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esanzoe
沃伦一走,我就再也不想硬撑着保持仪态,往侧边一倒,直接合上了眼。巴塞罗那椅宽厚的座深及宽敞的两人坐宽,很适合我这样的小动物就地躺下。
“累了?”父亲窸窸窣窣忙了一会儿,最后放下手里的文件,走过来安抚得摸了摸我的头。
“嗯。”我哼唧了一声,“最近……有一个多月没休息了。”
“辛苦了。”查尔斯把我从椅子上扶了起来,让我靠在他身上,父亲有宽厚的脊背,他暖暖的体温和极具安抚意味的魔力场让我舒服得喟叹出声。父亲握着我的手,用一个无声的安抚咒帮我放松因为长期伏案工作而异常紧张的肩颈肌肉,他的手掌有些粗糙,我不老实的埋头下去蹭了蹭,就像一只希望主人挠痒的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那些不得不修习的礼仪课程结束之后——在没有外人在的场合,父亲从来不会挑剔我的行为举止,只会近乎无底线的包容我的撒娇。就这样,我们安静得坐了一会儿,谁都没说话。天色逐渐暗了,透过窗棂洒进来的夕阳,把家具的影子拉得很长。
“查尔斯阁下,我想给您安排个工作。”我挣扎了一下坐了坐正,揉了下眼睛,努力打起一些精神。我可以想象自己此刻一定蓬头垢发,睡眼惺忪。
父亲为我难得的称呼笑了笑,“随时为您服务,普林斯小姐。”
我从随身EDC箱子里把刚刚泡完耐久药水的羊皮卷拿出来,“我准备做个带提示模块的通讯本。羊皮纸已经预处理好了,提醒模块也安装好了,还需要一组复写咒叠加一个变化咒,是给“那个”孩子的生日礼物。”
“嗯?想法不错。”父亲抽出魔杖。那是一支有着雾黑漆面外观的黑檀木魔杖,日常生活状态的时候,我很少见到他拿出来使用。
“两两一套,我一开始准备让卡莱尔做这件事,怕施咒失败,多备用了两份。”我伸手把茶几上的六套羊皮卷分了分,解释了一下需求。
一般来说,这种复写咒和变化咒的叠加出的信息交换系统,只能是一对一的,现有的魔法手段很难在极低成本下达成“群聊”功能。据说魔法部的傲罗们有一套小便签系统可以达成一对多的通讯链路,但那种通讯也只是单向的,一般都是组长向组员们分发实时指令才会使用,而组员们没有实时反馈的条件。
几个呼吸间,父亲就完成了一组施咒工作,把一套互相绑定的羊皮纸递给我,示意我装进礼物盒。
“既然你都做了准备,那我们也用一套吧。”父亲并没有停下施咒的手。
“你会为了我,随身带个这样的累赘?”我感到有些好笑。这件事情不太像父亲的风格。
大人们彼此联络的渠道有很多,魔法壁炉、猫头鹰在全魔法系统通用(类似于麻瓜的邮件和电话系统),而办公建筑里通常都会有纸飞机系统(可以直接类比麻瓜的OA系统),还有守护神咒这种接近“量子加密”级别的链路(无法破解的加密网络)。而我们这些被关在学校里的小孩子,一般来说没什么事情要随时与家长联系,绝大部分情况下,猫头鹰的确是足够用了。
“不用担心直接联系会打扰我。”父亲侧头看了看我,“我还想谢谢你提醒了我,还可以以这样的方式关心到你。”
我张了张嘴,一句谢谢卡在喉咙里,犹豫了很久都没有说出口。
很快,这卷带着父亲手温和魔力波动的羊皮卷就收到了我的EDC小盒子里,我觉得今后最大的风险可能是,它会影响我的专注力,我可能会时不时就把它拿出来看一眼有没有新的消息。
办完正事,父亲带我去吃饭——伍德远在爱尔兰的宅子伺候温室,父亲虽然可以随时要求伍德出现,但他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一家之主。我询问他准备去哪儿吃饭,又准备住哪里,又准备如何安排明日的采购与拜访,父亲竟有些狡黠的眨了眨眼:来吧,跟着爸爸。
转了两次壁炉后,我们在伦敦偏僻郊外的一处小旅店落脚,据说这里的主人是一对混血吸血鬼×巫师的组合家庭。
我有些震惊得提问:“类似沃伦这样的在魔法界生活的……人……有很多?”
“有一些。”父亲耐心得解释,“但是这个种族的人本来就很少,几个核心家族更习惯住在北美,以及意大利。会来英伦三岛的很少。旅店餐食很不错,住宿条件也尚佳,我猜你不会过于介意主人的种族?”
