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寝?
李照乘尴尬地偏头错开姜钰的视线。段言准是个聪明人,可在这件事上,他的举一反三实在没有必要。
“我并非要你做这样的事,大概是传达有误,我向你赔个不是。”
见李照乘一副尴尬而无奈的样子,姜钰暂时放下心来。趁李照乘不注意,他飞快地把袖间藏着的利器藏进靠墙一侧的褥子下面。
没办法,姜钰很遗憾。要不是自制的利器太粗苯容易被发现,这东西他片刻不想离身。
“你可以拒绝任何你不愿做的事,不必处处拘束。”
“真的吗,如果王需要我,我也是可以的。”说话间,姜钰还加上了刻意的肢体动作。
李照乘正好端端坐着,冷不防被姜钰肘击了。他一下子回过头,只见姜钰盘腿端坐在榻上,眉宇之间一股正气,让人生不起半份旖旎之想。
“好了好了,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你只......”
“太好了,我就知道您不是那种欺男霸女、横行不法的恶人。”说罢,姜钰又故作豪迈地大力拍了一下李照乘的肩膀。
李照乘觉得现在的氛围转变的太奇怪了,搞得这里不像寻常宅邸,而像是什么山寨结义现场,酒碗一摔歃血为盟的那种。
以前倒没发现姜钰神君还有这样一面。李照乘向后退了一点,默默捂住隐隐作痛的肩膀。
“我之前还以为王想为难我这个刚失忆的......弱男子。既然是误会一场,以后我便可以放心的在您身边辅佐了。啊,我知道了。您一定是为了家国利益才要同我成婚,能为您效力我很荣幸!”
姜钰的反应倒是快,左一个“盛世明君”“深谋远虑”,右一个“正直良善”“高世之德”,抬的李照乘根本说不上话。
这家伙居然还懂人间的道德绑架,多年未见,真是小看他了。
姜钰一边说着,一边非常自然地拿起李照乘的衣服作势要帮他穿上。
这是要赶人。
李照乘也起了捉弄之意,怎会让他轻易得逞:“好了,屋内的火炉子烧的挺好,我一点也不冷,你快过来歇下吧。”
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姜钰没办法,只好不情不愿的回来,可脾气还是要发的。他满脸怨念地除掉鞋袜躺在床上,背对着李照乘,不再同他说话。
李照乘心中好笑。坚持和姜钰同睡不是他非要强人所难,只是担心他姜钰这个不省心的又偷偷搞什么大事。
纵使衍生小世界会自动修复和真实世界差距过大的事,可如果在其中历练的神君经历过多不符合常人认知的事,没有得到正确的经验,历练效果就会大打折扣,甚至可能给神君造成认知混乱。李照乘只得尽量把姜钰放在身边,好好看着他。
为了让姜钰能安心的入睡,李照乘没有躺下,而是拾了卷军书读。书总是常读常新,李照乘渐渐入了迷,一会儿再看,姜钰似乎真的睡熟了。
李照乘放下书,轻轻拉过毯子,将姜钰盖得严严实实。
这次,姜钰是真没力气折腾自己了,不过折腾李照乘的能耐却照样不小。
没过多久,李照乘就感觉旁边人的温度越来越高,好像一个小火炉。坐起来借月光一看,姜钰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眉头难受的皱起,手脚不老实的乱动着,正企图挣脱被子的束缚。
李照乘握住他的手,果然,他的双手干燥而滚烫。
姜钰发烧了。
姜钰之前受伤未愈,刚刚从昏迷中醒来就顶着骤降的气温半夜偷跑出那么远,又被莫名其妙的带回来,肯定受惊了。因为侍寝的可能性,姜钰又担惊受怕,精神紧张,这会儿稍一放松,病痛就趁势入侵,发起了高烧。
姜钰神君是天生神,伤及神魂之痛有过,剥床及肤之痛亦有过,却唯独从未经历过这种不上不下的不适,这会儿难受地在李照乘身边不安地动来动去。
虽然知道没什么事,李照乘还是心疼不已。姜钰的痛苦几乎全要怪在他身上,他帮人历练,反倒还给人帮出一身病来。左右没理,李照乘重新给人压好被子,顶着夜色叫来军医。
军医黄大夫其实是旧朝的老御医,在宫里干了几十年,当年看形势不好,便匆匆告老还乡,只在村镇里给人看诊。后来和儿子一起依顺新军,一直担任李照乘身边的军医。他为人虽有几分傲气,可医术高明,经验丰富,军中谁也敬他三分。
这不,听说前几天刚治的那位发了烧,黄大夫就面露不满。直到看完诊,他的面色才和缓了些,捋着白胡子交代李照乘:
“王尽可以宽心,公子是受了风寒,年轻人吃上几副药便好了。今夜让病人多喝些水,用温水擦擦身子降温,明天我来施针的时候将药一道带来。只要每日按我说的剂量服用,不日便可康复。”
“好。”
“王有什么问题随时传唤我。另外,公子到底身体虚弱,这段时间王要有所节制,少行房事。臣先退下了。”
黄大夫说完提着东西告退了。本来迷迷糊糊的姜钰一听到“行房事”,马上被惊起,又被李照乘轻轻按下去。
李照乘轻声安慰道:
“没事儿,接着睡你的。”
