢仙人挂心,这里的路我已经记下,只是有一件事想请仙君帮忙。弟子愚钝,这次出来没能规划好时间,故而夜半还在山中耽误。现在天色已晚,此时回去可能会打扰到各位师兄弟休息,不知能否向仙君讨个地方暂住一晚。”
姜钰的眼睛都弯了起来:“当然好呀,不过这里没有那么好的居住条件,如果你愿意的话,不妨和我挤一挤。”
李照乘欣然同意。两人似乎在无声中达成了共识,没人再提身份背景等事。姜钰引着他,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湖泊。
这里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地方。灵气充沛,并且鲜为人知,称得上是仙山中的桃花源,更不用说里面还有一位神君化身庇护。这里的夜晚没有半点寂寞萧索之感,而是如同身处晴空?阳之下,令人感到安适自在,温馨平和。
似乎是怕李照乘这个“普通小弟子”受到这里过于充沛多样的灵气的干扰,没走几步,姜钰就转身向他伸出手。李照乘还没有动作,就感觉一只手被姜钰温柔地握住。
那手是温凉的,像玉镯子,水晶杯,但那份亲和却犹如慈母轻抚幼儿的胎发,牧人领回失群的白羊。
李照乘另一只手的指尖微微摩挲了一下。
路并不远,但他们走得很慢。在这种氛围下,李照乘也不由得放轻了声音:
“仙师对我这么放心,就不怕我生出事端,搅了这里的宁静?”
姜钰愣了一下,似乎完全没考虑过这个问题,随后便玩笑道:“我看你不像讨厌的人。你要是敢,我就先好好管教管教你,再找你师尊告上一状,让他罚你。”
还是熟悉的味道,李照乘一笑。姜钰转过头,语气轻快:“其实要是旁人也就算了,但我一见你就对你很有好感,所以才把你带回来。想来我们大概很有缘分吧。”
本应是令人心神荡漾的话,李照乘却皱起眉头。
不对劲。
按理说神君在衍生小世界历练时,在每一个小世界的记忆与情感都该是割裂的。上一个小世界历练时的记忆和情感一点也不会带到下一个小世界,每个小世界都是从头开始,这样才能完成不同的历练任务。
从第一个小世界姜钰最初的行为看,他不是那么容易与第一次见面的人交心。此时没有受到形势所迫,姜钰更应该对自己不假辞色。而现在姜钰却说对他很有好感,并且从他的各种表现上看都不似作伪,那就说明姜钰将上一个世界的情感带到了这个世界。
李照乘不免有些头疼。虽然他不确定这样会不会造成什么显著影响,但这足以证明姜钰开的小世界是不完善不规范的。小世界的不确定性增加了,姜钰的安全也存在很大隐患。
开创衍生小世界历练法的庆陵神君是两人的好友,平日也是个热心肠,和姜钰的关系虽然不及自己那么亲近,但怎么说都比别人更好些,若庆陵能给姜钰指点一二也好,总不至于出现这种差错,这个靠不住的果然不能指望。
李照乘叹了口气。自他去往人间后,姜钰不知着什么急,明明和他一样寿与天齐,却开始没日没夜的修炼,每次李照乘约他时他都说在忙,两人总见不上面,姜钰也没有机会问问自己。
想陪姜钰一起看的繁花开了又败,谁叫他的空闲总赶不上花期,只会在信里向李照乘道歉,一拖再拖;想和姜钰一起谱的曲不知被自己独奏了几遍,一支竹笛年岁已久声音发闷,一张琴虽崭新如初却早已蒙尘......
