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轻音】洛山放学后茶会 第15章 自我

第十五章自我

早上的国文课，国文老师正在介绍教材中的著名作家村上春树。这位出生于京都伏见区的作家，虽然至今都无缘诺贝尔文学奖，却是现在日本最富盛名的文学家。教材中甚至选入了他的作品《镜》。又因为他出身于京都，于是京都地区的国文老师都会特别注重给同学们进行科普，以此增强他们与文学之间的联系。

“过去的我坚定地认为人生正确的活法应该是砸烂体制，随心所欲地生活，但现在的我却认为那时候所谓的正确看法无论对错，既不是完全否定，却也没有之前那样坚定。过去的我放弃了大学选择了打工，我原本自认为自己还算是个对待工作认真的人，然而我意识到了他人眼中的我却不是这样的。在文章的表现就是镜子里的我对我一系列憎恨的行为，那些其实是他人眼中的我的样子，在他人眼里，我也许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偷懒的人罢了。所以被憎恨着。于是，我察觉到了，他人眼里的我和我自认为的我，其实并不一样，我应该是什么样的存在，又该怎么定义呢？”

国文老师像是说绕口令一般，将文章的核心问题拿出来给同学们探讨。但是不少同学已经被“我”给绕晕了，所以他在板书上写上了“他人视角”“自我视角”几个字，“关于自我存在的确认，到底是依靠他人视角还是自我视角，一直都是一个哲学难题，感兴趣的同学可以去阅读相关文章。”

这一节课，无由来的，赤司征十郎渐渐烦躁了起来。他盯着黑板的粉笔字，无意识地转动着自己的笔。

他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有两个。按照心理学上的定义，自己不过是这副身体的主人格为了逃避现实的压力与期待而诞生了第二人格罢了。如果他自己是赤司征十郎，那么主人格又是谁呢？“奇迹的时代”也非常清楚自己有两个。那是否意味着从他们的视角来看，“我”是两个完全独立存在的自我？但现在支配这个身体只有一个，从洛山众人眼里，赤司征十郎只有一个，他是唯一的。两个意识算是同一个“我”吗？他在心里否定了这一点。

漫不经心地，受到这篇文章影响，他的意识不自觉地着思考着，确认着自己的存在。他并不是什么次要人格，不是主人格用来逃避的工具。

他垂眸，他就是赤司征十郎。就算众人眼里的镜子的‘我’是那个软弱的胆小鬼，现在的‘我’也能打破这一刻板的镜子，重新塑造一切。

“澪，帮帮我，完全听不懂啊！”一下课，田井中律就直接趴到秋山澪的位置上，“什么他人眼里的我，自己眼里的我，我就是我啊，不明白，好绕。”她一脸困惑，“高中的国文课好复杂......”

“复杂的不是国文本身，而是这篇小说思考的本来就是一个哲学难题吧。”琴吹紬笑了下。轻音部的三人一如既往，一下课就会凑到一块。偶尔是凑到田井中律那边，有时是去琴吹紬那边，更多的是聚集在秋山澪这个位置。因为这边靠近窗外，位置更宽阔一点。w

“嗯，怎么说呢，比如和有些人见到律，可能就会将马虎、不认真、成绩一般等词语当成是标签，给律贴上，但是律本身看自己，可能不会认为马虎、不认真？于是两方对‘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就会产生看法的区别，那么哪个才是真实的我呢？”秋山澪尝试给田井中律解读一下。不过看对方似懂非懂的样子，大概还是迷糊的吧。

“律的话，我觉得就按照自己认为的样子活着就行了。”琴吹紬拍了拍田井中律的肩膀，得到的对方的一脸问号，以及秋山澪的点头认可。

“说到底是哲学家的自我审视，这个问题也没有对错之分，所以不需要纠结啦，律。”

得到秋山澪的这一句，田井中律才松了一口气，“感觉刚刚的国文课，脑细胞死了好多。”

附近的藤原愁闻言，拿出了他家里准备的一些点心，“那田井中同学，要不要吃点点心恢复一下能量？”

“我要！”听到有好吃的，田井中律一下就将刚刚的问题抛在了后面。

“紬紬，藤原君是和你一样，喜欢从家里带点心来的类型？”秋山澪意有所指。

“我觉得不是哦，他们体育运动员一般都严格控制碳水。”紬紬笑了一下，然后朝着田井中律喊了一下。

秋山澪“嗯哼”了一声，望着对面相谈甚欢的两人，“总感觉律会被抢走呢。”

