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题家大战娱乐圈 第36章 036

许盼一总算找到切入点，立刻聊起剧情，这一说就是大半个小时，整个人神采奕奕，哪里还有刚才缩手缩脚的窘迫。

倪约喝完汤，向后靠在椅背上，懒懒拨动椅垫上的流苏，从他的角度望过去，他的小编剧好像在发光。

姜寄望似乎对这个电影很感兴趣，在许盼一说话间隙，拉着池忆低声交谈，池忆却对内容表现得兴致缺缺，于是，当他老妹用胳膊肘顶他要他发话时，他又把刚才的问题问了一遍：“真的不考虑广告？”

这可把许盼一他们难为住了，顾惜想起他上次来参加自己电影的路演，在影院里睡了两个小时，就气不打一处来：“我们这个故事背景在山村，而且时代设定是二三十年前，那个时候还没有那么先进的计算机系统，怎么给你广告？”

池忆想了一下，说：“要不把主角的名字里加上光忆……”

“这广告打了又好像没打，”高明睿硬夸：“真是别出心裁。”

顾惜招呼着：“别管他，他脑回路跟大家不一样，大家吃菜吃菜。说到这个，之前他去剧组探班，也说要投资，让人家加戏，不过不是加我的，是加他和姜……”

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笑容停滞一秒。

被点名的姜寄望倒是无所谓，温柔地笑了笑：“是导演问我要不要客串，他说不许，除非把他也加上。”

高明睿诧异：“池总也对拍戏感兴趣？”

倪约咳了一声。

然而另一侧的许盼一又稀里糊涂地搭话：“姜先生，你长得这么好看，你不是明星啊？我还以为你和顾惜姐一样也是艺人。”搞了半天他都不知道人家干嘛的，算了，身为i人，他的社交能力为零。

姜寄望神神秘秘地说：“我其实是池总的私人财务。”

顾惜眼前一亮，插在他俩中间，小声帮腔：“哦，对哦，不用找我哥了，你们直接找姜哥就行，免得他提出奇奇怪怪的要求，像什么要求我们改名之类的，不过话说回来，许老师，我演到现在都不知道我这个角色叫什么名字，剧本上写的少女，难道就叫少女么？”

许盼一点头。

池忆在旁边把她埋汰自己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你这么聒噪应该叫大妈。”

“……”

顾惜吃瘪，许盼一不会带气氛，就冲着姜寄望不轻不重笑了一下，刚才说到私人财务，他以为是理财顾问，还觉得奇怪：现在的财务在老板面前都这么有话语权了吗？刚毕业那会，同社团几个经管系的同学就常在群里吐槽，说财务是最没性价比的工作，平时谁都不受待见，出了事还要背锅。

着实令人羡慕了。

虽然自己平时也管管剧组开支，为了省钱绞尽脑汁，但没感觉到有这么大的权力。

当然，他也不敢乱花倪约的钱。

……好像内心戏又跑偏了。

倪约看他眼睛都快冒星星，把手落在他肩上，倾身靠上去，无奈道：“你没听出来他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许盼一懵了。

倪约低笑：“傻瓜，他俩是一对。”

——

狗生每个夜里都会梦到山上的白骨，从噩梦中醒来，一身冷汗，然后再也睡不着，只能搬根小马扎，抱着老黄狗坐在门前。

他想把在山上看到的一切找个人分享，但他不敢告诉爷爷，村里的人听说他帮着那个女人逃跑后，也开始不和他亲近，见到他还会指指点点：“这个白眼狼，花了那么多钱，养不熟！”

于是，他忍不住又靠近了那间破棚屋。

女人发疯的时间越来越多，肚子也越来越圆，再看到他时，也不再笑了，那张平静惨淡的脸和空洞的眼神，一瞬间扭曲，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石头和破陶碗片砸到了他的额头上，鲜血顺着脸颊流淌到手掌心。

十分刺目。

“你就活该留在这里！”少女尖叫着咒骂他：“你和他们一样，你已经成为了他们！你会永远变成他们！你本来属于外面的世界，是他们将你拘束在这里，你本来可以有不同的人生，可你完了！你永远完了！你和他们一样了！现在整座大山都压在你的背上！你死了也会和这些吃人的魔鬼埋在一起，你的灵魂，你的□□，你生生世世都不得解脱！”

他听着咒骂，没有反抗。

这个女人恨他，恨他回头去找爷爷，恨他引来了其他人，恨他推她向地狱，狗生都知道，可是，可是他只是怕她死在泥石流里，他只是想找个人来救她，仅此而已，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错了，又究竟错在了哪里。

“对不起。”狗生小声说：“你要……好好……活……着。”

少女身子微微颤抖，却昂起脸偏过头，始终没有再看他，却在他转身那一瞬间，松开了手。

抓紧的石头，砸在地上。

她掩面，无声哭泣。

狗生捂着伤口，拖着身子艰难往家走。

爷爷坐在院子里喝酒，看到他狼狈的样子，啜了口酒，冷笑着骂他：“呸！你个背时砍脑壳的，活该，都跟你说了要离那个女疯子远点，你不信这邪，吃苦头了吧！”