想起这些,李照乘有点不高兴。姜钰可不知道李照乘现在这些百转千回的心思,只管引着他往深处走。
一路上灵气愈发浓郁。奇花异草如同落在地上的星河,想为他们照亮前路,却又觉得有些不妥,一点也不慷慨,只肯发出些许光芒。姜钰的身影一会儿被微光照亮,白蒙蒙的,好像是自己在发光;一会儿又隐入黑暗,只留给李照乘一个朦胧的轮廓,一直不变的是姜钰不停的脚步。李照乘知道,他一直在带着自己坚定的前进。
李照乘正看着姜钰和自己相握的手出神,姜钰却停下了脚步。他回过头,有几分不好意思地含笑望着他。不愧是神君里出了名的好样貌,看着姜钰清俊的脸,李照乘仅有的一点小别扭马上散了个干干净净。
“我们到了。我每日就睡在这里。”
姜钰指向一处比较高的山洞。山洞口树木丛生,刚好做了天然的屏障,为这里遮风挡雨。
“能上得去吗?”姜钰问道。
姜钰难得这样明显的温柔体贴,李照乘虽然有点想坏心思的回答“不能”来逗他看他该怎么办,但想到还是不要太过得寸进尺的好,于是点了点头痛快地上去。
山洞内虽未经过什么雕饰,但也不算辱没了“洞天福地”的名号。环境幽美而不失雅逸。洞壁上装饰着很多手工制品,还有宝石镶嵌其中,又添了几分生活情趣。几件简洁家具也是竹木制成的,一张大床看起来很舒适,也刚好能容下两个人。
李照乘本想在地上将就一晚,在姜钰的热情邀请下,才在他身边躺下。
“我的名字是姜钰,你随意称呼就好,不要再叫我仙师了。”
“那我就叫你......小姜?”
李照乘也半撑起身子:“我叫李照乘,也请你随意。”
很新奇的体验。
在前两个小世界中他们并没有这样相互介绍过,就算追溯到他们初见那时,也没有这样彼此介绍过。那时他是六界战神之一,南征北战,名震四海,姜钰是唯一一个维护天地秩序的神官,重要性与能力自不消多说。二人都是数一数二的天生神,并且地位阶层相当,因此二神都是从未见其神,早已知其名。有缘相见后没多久就熟稔无比,惺惺相惜,还从未像普通人那样郑重的介绍过。
“很好的名字,我记住了。那我便叫你......李郎君。好了,快睡吧,一会儿天都要亮了。”姜钰打了个哈欠,合上了眼。
一夜无梦。
天刚蒙蒙亮,李照乘就背起背篓要离开了,姜钰一直把他送到能看见下山的路的地方为止。临走前,李照乘习惯性的抬手,想给他一个拥抱,却想起姜钰现在还不记得他,伸出去的手只好改了方向,帮姜钰扶正帷帽,再一次叮嘱他回去小心。
“你下次还会来吗?”
临别时,姜钰垂下眼帘,语气颇有几分不舍。
“我会的。”
回到山门已是清早,李照乘估摸着时辰将方子上的东西给师尊送去。
青越大昨晚熬夜被接风洗尘,现在睡眼惺忪,看起来迷迷糊糊的。直到李照乘靠近才彻底清醒过来。
“还是我大徒弟能干,不过大晚上的还是好好休息,不用这么赶。别说师尊吓唬你,后山有喜好夜行的大狮子,晚上可不要上山。好了,既然来了就帮我把那边的东西分给师弟们吧,别忘记拿自己那份,快去吧!”
目送李照乘告退离开,青越皱起眉头,表情若有所思。
这会儿师弟们大部分还在自己的寝房,看见李照乘纷纷出来问好。因为明天难得休沐,可以下山,大家都喜气洋洋的,特别热情。走到肖尘住处时,青年更是自告奋勇帮他一起分发。
“师兄早!这些交给我来送吧——欸,凑近了才发现师兄今天真好闻。啊啊啊我的意思不是......”
李照乘没有理会他颠三倒四的解释,提起衣角闻了闻。
一身冷香。
难受躺在床上,突然惊醒发现还没码字,想到没人在意又安心地躺下了,晚上好一点又爬起来更了一下。啊,又是对自己满意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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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正气藏锋弟子x清冷避世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