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柔软的手轻轻覆在了吴邪的眼睛上。xiashucom
他被人拖出洞穴,结束了几个小时在黑暗中的极速爬行。吴邪本能地站了起来,突然觉得有些恍惚,天旋地转,感官也变得不太灵光。
眼前是一片漆黑,身边人说话的声音被拉得非常缓慢,以至于他的思绪完全是飘忽的。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身后有人搀住了他的胳膊,扶着他缓缓坐下。
吴邪的身上已经没有力气了,如果不是这股力量的搀扶,他几乎要瘫倒在地。而他在意识到那是谁之后,就放任自己倒在了她的怀里。
虞唱晚将吴邪的头扶在自己颈窝处靠好,也坐在原地,调整到了一个令他靠在自己身上能够舒服的姿势。
“别睁眼。”她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传来,“你的眼睛感染了,等下需要敷些药酒,把那些虫子杀出来。”
吴邪乖乖地闭上了双眼,向上摸到她捂住他眼睛的那只手抓住。
她的手有些凉,这不应该是在夏天时会有的温度。显然是她在之前的三十个小时里过度忧思惊虑。但这个动作带给了吴邪极大的安心和镇定。
他因体力过度消耗而剧烈起伏的胸膛渐渐平静下来,纤长的眼睫毛在她掌心里挠啊挠的,让她有些痒。
虞唱晚抬起头,二叔就站在两人边上,正在用药酒浸润一块毛巾,然后用火点上烧了几秒,再拍灭,递到她手中。
她接过来,轻手轻脚地把这块毛巾用绷带固定在他的眼睛处。
一股暖流从眼睛处流入吴邪的整个身体,然后他的眼睛开始奇痒难忍。
经历了短暂的令人难堪的静默后,吴邪忍不住开口问道:“二叔,你在耍我对不对?这个墓你早就进来过了。”
虽然看不见,二叔也没有说话,但是他可以肯定这时二叔就在附近。
“我一直在查你三叔的下落,这个墓我两年前就查到了。”吴二白在他身边蹲了下来,看着他的脸。
吴邪凄凉道:“那你干嘛不告诉我?这不是让所有人看我笑话么?”
又是沉默了良久,所有人都不说话,最终,吴二白叹了口气:“你这么聪明,自己应该明白。”
吴邪的呼吸有些凝滞,片刻后,他微微握紧虞唱晚的手说道:“你想通过这个墓,让我自己明白,我已经没有能力再下墓了,二叔,我——”
他的话顿住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愿意再继续说下去。
胖子终于还是不忍心,在一旁也蹲了下来,帮腔道:“二叔,高考还有复读呢,你不能一棒子打死天真。他为吴家出过力,他为九门立过功。”
吴二白没理他,低声继续对吴邪说:“小邪,老三的事情我会继续查,你手机我没收了,你是半路出家,做成这样已经可以了。你先把眼睛治好,我相信你也明白,这件事情之后,你也夹不到喇嘛了,有些事情你让专业的人去做。你的故事,早点结束的好。”
吴二白离开后,虞唱晚低下头去耐着性子哄了几句,让他先睡一会儿。
吴邪的体力早就已经透支得非常厉害,能够撑到现在全拼意志力。此时他连话都说不出,只有脑子里混混沌沌地考虑着这件事的经过。
之前他其实一直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二叔会把虞唱晚带来。他的确带着她认识了一些圈里的朋友,但是二叔应该知道,他不想把她牵扯到这些事情里的。
从南海王墓出来后,他却有些懂了。
二叔想让他彻底断了念想,会从各个方面给他施压。
但作为长辈,二叔毕竟还是关心他的,不想把他打击得那么狠。所以这个时候她陪着他,会让他多多少少好受一些。
而更重要的是,她在他身边,本身就代表了一种他可以做出的选择。吴邪猜,这恐怕是他父母的意思。以二叔的性格,断然不可能会关心他是否结婚,但他的父母可能是真的很希望他能够尽快成家,过上安稳的日子。
他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婚姻和恋爱不同。她年纪还那么小,可能看得还不够清楚,只是一时的喜欢。可他却明白,能够支撑一段恋爱的东西,不足以支撑一段婚姻。
最重要的是,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这么多年糟蹋下来,他还能有多少年好活?其实自己也不知道。
而她过去的生命那么干净,以后的未来也会很灿烂。
吴邪每每想到这里,就开始犹豫了。
他就这样迷迷糊糊地想着,身体变得沉重无比,听着耳边人来人往的模糊声音,很快便睡着了。
吴邪是在沙滩上恢复意识的。他闻到了海风的味道,下意识拉开绷带看看外面的阳光。
刘丧走在他旁边,对他说道:“别用眼睛,现在你的眼睛一碰阳光就瞎。”
吴邪的手在抖,努力克制住自己拉开毛巾的冲动,他感觉到虞唱晚正在旁边搀着他,就问道:“胖子呢?小哥呢?”
胖子拍了拍他:“小哥还在下面,你二叔有话和他说。可能不想你听到。”
他已经没有任何的力气有任何的感想,几乎全身的重量都不得已放到了虞唱晚身上。她扶着他上了车,在后座上躺倒。他的头枕着她的膝盖。
胖子继续说道:“你把眼睛弄好再说吧,小哥我会看着。你二叔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你说胖爷我吧,最近看到小姑娘也只想拉拉手,这其实是境界到了,没你二叔说的那么恐怖。”
车辆开往平潭县的途中,吴邪一直在昏睡,只有换药的时候会疼醒过来,死死抓着她的手,一边打止痛针一边换药。
虞唱晚看着吴邪痛苦的睡颜,总是难受得眼眶发酸。
他的面容还很年轻,但是身体已经千疮百孔,她还要看着他受到这样的折磨。
她想,吴家教育孩子的方式可真是苛刻。
到达平潭县的一个小医院后,吴邪总算是接受到了正规治疗。四天后,护士替他拆掉纱布,并叮嘱每天还要按时换三次药。
虞唱晚为了好好照顾吴邪,直接在他的床位旁搭了个临时床凑合。他睡觉的时候她就坐在一边工作,算着时间快醒了她就去买饭或是洗水果。
其实她并不擅长做这些事,在她前二十多年的人生里,父母在这方面几乎是在娇惯她。她吃的都是削好皮、切好块端到眼前来的水果。
所以虞唱晚削起苹果来深一块浅一块的,样子十分滑稽。吴邪有天下午醒来,发现她正逆着光向他坐着,正在削苹果。
她没有注意到他醒来,正专心致志地盯着手里的苹果,结果拿刀的手太用力,另一只手里的苹果没抓稳,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
金黄的果肉一下子就沾满了灰尘。
也许是觉得挫败,她瘪了瘪嘴,许久以来积蓄的情绪一齐涌了上来。吴邪觉得她似乎是想哭,但是没哭出来,只是俯下身试图去够那只滚到他床底下的苹果。
他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没来由地说了一句。
“晚晚,我们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