“她不是疯子！”

“她是！”

“她不是不是不是！她还教我写字，我会写——狗生，还会写——爷爷，”狗生垂下头：“但我始终，不知道她的名字。”

老头被他尖叫的声音唬住，愣了好一会，再看满脸是血的男孩，竟然觉得寒意从背后来。

换作平时，他定要抄起附近的农具，或者拎着空酒瓶，直接给小崽子来两下，但他的眼神，那坚定的眼神，竟然叫他惊心。老头抖着鸡皮皱纹的手，心虚地别过头，自说自话：“这小娘们还想跑，要不是得下崽，巴老五还会留得她！”

“她的肚子不太好。”

狗生在高低不平的石牙子门槛上绊了一下，少女的样子和圈里待产的母猪好像，但他光是想到这一点，就忍不住干呕。

老头不知道他又犯什么病，嫌弃地别了一眼，又自顾自嘿嘿一笑，说：“肚子大了，狗生，你要有弟弟了。”

——

山里的暴雨造成国道塌方，埋了几辆途经此处的小汽车，一百多公里外，是本市一处刚开发的四星级景区。

接到报警电话，相关部门立即动员，组织抢险，抢险队的人开着挖掘机挖了大半天山路，渴得不行，下到村里来讨水喝。

“你有没有觉得这村子怪得很？”

“哪里怪了？”

“只有老人和小孩。”

“这有什么奇怪，都去城里务工了吧，我家也农村的，好多年轻人都上广东打工来着。”

“可是也没有女人。”

“夫妻俩都出去了吧。”

“可我怎么觉得他们看我们的眼神不大对劲，好像防贼一样。”

“这都什么年代了，他们准是看了你觉得新奇，听说有的村子不喜欢外面的人，我们是来帮他们把路抢修通的，没理由对我们做什么。”

狗生低头，缩在墙后听他们议论，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外面的人进村，他们和那个少女说着同样的话。

他们会认识吗？

当天晚上，狗叫了一晚，第二天，当狗生想要找到那两个人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没多久，村里来了警察，其实狗生并不知道警察是做什么的，只是听到他们这么跟村长说，然后挨着跟人问东问西，在村里进进出出。

破棚屋空了。

自打上次修路的进山开始，他已经有一阵没看到那个女人，连着这些日子心情很不好，尤其是每个夜里，他已经不会再梦到累累白骨，但总会在那双空洞又了无生气的眼睛的注视下，悚然惊醒。

她真的会生弟弟吗？

但狗生并不感到开怀，他就坐在院子里，吭哧吭哧干农活。

忽然，旁边有人蹲了下来，是个新面孔的警察叔叔，个头很高，满面横肉。

在看到他时，对方忽然和蔼地笑起来，脸上的肉都堆到眼角下，挤成了岁月的曲线，明明爷爷的脸上也是沟壑纵横，但却比他的狰狞。

狗生本来有些局促，但现在并不害怕。

警察捏着矿泉水瓶猛灌了一口，看到这里的孩子好奇地打量自己，于是向他招手，问：“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对方看他很快抬起头，像是能听懂普通话的样子，目光一凛：“……或者说，你有没有见过，不是这里的人？”

狗生轻轻问：“什么叫不是这里的人？”

警察说：“和你们说话的口音不一样。”

狗生想，那不就是……

“警察同志。”

爷爷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后，把手搭在他肩上，要将他推走。

可狗生不肯走。

老人登时勃然大怒，当着外人的面开始揍他：“让你去割猪草喂猪，再挑粪水去把地浇了，你在这里做什么，磨磨蹭蹭不干活了吗？就知道偷懒，我一把年纪养你容易吗？”

警察立刻捉住老头的手臂，厉声呵斥：“我找这孩子问几句话，你打人做什么？”

狗生瑟缩着，望向这个帮他说话的好心叔叔，警察看他挨了打可怜，摸了摸他的脸沾上的草根，警告老头：“好好说话！”

老头紧张地张望。

一米八的汉子，把语气柔化得像湖里的清波：“别怕，你告诉我，你都看到了什么？”

狗生仍在发抖，他慢吞吞掀开眼皮，向上瞭了一眼，发现爷爷还没走，连连吞咽唾沫。老头狠狠瞪着他，好像只要他敢乱说话，今晚就把他腿打断，于是，他怯懦地开口：“这里，这里只有疯子。”

老人动了动唇。

他忽然绝望地笑了起来：“……和小孩子。”

警察眉头紧蹙，阳光下的狗生，像一张惨白的随时会被撕破的纸片，他没有向老人寻找庇护，而是往自己脚边又挪了挪。

“这是您孙子吗？”

“是，是的。”

其实刑警队长只是想教育老人，打孩子是不可取的，可不知为什么，当他看到老人满头大汗的脸，和闪躲的眼神时，心里忽然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他看着和你可长得不太像。”警察揉了揉狗生的头：“这孩子长得真好看。”