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沉月派出的信使像滴水融入河流,消失在宰相府方向的街角。
她转身捧起手炉,铜壁传来的温热刚好能化开指尖凉意。廊下风灯被吹得摇晃,光晕在雪地上划出不安的弧线。
“小姐,厨房新煨了百合羹。”侍女的声音带着江南口音。
霜沉月摇头,从袖中摸出那枚把玩许久的羊脂玉佩。这是离府时父亲给的,说是能压惊。她忽然觉得这白玉的温润,像极了某人书房那方镇纸的质感。
次日清晨,霜沉月正在核对商队货单,老掌柜掀帘而入,肩头落着未化的雪屑。
“宰相府回了礼。”他递来一个素锦包裹。
里面是两卷孤本棋谱,另有一张泥金笺,字迹瘦硬如竹枝:“墨甚佳。旧疾无碍,劳挂心。”
她指尖抚过“旧疾”二字,墨迹吃进纸纤维的力道,像钝刀刮过竹篾。这份回礼恰到好处地堵住了所有试探——既不失礼,又滴水不漏。
“备车,”她突然将棋谱搁在案头,“去城南济安堂。”
马车经过西市时,她瞥见宰相府的采买马车停在干货铺前。车帘掀动间,可见车内堆着大量川贝和枇杷叶。霜沉月收回目光,捻了捻指尖——药香沾在袖口,像黏住的糖丝。
济安堂后院里,王太医的孙子正在翻晒药材。霜沉月站在月洞门下看他将桔梗铺开,动作利落得像打算盘。
“前日开的方子,有一味药不甚明白。”她故意将药方抖得哗啦响。
年轻人忙起身拱手:“小姐请问。”
“这枇杷叶……可是要霜降后采摘的才有效?”
他晒得发红的脸突然白了白:“您怎知……”话出口才惊觉失言,急忙改口,“药材之事须问家祖。”
霜沉月微笑。这就够了。薛采的病需要特定时节的药材,且王家对此讳莫如深。
她转身时,看见墙角晒着的川贝在雪光里泛着贝壳般的光泽。这些琐碎线索像散落的珠子,而薛采就是那根看不见的线。
回到别院时,侍女正给窗台水仙换水。霜沉月盯着那截被剪下的枯根,忽然想起父亲的话:“要看透冰层下的鱼,得先学会听冰裂的声音。”
她推开窗,寒风裹着零星雪沫扑进来。远处宰相府的屋檐在暮色中像敛翅的黑鹰。
或许该换个法子。既然暗流探不到底,不如扔块石头听听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