“澪是觉得寂寞了吗？”琴吹紬摸了摸秋山澪的头，“你们两个真的互相很粘对方呢。”

“是吗？”秋山澪歪了歪头，“可能因为是从小一起长大，又一直在一个学校，从来没分开过呢。”

“确实，也想象不到你们分开的样子呢。”琴吹紬想了一下。

“不过，澪，你的头发是不是剪短了？我记得之前好像是到这个部位？”她伸手比了下自己的头发。

“啊，嗯”秋山澪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发尾，“有点事，所以剪短了。”

“紬紬，澪，一起来吃。”田井中律喊到，“这个好好吃。”

看样子律想要完全明白藤原君的心思还早着呢，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琴吹紬顺着邀请就过去了，点心的话，还是她带来的才是最好吃的！但是秋山澪以吃多了容易发胖为由，拒绝了对方，继续整理刚刚的课堂笔记。

“秋山同学，怎么认为的？刚刚的话题。”等到围在秋山澪位置上的人都走了，一直保持安静听他们几个聊天的赤司征十郎突然开口，又聊回来了之前的话题。“虽然你刚刚说没有对错之分，但是应该有个人的倾向吧。”

秋山澪闻言，放下手中的书，转过头，将手肘放在对方的桌子上，歪头看了一眼少年，“与其说我有倾向，不如说是赤司君有倾向吧。”她笑了下，两个人挨得距离不算远。

赤司征十郎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少女。

意识到对方很认真地在问自己的看法，秋山澪叹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较真啦，不过其实我最初读这篇文章的时候，并不是老师说的那种理解方式。”她转过身去将课本拿了过来，摊开课文，递给了对方。

课本上面，不同颜色的笔将文章的解读笔记标记得很清晰。但是还有一部分是铅笔写的。

“铅笔部分是我最初的理解。”秋山澪不好意思地卷了卷自己的头发，“我原本以为，现实的我代表的是精神上的自己，是有着自己思想的存在，而镜子里的我，其实只是映照出了物理上的身体。因为精神上的自己意识到，自己的工作和生活都是独身一个人，没有和人交流，没有人支持和理解，于是产生了困惑。”

她停顿了一下，用手给少年指出一句非常明显的话“其他时间或在音乐室听唱片，或在图书馆看书，或在体育馆一个人打篮球。夜晚学校里单身一个人可真不坏”。

“也就是说，没有和社会接合或者说没有人交流不被理解的自己，被其他人所忽视的自己，是否真的存在？”赤司很快明白女孩的意图，“人都是社会性动物，如果被他人所忽视，自然存在的意义也会被抹杀。”他伸出手指，轻轻划过刚刚女孩指的那句话。

“但是，这个观点的成立是建立在自我的存在，是由他人的视角所决定上来说的。”秋山往赤司那边靠近了一点点，“因为自我的存在意义建立在他人的视角上，所以当他人忽视自己的时候，自己的存在才会被否定。”

赤司微微抬头，视线从课本转向了少女的脸上。“虽然大家都认可人是社会性群居动物，但是存在意义跟这个不是一个范畴，你是这个意识对吧。”

少女微笑着说出了这样一句话，“物质决定意识，我们的特殊性证实由意识和思想所决定的。身形不灭，自我意识尚在，即便没有他人的眼光，但我就在那哦。”

秋山澪低头，看了下课本，“其实，在文中的‘我’对自我存在开始思考的时候，不已经证明了他本身的存在了吗？”

“的确。”不知为何，在听到她这样的说法后，稍微，内心没有刚刚那样焦躁了。“很有趣的一种看法。”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一瞬间，秋山澪觉得眼前的赤司君面部表情似乎柔和了一点。

“物质决定意识，身体决定思想，所以镜子里的物理的‘我’才想支配着精神上的‘我’”赤司征十郎顺着少女的思路解读。

“嗯，有一种到底是动物本能支配自己还是意识想法支配自己的感觉？”秋山澪陷入了思考。“感觉和赤司君讨论的话，会有很有意思的理解呢。”

有那么一瞬间，赤司征十郎想问眼前的女孩，如果一个身体里面诞生了两个意识，那么按照刚刚的理论，这两个意识都是“我”的存在吗？

但是，他没敢问出口，还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