我耸了耸肩,心里冒出来一点儿隐约的好奇。
小旅店里的客人五花八门,比破釜酒吧精彩多了。
进门的一瞬间,我就认出了两个狼人,狼人们和一位苍白术士说说笑笑,凑在一张桌子上打牌,桌子边摞着一叠黄油啤酒瓶。一位吟游诗人在吧台边与冷峻的服务生打扮的人在闲聊——父亲说那就是这个旅店的男主人。而一位长着兔耳朵的甜美女士蹦蹦跳跳的在餐桌间收拾着碗碟——在看到父亲的瞬间,她那长长的兔耳朵翘了翘,看起来非常可爱,这似乎是位易容马格斯,并且,她今日的心情显然很好。
父亲显然是此地的常客,他相当熟练的抽出了摆在吧台上的菜单,在阅读的时候,又顺手给我递了一把吧台上放着由客人自取的薄荷糖。这里的招牌饮料叫blue water,父亲介绍说这是一种含少量酒精和舒缓剂的气泡薄荷饮料,受到此地顾客的广泛欢迎。也因为如此,这个小旅店被老顾客称呼为“blue water inn”。
柜台后的男主人弯了弯腰与我问好,兔耳朵女士则在经过我们身边时暂停了一下,“哇哦。”她的语气里有一种很真诚的欢快,“你带来了新客人!路德维希快看!还是新品种!”
我忙着拆薄荷糖纸的手停顿了一下,有点搞不清楚这句话的涵义。
“她能认出来你是个返祖宝宝。”查尔斯阁下搭着我的肩,意有所指的戳了戳我的肩胛骨。“这是多莉珂,你可以直接叫“多莉”。”
多莉珂女士与我握手问安,我看着她精致的妆容,有些尴尬于自己的披头散发,忍不住往查尔斯阁下背后缩了缩。
“have a nice day.”她并不介意我的躲闪,轻轻笑了一下就去了后厨。
“烟熏三文鱼色拉和牛油果色拉,牛肉布丁,咖喱土豆薄饼……还要一个左宗棠鸡,一份热拿铁不加糖,一份blue water加冰。”
父亲了解我的一般喜好,直接拍板了菜单,侍者与背着鲁特琴的吟游诗人道了句稍后,又示意我们随意坐,一个闪身就消失了,吸血鬼总是不自觉的走得很快,快到我觉得他是幻影移形了。于此相对应的——我们小桌上的食物似乎也是突然空降来的。
这个小餐厅的三文鱼非常好吃,而父亲的那杯饮料,则冒着一股熟悉的味道。
“这是……这是查尔斯导师的版本。”我嗅了嗅父亲的杯子,“我以为她一直在实验室里做科研,不会出售自己的手作。”
“嗯,原则上不会大量出售,但是这算是给朋友们帮个忙。”
“你…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混血吸血鬼和易容马格斯?”我转了转手里的叉子,有些好奇得询问。
“那不是易容马格斯。”父亲神色相当平静的撕开一块土豆薄饼,沾上了左宗棠鸡的酸甜汤汁,“那是一位德鲁伊。”
我愣了一下。
“她如果愿意,可以变成一切她喜欢的动物。那是好多年以前的事情。我有一次无意中救助了一只有特别魔法力场的枭兽——我得承认当时甚至想驯化了做坐骑——但没想到,那只是一只德鲁伊切换了形态,慌不择路的在逃命。”
“哇哦……”我咬着拿铁的吸管——这是很麻瓜的喝饮料的习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这些个存在于我的“闲书闲资料”分类下的“物种”,就这么活生生的出现在我的面前,有一种诡异的不真实感。
但是,鉴于父亲已经有一位像沃伦一样的“经常有大宗商务合作的”蜜友,再多来一些“特殊朋友”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怎么会想到带我到这里来。”我懒洋洋的叉起一片鱼。
“唔……”我看到查尔斯阁下沉吟了一下,“这是个除了家之外,你就算长着翅膀飞进来,也不会有人评价你的地方。此外,我会把这里的联系方式给你,出差的时候也会频繁经过这里。也是顺便带你来认认路。”
“唔。”我缓缓的抬起头,有些震惊于父亲的敏锐。我一直没说,自从习惯了这翅膀的存在,我就经常感觉被它压得难受,尤其是精神上特别疲惫的时候,想展开翅膀好好伸个懒腰。“好的,我是不是该说谢谢?”
“不用客气。”查尔斯阁下虚虚举杯。
这天夜里,我用大大的翅膀裹着自己,尤为难得的睡了一个无梦的整觉。
有必要解释一下小佐伊为什么没在家里、工作室里随性放纵自己的大翅膀。
——那种被评判为异类和不道德的潜在约束,会在那样的空间里同样起效。
但如果是一个“异类”聚集的灰空间,那这样的约束就会被消解。
查尔斯阁下还是很懂自己的孩子的。某种程度上可以说,佐伊的疲惫是精神压力的躯体化症状。压抑太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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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Blue water in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