病中的姜钰听话的躺回去,带着被子往李照乘身边藏了藏。李照乘任劳任怨地帮他压好被子。
小冤家。
今夜干脆不睡了。李照乘取来温水和毛巾,敞开姜钰的衣衫,一遍遍为他擦拭。天都快亮了,姜钰才好了些,安安静静的睡着了。
天刚蒙蒙亮,李照乘安排好照顾姜钰的人,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尽管记挂姜钰,可李照乘却不得不扮演角色兢兢业业地工作。
小世界的轨迹由原本的世界决定,是无法改变的。它本身只能修复一些小出入,但一些过大的改变,比如李照乘不当皇帝,带着姜钰游山玩水,或是下令流放段言准,则会导致衍生小世界错误过多,因不堪重负而崩溃。所以,李照乘不得不投身到他避之不及的繁忙尘世中,也算是姜钰神君报复回来了。
朝臣们来的不比他晚,大部分已经忙起来了。
家国大业即将完成,现在几乎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候。这些男男女女都目睹过旧朝的昏庸,人民的苦难,现在一个个都迫不及待地等待新朝正式建立,实现政治抱负。李照乘与他们共商国是,众人纷纷建言献策。
“王,臣请尽快定立国号与年号。以臣之见,我朝承恩......”
“王上,此事还需再议,不可草草决定。文官们正在尽快修史,臣女请王先行决断伪赵朝遗民遗策,待......”
“王,以臣之见,先立国本最为重要。您带领我们开辟新世之功绩自不用多说,可还有......”
“王,编外的军队安置方案臣还是建议......”
“王......”
“王......”
众人争论的不可开交,满堂吵吵嚷嚷。李照乘坐在最高的位置上,但没有什么参与感。
衍生小世界会按真实世界的发展走,最后他要拍板执行哪个政策,对什么事采取什么方法等大事都要和原世界一样。如果他过多干涉,反而会增加小世界的矫正负担。
臣子们意见各异,李照乘在上位有条不紊的指挥,抉择,平衡明里暗里的关系。大事小事桩桩件件,李照乘都举重若轻,臣子在商讨之余钦佩不已,不过对于李照乘来说,这真没什么。
他经历过太多。这么多年来,国师帝师当过,义军叛军也做过。
立国本,解释;政权合理性,经济摸底,重整官员系统,处理前朝遗民,召集文人编写史书歌功颂德......人间古代王朝的更迭在他眼里也就是那么些事,就算不知道真正结果,对他而言,这些问题也不难解决。
眼看天色渐晚,而那帮新王朝的肱骨之臣还在为某某观点争论不休,从古论到今,又从今论到古,总见不到结束的兆头,李照乘直接敲定几件事的大方向,然后赶他们回去休息,明日再议。
各位臣子意犹未尽地回去了,李照乘也终于能去看看那让人不省心的病人。
月光如练,庭院里,姜钰正披着一件不知从哪弄来的鹤氅,像昨天一样,安静地用眼神描绘着那颗庭树。
庭树的确不是平常稀松可见的品貌——这是一颗大椿树。可能当初规划府邸的人不拘小节,或是实在不愿舍掉这处地方,便没有动这株巨木。
虽然在后世大椿树已经成为古籍中的神话,但在这个时期也不是算什么奇树,不过李照乘知道,姜钰很喜欢看着这种高大无比,顶天立地的树放空,或是在树上休息。
姜钰说过,这些树和他一起为支撑天地秩序而努力着,是他的朋友。不过,当李照乘问起姜钰为什么他喜欢把他的朋友分享给自己,姜钰就只用果子丢他了。
李照乘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们曾坐在姜钰最钟爱的那株极高大的建木上对饮,说了很多很多,可他竟完全想不起当时都说过什么了。
可惜,可能就算是神,经历的久了,多了,也要忘了点什么。
姜钰好像有些心事,神色恹恹的,见他来了也没理睬,只是稍往旁边靠靠,给李照乘让出一个位置。
李照乘自认为没什么欣赏能力,更别提赏这样一颗巨木。他不懂,但他知道姜钰喜欢。
或许姜钰在用眼睛描摹那支撑天地的树纹与分支,或许他想到了自己,又或许什么也没想。
李照乘不会以关心的名义劝他回去,只是静静站在姜钰身旁陪伴,用身体挡住可能的晚风,一如千年前。
他的举动让姜钰对他多了几分信任,站的累了,姜钰不自主的向他身边靠去。
此刻,两人静静依偎着,似乎穿越了千年的时光,并立在同样照耀世间万载的月色下。
好冷呀阿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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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龙兴凤举新皇x起死回生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